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國戒嚴，說起來挺嚇人，落實到幽城帝國身上，大概影響就是…… 　　沒有影響。 　　作為一個重死而不遠徙的農耕社會，滿城巡邏的衛兵們大概唯一的作用就是通知國民最近有大事發生，至於具體什麼事，民眾從來不關心，他們隻機械的種著一畝三分地，機械的服遠役去征戰，機械的結婚生子，然後在某一個垂垂老矣的夜晚安然等待自己的死亡，許多人這輩子去過最遠的路，似乎就隻是每個城裡的小集市。 　　而即使在那裡，他們也從不關心外麵的世界，他們隻是向朝廷出售作物，再購置一大批種子，等著來年春分種下，年復一年。 　　“坦白說，我不是很理解這種意識形態究竟是怎麼形成的，在我看來，它有些……” 　　坐在塔頂的磚瓦上，希克斯與華利弗遠眺集市，隨意的聊著天。 　　在娛樂極端匱乏的幽城帝國，這算是為數不多打發時間的方式了，雖然華利弗這奸商聊天都要按小時計費，但比起亞當，希克斯覺得一個小時十金幣也不是不可以付。 　　“有些什麼？”華利弗問。 　　“有些脆弱的過了頭，難道從來就沒有人覺得這樣是不合理的嗎？” 　　“這有什麼奇怪的。”華利弗說，“這裡沒有酒館跟吟遊詩人，他們一輩子被困在繭房中，沒有也不需要娛樂，山野間的蛇蠍毒草對他們來說是威脅而不是冒險，生存隻是生存而已。” 　　“這是不可能的。”見識過更加先進的製度，希克斯自然明白這種社會的不可思議，“這種製度怎麼可能保持國力？更別說亨利四世還時不時出去打個敗仗。” 　　“當然有啊。”華利弗奇怪的看著他，“難道你讓他們盡情的玩，那些沒有超凡天賦的人就能學會魔法，或者鍛煉體魄？” 　　“……也有道理。”希克斯發現自己下意識帶入了前世的思維，而在這個世界，超凡力量才是國力的源泉。 　　不過他仍然覺得幽城帝國的製度蹊蹺的過分：“但，難道沒有人對這種製度有不滿嗎？就算極端鎖國，封閉了外界思潮的輸入，但一個幽城帝國的家庭要承擔每年定額的糧食上繳，要承擔兵役遙役，總應該出現走投無路的人才對。” 　　在鷹眼術的作用下，他能清晰的看到，整個集市的買賣隻分兩種，其一是用於農耕、織布的器具，其二則是種子作物。 　　連出售衣服的都沒有，這些在幽城帝國統統屬於違法行為。 　　“可事實是，整個幽城帝國甚至沒有一個正兒八經的執法機構，似乎光是衛兵就已經很好的維護了偌大一個王國的秩序，連騎士跟暗夜刺都不需要出馬。 　　“這裡的國民素質能高到這種程度？在這個到處都是爭鬥，超凡者集偉力於自身，與普通人劃出難以逾越的階級鴻溝的世界，居然有這麼一個地方實現了天下大同？別開玩笑了，連整個亨利家族都是篡位上來的，他們極力封鎖自己不光彩的過去，但仍然藏不住自己祖上是個三隻手的事實。” 　　“你的思維方式還挺有意思。”華利弗笑著說，“不過，誰知道呢，也許這裡的人平均素質的確更高也說不定。” 　　“不，你知道。”希克斯篤定的說，“這是你自己的原話，瓦沙克把一切都告訴你了。對於未來，他也許隻能看到零星的碎片，但對於過去，他一定是全知的惡魔。所以你此刻對我隱瞞，隻有一種可能。 　　“那就是，在這詭異的社會製度下潛藏著的秘密，關乎到亨利之死，關乎到他屍體的消失，關乎到未來即將發生的事，而你本可以用它們向我出個好價，一個即使連瓦沙克都會心動，卻礙於組織而隻能用溫和的交易來騙取的好價——也許是我手上的這本書？” 　　他晃了晃手上那本舊書：“你甚至懶得掩飾一下對它的渴望，作為魔鬼也未免太業餘了一點。” 　　“靠！”華利弗直接爆了粗口，鬱悶的說，“唉，我討厭聰明人，錢少事多，尤其是像你這種，我一般都是直接偷的，騙人我是真不在行。” 　　“可惜這次你不敢下手。”希克斯輕鬆的說，“對了，我的手杖跟禮服什麼時候還我？” 　　“什麼你的，那是我憑本事偷來的！”華利弗瞟了他一眼，理直氣壯的拒絕了，“不過我還是要勸你一句，有時候，即使真相近在眼前，人們也不見得能發現，而是在死胡同裡越陷越深。 　　“像你這樣有天賦的人，哪怕按部就班的琢磨，三十年以內也必成聖者，把自己的時光浪費在這個鳥不拉屎的地方太可惜了。與其到了最後關頭才勉強解開謎題，倒不如現在就把這個本子賣給我，真的，這玩意水太深，找書苑 www.zhａoshuyｕａn.ｃom 你把握不住，讓我來。” 　　他苦口婆心的一邊說，一邊把胸口拍的震天響，仿佛真的在為希克斯考慮一眼。 　　不過二人都清楚，這隻不過是最後象征性的掙紮而已，就跟顧客看衣服，試了三個小時什麼也沒買時，服務員那句“歡迎下次光臨”是一個意思。 　　晚飯，希克斯是與亞當一起吃的，同桌上還有沃爾夫岡與華利弗。本來三皇女也該在此列，不過她自出生時就得了種罕見的怪病，永遠渾渾噩噩的，隻能依靠各種法陣為生。 　　盡管在國喪期間，一切從簡，但桌上還是陳列著各地的美食——王宮的美食都是由世代住在宮中的專人來負責，彰顯著國王的特權，百姓對此安之若素，似乎他們天生就該受此特權。 　　馬肉刺身也在桌上擺了一大盤，“埃爾坎”與沃爾夫岡經常把筷子伸向它，這更加深了希克斯的疑惑。 　　對他來說，幽城帝國簡直就是一個巨大的草臺班子，數不清的謎團甚至都懶得遮掩自己的存在，堂而皇之的擺在明麵上，困擾著他。 　　“最近國內有什麼異動嗎？” 　　“埃爾坎”問向沃爾夫岡。 　　該說不說，這小子經過幾天的冒充，居然還真有點皇子的味了。 　　“如果你問陛下的下落，暫時還沒有。我們讓格雷謀劃太久了，我隻能肯定他至少目前絕沒有機會逃出境外。” 　　他似乎已經篤定了兇手就是格雷。不過鑒於格雷的確與亨利四世的屍體一樣下落不明，另外二人倒也沒反駁。 　　“不過嘛，要說別的異動……還是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