審訊室內,四壁皆為金屬,有種銅墻鐵壁插翅難飛的壓抑。汪倫被銬在椅子上,麵前桌上擺了很多刑訊逼供的工具,身後還站著一個默默打量他的男人,那人戴著眼鏡衣著整潔,看起來斯斯文文。 冷雪也被關押在同樣的房間裡,隻是相隔較遠。她的機械雙臂和一條腿都被拆卸下來,也擺在麵前桌子上,而脖頸上的枷鎖讓她沒法動彈,除非她能用嚴重殘缺的肉體掙斷鋼鐵。 “是,我會盡快把她帶回去。不過,趙繼承主管堅持要問話,說是不能放過一點關於‘翻天’的情報。我明白,她現在已經沒法鬧騰了。好的,博士。”凱文掛斷電話,看著單透玻璃那端的沉默女人,臉上毫無表情。 汪倫的審訊室內。 “別怕,那些小巧精致的刀具都是上等貨,不會有額外的疼痛。當然,隻要你積極配合,它們沒準連一滴血都不會沾。”戴眼鏡的男人說。 “額外的疼痛?”汪倫看著黑玻璃上折射的人影,“能解釋一下嗎?” “該怎麼形容呢?嗯,如果一把刀不鋒利的話,就要用更多的力氣才能切入皮肉,這對皮肉的擁有者來說,多少有些不公平,這就是我對額外的理解。” “同情心這個東西,扭曲了,也就不代表同情了。”汪倫低頭用食指蹭了蹭鼻子,“你那雙眼,充滿了對流血哀嚎的渴望,已經不是金絲眼鏡能遮住的了。” 男人眼角微微抽動一下,似是被戳中了什麼,繞到正麵時又是一副和顏悅色。 “你還是不夠穩,總是迫不及待想訴諸暴力。讓我跟背後的人談談,也讓你那些工具寶貝多乾凈一會。”汪倫說,他甚至沒用正眼去瞧那人,因為他更想知道,單向透視玻璃後麵的人是誰。 “你該不會是怕痛......” 男人說到一半,就把話咽了回去,因為他的耳中收到了上級領導的指示。 “有吃有穿,不好嗎?為什麼非要鬧幺蛾子?” “不是吧,連麵對麵的尊重都不給嗎?好歹我也是‘翻天’的主要頭目之一。”汪倫瞥了一眼審訊者說:“也行,湊合用吧。”他假裝指尖夾著煙,隔空吸一口,做出吞雲吐霧的樣子,“你覺得,什麼叫有吃有穿?饑一頓飽一頓算嗎?高檔商場進門先查賬戶餘額算嗎?” “活到你這把年紀,有些道理應該不會不懂吧,如果財富總和均攤給每個人,錢就會變得一文不值。” “嗯哼,我就猜到你會這麼說。”汪倫再吸一口想象中的假煙,然後仰頭呼出,“小時候,我爸常常把底線掛在嘴邊,他說做人要懂得禮義廉恥,要時刻跟內心的貪念私欲做抗爭。說實話,我沒做到他要求的標準,而‘地聯發集團’更沒有......你們有點得寸進尺。” “我們得寸進尺?大家都在為填飽肚子而努力工作,從古至今一直如此,這不是很公平嗎?” “那你們呢?你們這些錦衣玉食的上層人士,付出了什麼?” “我們也有自己的分內工作,否則社會將一盤散沙。不要用你的臆測來框定所有事情,那隻會顯示出你的愚蠢。” “那為什麼不讓底層人去當管理者呢?”汪倫捏著空氣往桌上輕撚兩下,“我說,就不能給我來一根嗎?我自己都被自己演煩了。” “吸煙有害健康,忍忍吧......管理層是個高端職業,如果沒有足夠的知識儲備,隻會出現窮人乍富的諸多弊端。再者說,人際關係他們也融不進去。” “哼,那好,我請你捫心自問,集團對下麵的管理你覺得合格嗎?這些年,有哪座大城縮短了貧富差距?你們連最起碼的尊重都沒給到。” “你的反叛思想已經根深蒂固了,其實我們也有難處,如果換成你站在我的角度,你也會成為自己鄙視仇恨的人......” “趙繼承,別說得那麼冠冕堂皇,你有什麼難處?