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突然問及這個問題,威利克斯差點被嘴裡的食物嗆了一下。 什麼意思,這個人類不會突然懷疑他的目的不單純吧。 威利克斯對此得馬上解釋,否則人類要是撂挑子不乾,他的麻煩可就大了。 “你知道我欠了錢不是嗎?我得想辦法把欠加茲魯維的債給還了。” “既然如此,在你還清債務之前,他怎麼會隨便放任你到處亂跑,他就不怕你趁機逃走?”克肖質疑道。 威利克斯見隱瞞不下去了,用小手擦了擦額角的汗: “好吧,實際上,這次合作是我主動提出來的。我打聽到了剃刀高地的戰鬥,認為你的力量有很大的商業價值,於是我建議建議加茲魯維老板再給我一次機會,讓我來找你合作。等你贏了角鬥比賽,我分配到了獎金利潤,就能連本帶利的還給他。” 克肖這下子才明白事情全貌。 威利克斯沒辦法償還欠下的那一大筆錢,隻能想個辦法來博一個機會。 欠錢的家夥還不起錢很頭疼,借錢的人收不到欠款更頭疼,加茲魯維明白這個道理,重要的是讓威利克斯把錢還了。若讓他做苦力賣命還債,估計得還到猴年馬月,而且加茲魯維身邊也不缺人手。 留著威利克斯多餘,放了這個欠債的家夥更不可能,所以加茲魯維乾脆讓威利克斯來找克肖,請克肖去參加角鬥士比賽。 如果克肖最後贏了,威利克斯能用得到的那部分錢把債一筆勾銷。如果克肖失敗了也所謂,因為這本身就是一次無損的投資,加茲魯維也沒什麼損失。 在地精當中,加茲魯維算是最有人情味的,居然會答應威利克斯的請求。 不過話說回來,克肖對麵前的威利克斯有些鄙夷和無語,三天前這個地精來找他的時候,居然開口就是“五五分賬”。加茲魯維借了他多少錢,他需要這麼多錢來還債? 想都不用想就知道肯定是還債的同時,打算從中牟利。 真是個貪婪的家夥。 威利克斯心虛的樣子無疑坐實了克肖的想法,生怕克肖會中斷合作,偷雞不成蝕把米了。 不過看克肖的樣子,沒有要反悔的意思,威利克斯也就暫時放心了。 吃了些東西填飽肚子,克肖想到了另一個問題: “你怎麼就能肯定我一定會贏?” 威利克斯嘴上咧開笑容,露出一口黃牙: “再強的角鬥士,也不可能憑一己之力擊敗巫妖,對不對?我敢肯定你能行的。” 克肖不置可否,沒經歷過生死、沒經過戰鬥的家夥總是對戰鬥有幼稚的認知。 亞門納爾很強沒錯,但沒有強大到不可戰勝,也許保不準在參加比賽的角鬥士裡,就有比亞門納爾更強的存在。 恍然之間,克肖發現一件有趣的事,盡管他對威利克斯的迷之自信嗤之以鼻,但是在來之前,他好像從沒考慮過自己會輸。 如果他真的輸了,會怎麼樣? 這個想法有些奇妙。 角鬥比賽的規矩各不相同,克肖有一些了解。獸人的傳統文化中有生死決鬥“瑪克戈拉”,而聯盟也有類似的活動,但屬於娛樂性質,不是角鬥士之間的生死角逐,而是......搏擊俱樂部,克肖記得是這麼個名字。 在厄運之槌的角鬥比賽顯然更加野蠻,更偏向於瑪克戈拉式的戰鬥,俗話說“角鬥場上,生死看淡”,失敗的一方有很高的幾率被殺死,觀眾們也很喜歡這種生死帶來的激情。 克肖不懼怕被打倒,被殺死,不知為何,他竟然有些期待,能否在角鬥場上會遇到值得一戰的對手。 “呃,我感覺我們被盯上了。” 地精的話讓克肖收回思緒。 順著地精的目光瞥過臉,克肖察覺到有一雙目光一直注視著他們這邊。 旅店內人很多,吵吵嚷嚷,不缺愛表現自己,吸引眼球的家夥,克肖和威利克斯在這種環境下是小透明般的存在,能透過往來的人群,長時間把注意力放在他們身上,很難不懷疑對方是不是有什麼企圖。 目光的源頭是個牛頭人。