方才廖純和敖永都沒有注意到林沫,畢竟孫一平這種身份的,出門帶著一個伺候的小侍女也在情理之中。 而林沫今天穿著一身青綠長裙,未施粉黛,乖乖巧巧跟在後麵,也的確看上去和小侍女沒有什麼區別。 此時發現孫一平竟然引著林沫並肩落座,廖純忽然意識到,這很可能並不是侍女,而是孫一平的心上人、道侶。 他微微挑眉,之前還沒有聽說這位天師道的嫡傳,婚事有所著落,畢竟以他的身份,所迎娶的不是世家的大小姐,就是宗門的翹楚仙子,不少世家和宗門都在翹首以待呢。 包括蓬萊派自己,也有遴選優秀女弟子去相親的意思。 結果這是······被誰家捷足先登了? 這少女的確看上去天姿國色,但感知修為也不過就是堪堪金丹,境界好像都沒有來得及穩固。 金丹放在小宗門就是頂天的存在,但是在妖孽縱橫的正道大宗,這等修行速度的確算不上快了。 蓬萊派自己就能拿出來四五個姿色出挑、修為穩固在金丹的年輕女弟子。 廖純在心裡把蓬萊派負責搞情報的長老大罵了一頓。 這天下並不是所有人的婚事都值得蓬萊派去關心,但是眼前這個少年,必然算其中之一。 當下廖純急忙使了一個眼色,立刻有侍從奉上兩整套的瓜果點心並清茶一杯。 孫一平端起來茶杯,對著廖純遙遙舉起,表示謝意。 而敖永則打量著林沫,幾乎在這少女坐下的一瞬間,他就已經確認,這就是族中一直想要找的人。 沒想到······其身邊竟然還跟著天師道嫡傳。 更沒有想到蓬萊派竟然會對這件事如此重視。 蓬萊派知道這少女的來路麼? 看廖純不斷投過去的眼神裡多少帶著驚奇,想來應該是不知道的。 不過······奇貨可居,東海妖族這邊自然也是沒有義務讓蓬萊派得知。 廖純到底是在外麵摸爬滾打的,自然知道頻頻看向客人,而且還是女眷並不禮貌,雖然······ 他的主要心思都是在想,我蓬萊派的女修們差到哪裡了,之前也不是沒有年輕女修和這位孫公子見過,也沒有見對方動容啊? 不過······除了修為更勝一籌之外,蓬萊派的女修在容貌上的確要稍稍遜色。 世上竟然有如此清雅出塵的女子,也不知道是何宗門出身,可惡! 輸了,這波反正是蓬萊派輸了。 不過廖純也趁著孫一平並沒有主動搭理東海妖族,氣氛一時間有些尷尬的機會,開口笑問: “師侄身邊的可是師姊妹?如何稱呼?” 自然是不能直接問是不是道侶的,萬一是師兄妹,萬一這位少爺隻是玩玩而已,問出來不是讓人家尷尬? 孫一平當即拉著林沫的手起身: “方才的確是忘了給師伯介紹,正是拙荊,出身蜀山。” 這是林沫曾經用過的借口,給陸輕鳶說的,此時孫一平有樣學樣。 廖純心裡咯噔一下,誰家的女弟子都好,怎麼會是蜀山的女弟子? 蓬萊派本來就窺伺天師道的位置,退而求其次也期望能夠把蜀山取而代之。 可是現在這一對兒若是成了,那豈不是意味著天師道和蜀山的聯合? 莫非是蜀山那群莽夫們也突然有危機感了? 廖純又把剛剛在心裡麵已經痛罵千百遍的情報堂口長老拉出來再罵一遍。 蜀山有這麼大的動作你們都不知道,和你們這樣的蟲豸在一起,怎麼才能搞好蓬萊?! 而敖永忍不住低頭冷笑。 還蜀山? 貨真價實的妖女! 真的是一個敢說,一個敢演,另一個敢信! 不過之前就沒打算拆穿,現在敖永自然也不會多言,就讓蓬萊心生誤會就行,最好是能因此心生芥蒂。 心中已是波濤翻湧的廖純,稍稍停頓一會兒,方才擠出來一絲笑容: “真真是郎才女貌,天生一對。” 孫一平當然聽出了對麵言語之中的酸味,就當沒有聽懂,頷首道: “承師伯吉言。” 