錢花不完?還是下班不知道該回哪個家?你們在烏城犯下的罪孽以為沒人知道嗎?”汪倫說到烏城時,直接變成了歇斯底裡的怒吼。 側坐在桌上的審訊者被嚇了一跳,一時忘記了傳達話語。 下一刻,單透玻璃變化了,汪倫能清楚看到隔壁房間裡的人,尤其是瞪著眼注視自己的那個,他正是魔城的高級管理者趙繼承。 “糧食已經快供應不上了,你知道每天要張嘴吃飯的人有多少嗎?很快就要進入食不果腹的糧食負增長了,我們能怎麼辦?” “知道我最恨‘地聯發’哪一點嗎?”汪倫咬牙切齒地說:“遇到困難總是用最愚蠢的方法去應對,甚至連動腦子思考都懶得動。紙是包不住火的,如果不改變,你們那艘鑲金邊的奢侈大船,注定會被滔天憤怒拍打得粉碎。” 趙繼承被說得啞口無言,隻能轉開話題,“你已經無藥可救了,等著審判吧。” “沒關係,我夠本了,隻要能推翻你們這些滅絕人性的家夥,哪怕我自人間直落地獄也無妨。” 汪倫說得很難聽,任何一個衣著光鮮的上等人,都會被氣得麵紅耳赤,可趙繼承居然並沒有反駁。房間裡出奇的安靜,站在一旁的審訊者一動不動杵在那,臉上沒有一點表情。 桌上的一根尖針,恰好能用來解手銬,汪倫斜一眼審訊者,然後半信半疑向前伸長了脖子,叼著那根尖針去捅鑰匙孔。 “嵐兒呢?你看見我娘子了嗎?”審訊者低下頭,雙眼無神問道。 汪倫解開一支手銬,拿著尖針,頭也不抬地說:“可能在家吧,誰知道呢。” 審訊者向門走去,口中一直在碎碎念,斷斷續續支支吾吾。那不協調的走路姿勢,像塊木頭雕成的人形,關節僵硬遲緩,又像夢遊者在無意識遊歷,對汪倫的逃脫行為絲毫沒有製止,而隔壁房間的那些監視者,也是默不作聲置之不理。 最後一把腳鐐打開後,汪倫揉著手腕上的紅印,來到玻璃墻跟前。他沒心情去關注那五個一動不動的身影,他最在意的隻有隔壁那扇門,能讓他麵對麵接觸魔城高管的門。 同樣的方法,冷雪也使用了,隻要說一段飛鳥教的咒語,所有聽到的人,都會變成呆頭呆腦的木頭人。近在咫尺是這樣,審訊室和對講頻道裡也是。 冷雪重新拚合四肢,一路闖進了總控室,用播音係統對著整個特工總部吟誦咒語。 那一刻,整個魔城的特工體係都停擺了,兩人猶如閑庭信步,與全副武裝的警衛擦肩而過,在擠滿警察的電梯裡同乘,整個過程如入無人之境。直到他們堂而皇之,從一樓大堂離開時,汪倫仍就覺得恍惚,不敢相信這是真的。 “飛鳥給我們造的這把殺手鐧,威力太恐怖了,我差點就動搖了,有了全球廣播這種邪惡念頭。” “和集團那幫惡人相比,你已經很仁慈了。”冷雪說:“不過,你真的不想一勞永逸嗎?同樣的招數,再用一次可能就沒有這種效果了。” “集團的腐壞,根源在首腦,以偏概全隻會錯怪很多身不由己之人。假如真把‘落跑新娘2.0’的咒語全網廣播的話,會有多少人在做白日夢時出現意外?工廠的工人、駕車的司機、做飯的廚師、過路的行人、他們還有安全可言嗎?”汪倫說完,朝馬龍開來的汽車招招手,留下身後的冷雪點頭思考。 “所以,誰來解釋一下,我們為什麼會如此被動?” 陶家燕坐在主位上,質問著每一個與會者,她身上還是那件黃金連衣裙,會議室也和上次一樣,唯一的不同是少了位高級管理者。 為了幫楚楚守住實權地位,這位老母親年過五十仍要親力親為。