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兒跑的並不快,甚至可以說是在走。但是對於西塔而言,莊園還是很快出現在她眼前了。 城門慢慢放下,在護城河上架起寬橋,供三人騎馬進城。城中的庶民見到魯法洛小姐回來,無不低頭以示尊敬,同時不無警惕地打量著西塔。比起克勞的高高在上與從容不迫,西塔感到自己是這個世界的仇敵。幸好路程並不長,她們很快穿過熙熙攘攘的人群,來到克勞城堡的庭院中。仆人們很麻利地擺好桌椅,備上點心與茶水。 待克勞落座後,她叫其他人,包括弗萊徹在內一起退下,與西塔展開了密談。 “首先我得承認,你的猜測是正確的——我的確與倫法爾男爵訂了婚。但這件事隻有我和男爵知道,就連我哥哥都還以為我答應了他的要求,與隔壁的城主訂了婚。如果這件事傳了出去,你的下場就會和那兩個仆人一樣,你明白嗎?”剛一坐下來,克勞就用一種十分冷漠的語氣對西塔說道。 西塔以前從未見過克勞如此刻薄的一麵,自然有些畏懼,於是隻點了點頭,不敢多說話。 “很好。”克勞又換回了那副溫柔端莊善解人意的麵孔,還是這個樣子才能令西塔心寬,“那麼,我們來說說你的事吧,唐莫小姐。” “魯法洛小姐,在那之前,請容我問你一個問題。”西塔想了想,說道。 “你問吧。”克勞端起茶抿了一口。 “您是否覺得您可以與冰產生共鳴?”西塔微微頷首,試探地問道。 “這是什麼意思?”克勞很疑惑。 “您是否嘗試過控製冰塊?”西塔換了個問法。 “冰一般由下人到北部的雪山上采集,從冰河中夾起碎冰。下人的事與我何乾,又談何‘控製’?”克勞擺擺手。 “您是否與冰有密不可分的關係?天上下雪的時候,您可曾感到寒冷?雪是否令您欣喜?”西塔越來越覺得克勞快回憶起自己的能力了,就緊接著問道。 “你這問的都是什麼?”克勞皺起了眉頭。 “請回答我的問題,即可...”西塔意識到自己有些咄咄逼人,於是盡量放輕了自己的語調。 “...你還真是強硬,理論上來說我現在應該終結此話題,但不知道為什麼,我挺願意和你說話的。”克勞半瞇著眼打量了一下西塔,鼻腔出氣,“和你說說也無妨——我在小的時候偷跑出去和下人一起采冰,不慎跌入冰窟中,但我當時並沒有覺得寒冷,反倒覺得很有趣,一身暢快,最後也是一個人從裡麵走了出來。怎麼了?” 西塔滿意地笑了,丟掉了敬辭,對克勞說:“那便是了。你剛說我是個‘魔法精靈’,不屬於這個世界。你說對了,克勞。” “你突然丟掉了自己的禮貌,是我說錯什麼了嗎?”克勞又變得有些嚴肅。 “不,你沒說錯。我的確不屬於這個世界,克勞,你也是。你是有操控冰雪的能力的,克勞,也就是你說的‘魔法’。” 克勞大驚失色,四下張望著,確認周圍沒人後,一下子捂住了西塔的嘴:“好不檢點!你別再說那個詞了!‘魔法’是隻有國王才能使用的,我憑什麼能!?” 西塔聽見“國王”二字,幡然醒悟,是艾的能力,把大家變成了這樣。但她也在奇怪,為什麼自己沒有變化?她湊到克勞臉旁,小聲耳語:“可那是事實。國王懼怕你的能力,才會用自己的能力把你的能力封禁了。他不過是一個貪生怕死的無名之輩。” 克勞慌了神,一下子從椅子上站了起來,先前的處變不驚蕩然無存,而是滿目恐懼,哆哆嗦嗦地問:“你...你到底是誰?” “請別再問我是誰了,今天已經聽到夠多次了,明明幾個小時前還並肩作戰...”西塔說著,將自己麵前盛著滾燙茶水的茶杯端起,遞給克勞,說:“就試一下,不要用其他方式,僅靠你的意念,讓這杯茶快速變涼。” “不,不可能的!我沒有...他不允許的!”克勞已經麵色蒼白,有些語無倫次。西塔則漸漸將嘴角向耳根處裂開,露出滿口狼牙,低聲說:“這便是我的能力。