給自己找了不快的廖純,按捺下抓緊去找掌門匯報此事的沖動,目光轉向敖永: “事情的前因後果,餘已經聽說,既然是東海妖族有錯在先,而且已經答應了賠償東海當歸,最後言而無信······” 敖永皺眉,趕忙插話打斷: “的確是因為東海當歸並未成熟,若是廖長老不相信······” 廖純伸出手向下壓了壓: “敖長老稍安勿躁,東海妖族那邊的難處餘也能體諒,但是畢竟東海妖族有錯在先······” 眼看著這囫圇話又囫圇回來了,敖永擔心這家夥又落在“言而無信”上,指著鼻子罵也就算了,你還來兩次······ 所以他隻能點頭說道: “我族願意邀請這位孫真人攜道侶前去東海親自觀看當歸的生長和采摘,同時也能接受蓬萊派差遣人手隨同,到時候一探究竟,就知道我族並非藏著掖著。” 廖純方才明顯偏袒於孫一平這邊,現在倒也不好揪著不放了,微微頷首,轉而看向孫一平: “師侄或許有所不知,東海妖族培育之珍珠、珊瑚等,皆有其獨到之處,而這東海當歸也是妖族至寶之一,時常有價無市。 所以東海妖族願意令人前去觀摩,是以前少有,足可彰顯其誠意,師侄意下如何?” 蓬萊派本來就是居中當說客,廖純自然也不能一點兒好話都不給妖族這邊說。 這些都是已經說好的,現在有蓬萊派作為中間人重新強調一遍,等於蓬萊派親自做背書。 雙方不管誰有違背之處,就是打蓬萊派的臉。 孫一平起身拱手: “有勞蓬萊派遣師叔師伯隨我走一遭” “誒!”廖純連忙擺手,點頭笑道,“師侄既然來了,蓬萊派上下自然不能怠慢,放心便是。” “此去東海萬裡,若是到了之後發現東海當歸短時間內無法成熟,又該如何是好?”孫一平又看向敖永。 敖永顯然早就有準備: “東海當歸成熟之時間有跡可循,若是真的再出意外,則龍宮諸多至寶,請孫真人任意挑選,我東海龍族上下,定不阻攔!” “一言為定,廖師伯是個見證。”孫一平鄭重道。 多年在外奔走的經驗,讓廖純敏銳的嗅出了這其中彌漫的火藥味。 不知道雙方是不是各有隱瞞甚至另有盤算,廖純想了想,你們兩邊相互算計,壓上的可是老夫和蓬萊派的名聲啊! 所以他果斷的一招手,有一名金丹真人捧著筆墨紙硯行來。 “千言萬語,不如白底黑字,不若就直接寫下來放在我蓬萊處保存,如何?”廖純笑著說道。 孫一平拱手: “如此甚好。” 對麵的敖永卻微微皺眉,然而注意到廖純和孫一平都看過來,他也不好拒絕,隻能亦然應下。 廖純在簽訂協議和契約方麵的確是專業的,很快就書寫妥當,雙方簽字畫押。 看著協議上“孫一平”三個字,廖純正想要說什麼,不過瞥了一眼旁邊足以代表天師道內門的印信,點了點頭,這孫師侄······倒也沒有讓我蓬萊派太難做。 “那就請吧,此去東海遙遙,早日動身,早日能讓尊客得償所願。”敖永起身,也不願意在此多停留。 孫一平頷首: “請!” ———————— 雙方離了蓬萊島,很快向東飛去。 孫一平自然是攜著林沫禦劍飛行,禦劍距離遙遠,靈力耗費不低。 不過在待人接物這方麵,你永遠可以相信蓬萊派。 所以孫一平的“袖裡乾坤”之中已經放著兩個大葫蘆,裡麵都是蓬萊派提供的大還氣丹。 價格昂貴的大還氣丹,一顆頂三顆普通還氣丹,放在蓬萊島上也屬於奢侈品,說給就給了,足夠孫一平往返還有剩。 飛劍上,林沫乖乖縮在孫一平的懷裡,任由他從後麵擁著自己的腰肢。 第一次攜手禦劍的時候,還回味無窮,兩顆心砰砰直跳,而現在已經是無比自然。 聽著身後平穩的呼吸聲,林沫輕聲問道: “孫郎,為什麼蓬萊派對你如此客氣?” 蓬萊派會差人護送,這在林沫能理解的範圍內,但是為了護送一個金丹,直接拿出來如此龐大的陣容,還一切物資都往多裡準備,好像就跟孫一平之前什麼都沒帶一樣。 不知道的還以為是何方掌門或者家主要東行。 而且孫一平此次東來,也的確沒有攜帶任何的禮物,甚至一開始都沒有拜會蓬萊派的打算,蓬萊派的這般行為頗有點兒找上門來獻殷勤的感覺,因此由不得林沫不覺得詫異。 