有時候,她自己都覺得垂簾聽政這個形容很貼切,讓她每每想到都會獨自苦笑。 “夫人,您別太激動,小心氣壞了身子。”叫做瑞森的老頭說。 “你們是巴不得我倒下吧?啊?!就想看我們母子的笑話!他趙繼承在特工大樓被人用插排線給勒死了,這跟站在我麵前打我的臉有什麼區別?你們都覺得事不關己,是嗎?那是集團在魔城的管理者,是集團骨乾。”陶家燕逐漸升高嗓音,散發的怒火令所有與會者無顏麵對。 “夫人,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我們是一個利益共同體。如果有誰,即想要依附集團這艘大船,又想看您的笑話,那我隻能說,這人是個無可救藥的蠢貨。”風間一戶說。 “他說的沒錯,夫人,您消消氣,好多事情還得您來做決定呢。”坎桑特附和道。 陶家燕這把年紀最忌大動肝火,要不是這兩人說得還算中聽,她可能還沒法收住情緒。 “私欲心理,人類果然進化得最深遠,我說再多也沒意義。”陶家燕閉上眼,單手揉著太陽穴說:“坎桑特,說說你的調查進展吧。” “好的,夫人。魔城這次行動失利,主要原因是一款叫做‘落跑新娘2.0’的電腦病毒所致,根據計算機部門的數據分析,這款病毒可以專門攻擊後腦芯片,將一段人造夢的劇情,強製拷貝到大腦神經單元,使人陷入那段劇情中,分不清虛幻與現實,從而造成意識混亂不能自拔。” “真有人能造出這種東西嗎?”某個與會者問道。 “事實不是已經擺在眼前了嘛,還有什麼好質疑的?”風間一戶說。 “有人編了一個可以擾亂思維的程序?這手法怎麼感覺有點熟悉?”陶家燕睜開眼看向坎桑特說。 “夫人,您還記得烏城那件事嗎?” “烏城?你的意思是.......那些反抗組織得到了我們那套削減計劃的軟硬技術?” “是的,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眾所周知,反抗組織裡有個非常厲害的黑客,沒少讓我們吃癟,我有理由相信,這次的事情都是他所為。不知為何,他發現了遠程控製芯片的秘密,編了入侵病毒,神不知鬼不覺用了我們的衛星中轉站,將病毒種進了那些人的腦子裡,所以才導致了魔城特工大樓全員宕機。”坎桑特說。 “他能對一整棟樓的人進行精準入侵?難道他監視了我們所有人?”瑞森老頭又驚又怕地問道。 “怎麼可能?你知道那是多大的工程量嗎?集團的所有技術部門加在一起也做不到。”風間一戶接過話茬,還白了老頭一眼。 “你那一臉不屑擺給誰看吶?那要不是監視的話,他是怎麼做到隻對一小撮人下病毒的?”瑞森老頭吹胡子瞪眼地問,但風間一戶並不搭理,搞得他更加氣急敗壞。 “大範圍監視,確實不太可能,我覺得,他可能對所有人都群發了病毒程序......” “什麼?群發?!” 此話一出,眾人議論紛紛,會議室瞬間就變喧嘩沸騰。 “都安靜點,你們不是都好好在這坐著嘛。”陶家燕敲著桌子說,然後轉向坎桑特,“接著說,盡量挑重點,別理那些蠢問題。” “技術團隊認為,病毒程序很能入侵了所有人的腦芯片,而之所以沒有全麵爆發,應該是那名黑客設置了病毒喚醒機製,他想誰毒發就可以讓誰毒發。” “那這相當於在腦子裡埋了遙控炸彈一樣。”風間一戶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