栓柱隨著爺爺也有開心的時候,冬天,爺爺和他玩捉麻雀的遊戲,用一個棍子將筐頂起,裡麵灑些穀子,用線連著木棍,下雪天,麻雀創不到吃的,會到村子的豬羊雞棚尋家畜吃剩的食物,或在柴禾堆裡創撿未打凈的穀粒,麻雀看見筐下的穀子,也很小心,在四周跳躍,警惕的觀察,謹慎的靠近,以它短淺的目光確信沒有風險後,先有一隻麻雀撲進去啄食,接著三三兩兩全部進入伏擊圈,爺爺一拉線,能扣住好幾隻,扔在火炕灰堆裡烤熟,撕掉燒焦的毛,掏除內臟,肉可香了,又好玩又有好吃的春天,柳樹發芽,爺爺給他做樹皮哨子,吹得嗚哇嗚哇響,編柳條綠帽子插上野花戴在他頭上,像潘冬子,小兵張嘎,又神氣又好看。夏天,好玩的更多了,捉蜻蜓,逮蝴蝶,逗毛毛蟲,看螞蟻搬家,吃綠碗豆,水蘿卜,燒青豆,烤土豆,玩蟋蟀,鬥蛐蛐,養小魚,在爺爺的注視下玩水。栓柱就在這樣的嚴密保護下,隨著狗和羊長了三歲,隨著四季交替熟悉了自然,知道了五穀和鄉村野菜植物,在聆聽自然的教誨中接受了啟蒙教育,到了上學的年齡。 栓柱背著書包上學了,和同村的菊花、剛剛、兵兵一個班。那是恢復高考教育製度的第二年,我考完試回家參加集體生產勞動,一個多月後,拴柱到學校報到時,傳來了消息,出自我本人的理想,也出自老師的預料,更讓村裡人想不到的是,我考上了大學,是這個農村中學第一個應屆考上大學的人,老師上門慶賀,親戚登門賀喜,同學為我送行,熱鬧了一陣子。我成了村裡的名人,拴柱、菊花、剛剛、兵兵入學時,通過老師的喧染,我成了他們學習的榜樣,他們四個小家夥因與我同村而沾沾自喜,引以為豪,在小朋友中吹牛,都說我是他哥。 五爺領著拴柱到學校,給老師交待這孩子命苦多災,要多注意安全,給同村的孩子千叮嚀,萬囑咐,不要欺負他,不要讓他上山下水玩火動刀子,能想到的都做了安排,但是該來的還是來了,誰也想不到,擋不住,冥冥之中,接二連三的災禍伴隨著栓柱的成長,死神多次擦肩而過,都要給他留下致命的傷痕。 清晨的一縷陽光透過破舊的窗戶照進來,雖然並沒有讓這個家暖和多少,卻給這個破舊的屋子帶來了幾分鮮活,減少了幾分陰暗。又一個夏收來了,這年夏天,生產隊夏收完,鄉上給村裡一臺嶄新的脫粒機,五爺隨著隊長和二個年輕人,套著騾子,將機子拉到村裡,大家第一次見這鐵塊頭,漆著紅色,印著東風二字,電動機連著皮帶,裡麵是一個圓鐵滾子,上麵焊接著鐵條,在轉動中,將麥柴與麥粒脫離開來,村人嘖嘖稱奇,看了個夠,摸了個遍,然後趕著騾子上打麥場,幾個小孩意猶未盡,繼續跟著看熱鬧,五爺自己領著栓柱,也沒想到會有啥事。騾子走到拐彎處,路麵不平一顛簸,拖粒機翻倒,將隨著一側的兩個小孩扣在裡麵,五爺一看栓柱也在下麵,臉刷地白了,連聲音都顫了,栓柱,栓柱”,裡麵傳出娃娃尖銳痛苦的嚎叫聲,五爺當時嚇得坐在地上,身沒了一絲力氣。隊長也大喊,快“快來人呢,機子倒了,壓著人了”,前麵看熱鬧的人聞聲急急跑來,大家一齊動手將脫粒機扶起來,拉出拴柱一看,滿頭是血,頭上白瘮瘮地露著骨頭,一塊頭皮耷拉著蓋在耳朵上,叧一個小孩毫發無損,嚇的眾人手忙腳亂,不知所措,隊長連忙吩咐快套馬車上醫院,嚇傻了的五爺突然醒悟道“不要馬,套騾子,算命的說地裡馬踢,不敢用馬”,騾車準備好時,栓柱媽也趕來了,抱著孩子一看,一聲長長的我的兒呀嚎哭著就昏了過去,醫院接診後,仔細檢查,是圓形一利刃將孩子左側頭皮硬生生割開劃耷下來了,若向右一厘米,孩子的頭就破了,真是萬幸,死裡逃生啊,經過清創,消毒,縫了二十餘針,拴柱終於睜開閉了二天的沉重眼皮,奶奶和媽媽守在病床旁邊,愛憐地看著他說:“嚇死我們了,不要動,好好躺著”拴柱抬頭一看,頭頂有個鐵架子上掛著個瓶子,連著塑料軟管,插在他胳膊的皮膚裡,他還不知道,這是輸液,他娘翠竹端著個碗,給他喂稀飯。 “媽,我頭痛……”他嗓子乾澀,喉嚨仿佛被什麼東西堵住了似的,聲音嘶啞地說,想起來。 “拴柱,好好躺著,吃點東西。”翠竹看見兒子要掙紮著起來,急忙把碗放在一旁,用手摸著拴住頭安慰著,把手塞進了被窩,給他掖了掖,“來,嘴張開,把這藥吃了,稀飯喝了,好得快一些”。吃完飯,他娘翠竹囑咐他好好休息,奶奶在這陪著你,娘把你醒了好了的情況告訴你爹和爺爺他們去。 翠竹兩天沒有合眼,兒子醒了,謝天謝地,趁空回家告訴家裡人一聲,給娃帶點換洗衣服,這會兒,房子裡清靜了,拴柱奶奶迷信,認為這是邪氣作怪,隻見她在碗裡倒入一碗米,用布包裹好米,倒過來,然後喝了一口水,往拴柱臉上噴了,然後拿起倒置的用布包好的碗,嘴裡開始念念有詞,念了一會兒,打開布,把裡麵的碗倒置在布上,再揭開碗,少了一大塊米!拴柱奇怪了,那一大塊米呢?真的就在眼皮底下沒了!難道這是變魔術?奶奶將黃符燒成灰,摻在水裡讓拴柱喝掉,拴柱不想喝,問奶奶:“乾嘛喝紙灰呀?” “給你驅邪,你受了驚嚇,要收魂,不然魂在外麵走丟了,增加陽氣,收魂,喝了就好了,” 拴柱傻傻的問“奶奶,魂是啥東西,我的魂在呢?”“今天收魂,太陽落山時,奶奶再給你叫一遍魂,就回來了,你就好了。” 太陽落山時,村子裡響起五爺老婆的叫魂聲:“拴柱,回來呀!拴柱,回家,拴柱回來了”。夜裡又喊了一遍,村裡人都知道,這是在叫魂。 孩子好了後,留下了一個半月型的疤痕,連同出生時掉在石頭上,右頭陽穴嗑碰留下一個圓坑疤痕,應驗了頭上右邊太陽左邊月亮的卦語。 這一年,拴柱上小學二年級,迎來了改革開放的1980年,農村落實了土地分到戶的大包乾承包製,農民們一家一戶為生產單元耕種起承包的集體土地。當年農民的勞動積極性大大提高,出工出力,勤耕細作,還是這麼多的土地,承包當年的糧食生產有了較大提高。再加上幾乎不用再繳售國家公糧,隻是繳夠少量的村提留,餘下的自然是好年景,從此農民的手裡有了餘糧,糧食,遇到豐年,他們把多餘的糧食換成自己需要的東西,多養豬、雞、羊、兔,副業也發展很快,手裡有了些錢,這樣的日子農民們自然是滿心歡喜。再看村莊、田地、自然界的一切,都順心、受看、歡喜、滿意。村子坐落在黃河邊上,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莊子在田地裡,田地就在村子周邊的房前屋後,農村,離不開自然的懷抱,分不開家裡的牛、馬、豬、羊,農村人生在自然,長在自然。童年就是春天的花朵,也溶融入自然的夢裡,在一望無際的原野上,春天的田野,柳葉飄垂,麥苗拔節,綠浪蕩漾,柳色新,柳笛清,柳煙深處囀黃鸝;摘花編織花環戴在頭上,折柳條、擰鬆樹皮,做成樹皮哨,吹的嗚嗚響;油菜花兒黃,滿地盡帶黃金色;桃紅杏白,蒲公英舉著小太陽,狗尾巴毛茸茸搖曳,家家房前屋後栽滿了杏樹、桃樹、榆樹、沙棗樹、楊柳樹,杏花、桃花、梨花、沙棗花一個接一個地開,一團團、一簇簇,紅的、白的、黃的、粉的,或招展,或羞澀,盡情開放,微風吹來,村落飄香,引得蜜蜂成群結隊,飛舞采擷,在小孩眼裡就是一個七彩的世界,田野裡禾苗瘋長,榆樹張開葉子結上榆錢,田埂上蠶豆、豌豆竄出了一大截,肥碩的豆莢翠綠可口,門前的南瓜喇叭花開的黃燦燦的,父輩們在田裡忙碌,孩子們在家裡照看牛、驢、豬、羊、雞,提著籃、帶著筐,沿著田埂、耨草割青,順便摘豆采花。樹下行,粟粒黃,簌簌衣巾落棗花;拿著小鏟兒在挖野菜、揪水蘿卜、摘豆秧,青杏掛枝頭,頑童涎水流。那清香,脆甜,吃一口,那個甜!捋榆錢、摘槐花,清新香甜,真美!吃他一春天。“清明前後,垵瓜點豆。”葫蘆花、南瓜花、競相開放,杏兒黃,麥稍黃,布穀聲聲裡,顆粒要歸倉。金色的原野上,是他拾穗的身影。再向前走去,隻見樹上的葉子正在飄落,就像黃蝴蝶悄然飛落。
第一十章 栓住的腦袋右邊月亮左邊太陽(1 / 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