你是害怕所謂國王的淫威,還是畏懼眼前這頭可以將你一口吞下的惡狼?照我說的做!” 克勞更加害怕了,渾身劇烈顫抖,但她知道如果不照西塔說的做,死相可比被國王殺死更難看。反正自己也沒有魔法,試一下,實在不行,也可以交差了。克勞顫顫巍巍地接過杯子,把它放在桌子上,開始被迫集中精力,一個勁想著“快變涼、快變涼”。 可惜事與願違,克勞僅僅屏息了一會兒,手中的茶杯很快涼了下來,茶水漸漸凍結成冰。 西塔很是驚喜,收回了尖牙,變回人形:“成功了克勞!你看啊!” 而克勞本人比她更加驚喜,一改懼色,滿目驚訝地看著自己的雙手,又看看茶杯,又看看西塔。“你說的...是真的!”克勞又嘗試了一下在體內運氣,把茶壺中的茶水也凍上了。這便是她的“魔法”——掌控冰雪。 西塔欣喜地問道:“那你想起來了嗎克勞?你記起我了嗎?” 令人失望,克勞搖了搖頭。她雖然找回了自己的能力,但是仍舊無法重拾記憶,她還沉浸在自己可以凍結小物什的愉悅中。這是,西塔敏銳地發現了一個仆人無意中看見了這一切,邊沖過去揪住了他。她再一次驚奇地發現這個仆人就是徐宛。 “徐宛?”西塔抓住他,把他拖到克勞跟前,“你跟蹤我們?” “不,不是!我...你叫...你叫西塔...呃什麼唐...唐莫?對,我是徐宛·沙提...”徐宛掙紮著說:“我是魯法洛小姐的下人!” “啊,唐莫小姐。他是我們家的下人,怎麼,難道說你認識他?”克勞問道。 “何止是認識...”西塔又差點流出眼淚:“他是我的未婚夫...” ! 這句話不僅驚到了克勞,更是把徐宛嚇得手忙腳亂地跪倒在地,向克勞謝罪:“我...我的主人!請您不要聽她的胡扯,我一直遵守仆人初用不滿七年不得結婚不得訂婚的規定,我不知情啊!是她,是她在編故事誑您!請您一定要相信我啊,主人!” 盡管在西塔的視角裡,大家都是朋友,但是她還是很難接受徐宛這樣卑微下賤向克勞求饒,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隻覺得可悲又可笑,更多的卻是同情。西塔自己再也止不住淚流,不再去理會他,而是對克勞說:“我剛才和你說的,你暫時就當它是個玩笑話。但你可以幫我,使其不再是一個玩笑。你是他的主人,他聽你的話。我說,他,徐宛,其實也有魔法。我一直在和你說記憶的事,而他的能力...魔法,可以將我說的一切,予以證明。你沒理由不信任我,克勞,我已經幫你重新找回了你自己的魔法。所以,請你一定相信我,好嗎?” 克勞閉目沉思了好一會兒,終於睜開藍寶石般清澈的眼睛,堅定地點了點頭,溫柔地對伏在地上的徐宛說:“起來吧,沙提。我並不責怪你,也不會懲罰你。站起來吧,這就對了。” 徐宛緩緩站起身,但依舊低著頭。 “沙提,”克勞繼續說:“我需要你注視著西塔,你們必須四目相對,讓你們的靈魂進行交互。我會築起一個冰屋,保證你們不會受任何人打擾。” 西塔沒想到克勞還是將這個任務交給了她,便急忙擦乾凈自己的眼淚,盯著徐宛的雙眼,對方亦是如此。 原來徐宛的眼睛是如此乾凈清澈,那顆紫棕異色的右瞳顏色並不混雜,而是有一條明顯的分界線,橫著將兩色隔開。在此前因為各種原因,西塔還從未好好地探索過這隻美麗的眼睛。 兩人原地站著,四目相對。漸漸的,二人的呼吸找到了同一個頻率,心臟也趨於同樣的跳動速度。二人的周身泛起厚厚的白霜,將他們包裹,使他們進入了一個純白的世界,他們的眼中隻剩下了彼此。
10、那個仆人(Wolf Will Help U)(1 / 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