他一身黑毛,臉上和手臂上畫了幾道紅色的圖騰,身材也很強壯,肌肉虯結,穿著一套粗製的盔甲,看樣子像個戰士,他頭頂上左半邊斷裂的牛角也在說明這一點。 隔了幾米遠,克肖都能感覺到這個牛頭人的敵意,而且這股敵意還是沖著他來的。 很奇怪,他在牛頭人部族中的名聲還算不錯,當初支持他加入部落的人當中,就有牛頭人酋長凱恩·血蹄,而現在有個牛頭人用一種敵視的眼神在看他。 難道這個家夥不是部落成員? “你認識那個牛頭人嗎?”威利克斯小聲問道。 “不認識。”克肖搖了搖頭。 地精喝了口果汁,眼神時不時往那邊偷瞄,忽然間,他的眼球睜大了:“他過來了。” 不用地精提醒,克肖已經感覺到沉重的腳步徑直朝這裡走了過來。他和威利克斯對坐在一張桌子上,身側的位置是空著的。很快,碩大的身軀占據了座位,當這個牛頭人在他們身邊坐下時,整個桌子都顫了一下。 這個牛頭人帶著戲謔和探尋的眼神來上下掃視克肖,他還帶來了一瓶酒,不過不是請克肖二人喝的,是留給自己的。 隻見他毫不客氣,拿起瓶子朝喉嚨灌了一口,喝完後,才用一種類似於嘲笑的口吻說道: “地精和人類,真是有趣,你們在密謀什麼,又在談論什麼骯臟的交易?” 不等克肖發話,威利克斯操著尖利的嗓子朝牛頭人道: “嘿,夥計,你沒看到這桌已經有人了嗎?不管我們有什麼事,都和你無關,我建議你馬上走開。” 牛頭人的眼睛瞥了眼地精,渾身黝黑的毛發隨著胸腔呼吸而抖動,伴隨有金屬碰撞的聲音。 威利克斯眼球一轉,這才看見牛頭人胸廓的後腰上懸著一把帶鉤刺的彎刀。 也許再多嘴一句,那把刀就會刺向自己的喉嚨,威利克斯感到一陣惡恐,識趣地閉上嘴,把問題拋給人類同伴。 牛頭人再次把目光定格在克肖臉上,深深地凝視了一眼: “人類,你是這個地精的角鬥士?” 一上來就打聽東西南北,還不自報家門,氣勢上又咄咄逼人,簡直像個流氓,但牛頭人說話語調很有意思,克肖從中聽出了懷疑的成分,懷疑背後又有幾分敵意。 牛頭人的敵意是建立在懷疑之上的,而並不是克肖本身是個人類的事實。 他在試探我......克肖無視了頭牛人的問題,不溫不火: “你是誰?” 牛頭人目不轉睛盯著克肖的臉,銳利的目光似要穿透這個人類臉上的白布,看清隱藏在下麵的模樣: “和你沒關係,人類。不過我很好奇你的臉長什麼樣子?你能看到我對嗎?那為什麼還要遮塊布,把它摘下來。” 克肖不知道一個牛頭人怎麼敢命令他,但聽到對方的話,他握著杯子的手有一瞬間顫抖了。 這細微的動作被克肖掩飾的很好,他不動聲色抿了口杯子裡的果汁,麵向牛頭人: “我現在給你兩個選擇,要麼滾,要麼......” 他壓低語氣,旅店內喧鬧無比,牛頭人和地精卻清晰無比地聽到了他的話: “......我殺了你。” 威利克斯的心已經跳到嗓子眼,生怕這裡一會兒爆發戰鬥會殃及自己。 頭上斷角的牛頭人雙目閃爍著盤算、懷疑、忌憚,又寸步不讓地緊盯著克肖的臉。 雙方僵持了好一會兒,牛頭人像確定了什麼似的,咧嘴露齒一笑,沉聲嗬道: “哈,看來我的問題觸及了你的小秘密,不過這裡是部落的領地,你要是敢動手,恐怕要對付的不止我一個。” 牛頭人挑釁完克肖,拿著酒起身,轉頭離開,徑直走出了旅店。 一直等到對方黑色的背影消失,威利克斯才大口喘息了一聲,對克肖道: “真是個麻煩,我差點以為你們要打起來了。” 克肖也有這樣的感覺,都做好了戰鬥的準備,牛頭人如果再不離開,他甚至會成為先動手的那個。 一場爭鬥在劍拔弩張之際及時收場,旅店內的其他客人沒有察覺到這邊肅殺的氣氛。 這段小插曲算是過去了,威利克斯繼續進食補充體力,牛頭人帶來的不愉快埋沒在酒水和食物的歡愉中,克肖則心事重重的樣子,牛頭人的話在腦海中不斷回閃。他感覺得到,剛才牛頭人一直在專注於觀察他。 