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家裡的事不省心(1 / 1)

沙棗樹花開 沙棗樹林 3367 字 2024-03-25

是吃慣了母親做的飯,盡管是缺油少料的湯麵條,也吃得舒服。我姑媽看我這樣能吃,摸著我的頭說:“這麼能吃,你爹媽快養不起你了。”我繼父笑著說:“能吃好,快點長大,成為個壯小夥子,又能乾活,又不怕人欺侮。”   剛放下飯碗,我媽正在洗鍋涮碗,五姨掀門簾進來,看她神情沮喪,就知道沒啥好事,她放下一個包裹,說:“說女方家商量後,擔心郭家地主成分會連累她娃受氣,要退婚。“說著打開包裹,拿出三百元彩禮和給女方訂婚的做的一身衣服。我媽當時眼淚就掉下來了,哽咽著說:“這不是坑人嗎?衣服都是按她身材量的,又矮又胖,我一針一線縫的,你看這褲襠裡落著紅,穿過了又退回來這不是羞他先人哩,哪有這麼埋汰人,欺侮人的。這一百多元打水漂了。“   我哥郭二當時頭低得更沉,幾乎塞進褲襠,所以我看不見他痛苦的臉。五姨跟著唉聲嘆氣,陪著落淚。   我二哥都二已三十歲了,說了四次親都沒成,至今還光棍一條,原因都是嫌我家,苦日子就這麼落到每個人頭上。   我爺爺坐在南墻根下,拄著拐杖,逢人就拉著手說:“我這老不死的,咋還不死嘛?多好的娃,生在我這個家裡,連個媳婦都找不上,我還有臉活著乾啥呢?你們好歹給娃找個人,不然我死都不瞑目呀?”。   晚上碰到杜大的大兒子杜文忠,從小和我一起光屁股玩大,幾乎天天在一起玩和上學,他比我大一歲,我們同班。我主動急步走過去叫了聲“文忠“,他聽到後沒有吱聲,而是緊張地向四周看了看,好像怕被人發現似的。我以為幾天不見,他就忘了我,提醒他道:“文忠,幾個月不見就忘了我了。“他看沒有別人,他對我翻了個白眼說:“誰是你同學,我們不是一路人,少跟我來往,套近乎。“我聽著這話,吃驚地嘴都張開了,我拿自己的熱臉去碰人家的冷屁股,自討沒趣,讓人笑話。他是和我同村村一個隊長大的,從小學一年級同班到現在,過去,他學習不好,我嫌棄他,他纏著我,經常抄我的作業,從學生角度看,他和我之間是有差距的,大家歧視他。他爹愛鉆牛角尖,他媽愛占小便宜,他奶愛說是非,村子裡人不大愛招惹他們家,在學校和村子裡,文忠是狐獨的小笨蛋,也隻有我和他耍到一塊去,我懼怕他爹讓著他才和和他一起耍的。現在他上了學,好像身份一下子變的高大了,嫌棄我,不理我了。過去的他在村子和學校老師眼裡,是個笨蛋,不好好學習,不好好放牧,不好好勞動,是個沒出息的人,可他有個好爹,根紅苗正,他不費腦袋,不費力氣,繼承了老子的光榮出身,順利成章地上了初一,如今的文忠從他能上學和我不能上學的差別,知道了出身的高貴和低賤,我和他無冤無仇,他就對我有了仇,有了恨,他明目張膽的歧視我,小瞧我,排擠我,給我的心靈造成很大的創傷。我知道雖然他爺和他爹與我爺和我爹過去沒有來往,無怨無仇,甚至我們家對他們家還有恩。   我也突然明白了,不僅影響我上學,還影響我與別人的來往,我和別人是有鴻溝的,有距離的,是不能過正常人生活的。我含著淚低頭匆匆回家。   淩亂的社會,看不透的人心,放不下的顧慮,履歷不完的悲歡離合,走不完的崎嶇,越不過的無法,忘不了的昨日,忙不完的今天,想不到的明日,家裡的事一點也不有心。   我也突然明白,遠離這個生我養我的村莊,到很遠的沙漠去放羊,是我最好的歸宿。我剛回到家,又急著想離開。直接去找歪嘴,說不想在家呆了,歪嘴心裡裝著瘸腿婆,放心不下,也急著要回,我倆一拍即合,他讓我回去準備收拾一下,順便到蛇狼家看看,他家帶什麼東西不。他立刻到一撮毛、蛇狼、和尚、山蛋、二愣子家,看有什麼事或信,要往沙漠帶什麼東西不。我到蛇狼家,其實他已沒有家,去的是他兒子家,說家裡什麼都好著,沒啥帶的不用耽心。   