孫一平輕笑道: “大概也是因為覺得機會難得,讓一些年輕弟子一起前去東海歷練一下吧,蓬萊派就算和東海妖族關係密切,人妖有別,也不可能隨意進出東海。” “這倒也是······”林沫喃喃道。 “再加上廖師伯也是老相識了,既然餘好不容易來一趟,哪怕明麵上並不是為了天師道而來,更像是為撫妖司出頭,其也不介意一個人情當兩個賣,到時候天師道和撫妖司不都得領情?” 林沫幽幽然想到:若是真的能順利拿到東海當歸,那麼夢妖族那裡也得記著這一份恩情。 我又應該如何報償他? 她的心思漸漸飄到夢妖族晦暗不明的未來上了,不再糾結這個問題。 孫一平見她神情低落幾分,柔聲說道: “沒關係,一步一步來,東海當歸隻是第一步。” 林沫驚醒,心中暖暖的,忍不住淺笑道: “夫君知道妾身在想什麼?” 眼見得妖女模式又被激活,孫一平哭笑不得: “你呀,把心事都快寫在臉上了,也不怕被別人看去。” 林沫抿了抿唇,有些心虛的左顧右盼,東海妖族的人乘坐龍舟法器飛行在前,蓬萊派的人則禦劍或其餘法器飛行在後,左右倒也的確無人看她,方才意識到孫一平也有戲弄她之意,輕輕一跺腳。 孫一平:······ 跺的是他的腳。 他惡作劇一樣,輕輕抖了抖薄暮劍,頓時引得林沫發出一聲驚呼。 劍旋即穩住。 林沫心有餘悸: “你做甚?!” 孫一平湊到她耳邊: “不聽話就把你這隻小妖精丟下去喂魚。” 林沫哼道: “頂多算是小妖女,才不是什麼小妖精,可不會勾人魂魄。” 孫一平沉默少許,輕聲道: “不,你已勾我魂魄。” 林沫心裡喜滋滋的,不過麵上卻流露出嫌棄的神情,並沒有繼續接話。 但她很快就忍不住向後靠了靠,貼的更緊幾分,感受著身後傳來的溫暖,麵前的浩蕩海風,在此刻似乎都變得不足為道。 前方龍舟上,敖永盤膝而坐,運轉功法,操控這飛舟。 一名水族敲門進來,輕聲說道: “長老,已經和江左、蓬萊島上確認,正是我們要找的人。” “那個道士到底是怎麼回事?”敖永沒有睜開眼,對這個結論並不奇怪。 “昨天我們上島的一隊人手正好和他們相遇,所以特意追蹤了一路,發現兩人關係親密,一直攜手同行,絕非偽裝出來的夫妻。”水族回答道,“之前江南那邊回報說有可能這孫一平是撫妖司的捕頭偽裝,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 現在看來······情報有誤。” “人族和妖族······”敖永豁然睜開眼,喃喃說道,“他們······怎麼敢的?” 水族手下:······ 這個震撼長老一整年的問題,我上哪兒知道去? 他隻能硬著頭皮,試探著回答: “或許是假戲真做?” “嗬,天師道的嫡傳是什麼身份,真以為自己是自由身?那小妖女又是什麼身份,真以為一個小道士就能靠得住?”敖永的聲音都提高幾分。 水族手下猶豫了少許,弱弱說道: “或許······真的隻是年輕人兩情相悅呢?長老您沒······” 後半句話憋了回去,但敖永明白他想說什麼。 長老您沒談過戀愛吧? 是被族中安排了婚事,而且還是在一百歲的時候才成婚的敖永,如遭雷擊,直接沉默了。 我和我夫人很恩愛的······他很想解釋,但忽然清醒過來,我和一個手下說這些做甚! “孫一平······需要好好查一查這個人了!”敖永冷聲道,“此次蓬萊派的反應也不對勁,不簡單單純是想要派人到我東海試探虛實,說不定是真的不想讓這個孫一平出事。 所以不清楚這是何方神聖,我們之後動手的時候也束手束腳,還有可能給族中惹來大麻煩!” “遵命!”水族手下忙不迭應諾。 前方,海天之間,隱約可見島嶼輪廓。 龍舟緩緩下降。
第64章 他何時有的道侶?(1 / 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