聯想到牛頭人問的那個問題,有那麼一刻,克肖以為牛頭人認識自己,不是‘心’的身份,而是他原來的名字——克肖·索利斯。 要不然牛頭人也不會讓他把白布摘下來,想看清他的臉。 這樣的擔心持續了片刻,克肖很快又覺得不對勁,他用白布遮住眼睛之前,從沒見過、甚至都沒聽說過“牛頭人”這種生物,是在來部落後才見到這種卡利姆多的本土居民,此前應該不會有牛頭人見過他才對。 想到這裡,克肖猜測這個神秘的牛頭人並不認識他,準確來說,並不認識“克肖·索利斯”。 但牛頭人特地來挑釁他的行為很奇怪,而且非要查看他的容貌,那架勢好像認識他,遇到了一個故人似的,驚了克肖一身冷汗。 結果是虛驚一場,冷靜下來後,克肖又很不解對方到底有何意圖。 “你在想什麼?”威利克斯看克肖心不在焉的樣子,問道。 “剛才那個牛頭人,我在想他到底要做什麼?” “哈,我猜他也是角鬥士比賽的爭奪者之一,看見你出現在這裡,懷疑你也是來參加比賽的,所以來探你的底細。”威利克斯給了一個解釋。 不對,那家夥一直在打量我的臉......克肖心裡否決地精的猜測,但地精的話給了他啟發。 那個牛頭人說的第二句話好像就是在問他是不是威利克斯的角鬥士?為什麼會在乎這個問題? 旅店內不止有克肖一個參加角鬥比賽的人,周圍吃喝的人裡,有奴隸主把自己馴養的角鬥士帶進來了,買了些食物給角鬥士們補充體力。為什麼那個牛頭人不去觀察別人,偏偏把注意力放在他身上。 忽然之間,一道電流在腦海中劃過,克肖想明白了,他側過頭,麵向旅店大廳,看起來像是在觀察什麼,盡管他沒有眼睛,但這個樣子顯然就是在看。 很快,克肖確定了答案,旅店內隻有他一個參加角鬥比賽的人類。 懸著的心放下,克肖明白那個神秘的牛頭人到底在做什麼了。 牛頭人想要看清他的臉,並不是因為認識他,而是在找人,再找一個人類角鬥士。 想通原委,克肖總算放心了,牛頭人找的人是誰他並不在乎,確認真實身份沒有暴露才是最重要的。 克肖承認自己的反應有些捕風捉影,草木皆兵,可一想到“克肖·索利斯”的身份被人認出來,克肖就緊張不已。 在聯盟那邊,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他不是什麼有名人物,但也有一些認識他的人,其中幾個與克肖的交情匪淺,如果一旦公開那個加入部落的人類‘心’的真正名字,那些人可能跋山涉水前來找他。 克肖不想見到他們,從用白布遮住眼睛的那刻起,他和過去認識的人就完全割裂了。 最好以後都不要相見。 ...... 另一邊,挑釁完克肖的牛頭人離開了莫沙徹營地,進入了森林,一路上小心翼翼,時不時回頭看看有沒有人在跟蹤自己。 行至一片山坡後方的隱蔽灌木林,牛頭人用渾厚的嗓子說道: “沒人跟著我,出來吧。” “嗖嗖”幾下破空聲,驚飛林中鳥,幾道身影從不同方向閃現到牛頭人麵前,都是清一色的人類刺客,手裡著匕首,臉用裹巾蒙著。 其中一個人類問道:“有沒有目標的消息?” 牛頭人略顯遺憾地晃了晃斷角的頭:“找到了個疑似目標的人,但應該不是。我打算去厄運之槌碰碰運氣,如果情報屬實,或許能在角鬥場上發現那個人。” 幾個蒙麵人麵麵相覷,對牛頭人口中的“如果”、“或許”之類不確定意味的詞蹙眉,其中又有個成員提出了疑問: “那到時候,如果沒發現‘目標’,我們該如何交差,頭領的脾氣很差,恐怕不會容忍我們空手而歸。” “要真是這樣,我會向頭領解釋的,都別愣著了,先去厄運之槌附近藏好,隨時等我命令。”牛頭人對這幫人類發號施令道。 “那就聽你的,重拳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