我回到家時,母親已做好飯等候許久了。我說明天我要回沙漠了,說完我的眼淚就溢出來了。母親伸出手,想把我攬進懷中擦淚。我瑟縮一下,哽咽著說了遇見杜文忠的事,吐掉了委曲,心裡稍許好一些,我的淚水止住了,母親的淚水卻孺濕了皺紋密集的眼角,母親終於忍不住飲泣失聲。我想勸慰我媽,但一想到杜文忠那種輕蔑我的模樣,湧到喉頭的話又咽回肚子裡。但母親的飲泣聲我嗓子非常難受,如梗在喉。   第二天我帶上秋冬的衣服,歪嘴己趕車過來,上車時,母親擦著紅紅的雙眼對歪嘴說:“娃娃就托付給你們了。“正要離開,我繼父又追出來,說張屠夫的老二,那個三呆子從初一退學了,去把他的課本要來,放羊閑著時看看。我本來不想要,自從學校不要我那天起,我也逆反這東西,可想到和尚曾說,他和我情況一樣,也是小學畢業不讓上了,他借上一屆同學的書,自學完初中和高中課程,還看了不少文學類的書,鉆研佛法,我也覺得他挺有學問的。我問:“爹,他咋不上學了”。我繼父告訴我:“雞窩賊不學好,放著好好的學不上,念不下去了,他爹媽打了多次也沒用,回來接了你的鞭子和羊,放羊去了。“   我知道他不是讀書的料,平時學習成績很差,考試總是雞蛋零分,可仗著他爹成分好,上了初中,我挺羨慕他的,可現在又不念書了,真是可惜了他根紅苗正的身份。   他家在村後住,離我家有一裡路。我們三人坐上牛車,順便繞了一段路,來到張屠夫家,三呆子見了我興奮地說:“看你也不念書了多好,我爹媽非要讓我去上學,頭痛死了。“我們倆聊了起來,我問他學校和同學的情況,他卻心不在焉,懶得多說一句,對我放羊的事倒很上心,問沙漠有多大?騎馬放羊好玩不?能吃上羊肉不?他對我不上學去放羊很是羨慕,巴不得與我一快去放羊。說著不滿地瞪他爹一眼。對他爹說:“你給隊長說說,我也去給隊上放羊。“張屠夫沒好氣地說:“你個瓜子,你從小就不是個好慫,我張家祖先的臉都讓你丟盡了。“三呆子對讀書沒有一點心思,隻想騎馬放羊養狗玩,想無拘無束地玩,聽他爹媽整天嚷嚷著上學,他很煩。他從小就不明白讀書有什麼好,有什麼用,看他爹當著我們的麵罵他,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就頂撞說:“上學有甚好的了,有牛嗎,有馬嗎,有莊稼嗎?能殺豬嗎?你咋不去念書呀!”張屠夫抄起頂門棍說:“你個狗日的的,除了放羊耍你還知道甚。”我父親看不下去,攔住他連忙說:“他倆急著趕路,三呆子不念書了,那課本留著沒用,給我兒子看看。“三呆子聽了,飛也似的跑到耳房拿來了書,我接過來一看,已撕掉了好幾頁,張屠夫解釋道:“看著沒用,我裁上條條卷著抽煙了,已抽掉了幾張子了。“   我在想,我前段時間想上學卻失學了,他能上學卻又想當我這樣的放羊娃。人啊!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這山望著那山高。   歪嘴一路上心急火燎,鞭子打得啪啪響,車上拉了些糧食和那幾個人家裡捎帶的生活用品,他猛然吆喝了幾聲牲口,鞭子在空中“啪啪”地甩的格外的響亮,騾子被催的一路小跑。坐車在路上,我翻著那書,心裡想,我想上學,人家不讓上,三呆子自己不想上學,偏要讓他上初中,這世上的事,怎麼反著來,總不遂人願。   三呆子的話在我耳邊回響,我也開始琢磨著上學好,還是放羊好,卻沒個主見。   一天的路,大半天就到沙坡頭了,他心急,又吆喝起來,騾子小跑了大半天,疲乏到了極點,所以無論他咋甩鞭子和大聲吆喝,騾子都是那副德行,不緊不慢地走著,牽引繩鬆垮垮的都耷拉到胯骨上晃蕩了。到家了,大出意外的是王姨不在家,她媽說上親戚家去了,隔幾天回來,歪嘴大失所望,病秧秧,無精打采,牽牛趕騾子,拉著我倆當晚回到駐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