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著麵具的男子蹲在薛家住宅的外墻上,腳邊躺著一個女子,喉嚨處被細刃劃開一道口子,鮮紅色的血液一滴一滴往外滲出,從外墻屋簷處滑下,將青玉點綴的屋簷都染紅了。 百足血寄蟲停在空中,頭顱與身體的連接處也同樣出現一道細口,無色無味的液體從細口處滴下,像雨滴一樣,打在清河鎮。 燥熱的感覺被從天而降的液體澆滅不少,四周也變得清爽。 “你!!!” 之前超凡脫俗的謫仙感消失不見,樓棄全身上下都被怒氣包裹,滿臉通紅,雙眼仿佛要噴出火花。許是被名叫淩鶴一的麵具男子奪去了全部注意力,將喬野二人身旁的山河扇餘威收回。 “咳咳”,喬野喘了一口氣,但是身上骨頭被斷了大半,一時半會也無法起身。隻能微微抬起頭,睜著眼睛勉強看看到底是何人能讓樓棄如此生氣。 雖然劇烈的疼痛感讓喬野的視線有些模糊,但是那副毫無墜飾的白色麵具,還有周身那股豪放不羈的感覺,不正是夜間北郊那人嘛。 眼珠一移,看見那人腳邊的女子,喬野一愣,隨後眼皮鬆動,心中暗暗一笑。 淩鶴一。 這個名字,他記住了。 “臭小子!”,山世回雙指成劍,重重點在喬野雙眉中心處的商凝穴,接著“嗖嗖嗖”在胸口,腹部,肚臍處連點三下。 “山前輩,這是清閑觀的護心丹,且給他服下,可保性命無虞”,淩鶴一左腳尖點地,輕輕落下。將胸前口袋處的褐色丹藥瓶取出,交給山世回。 這護心丹可是療傷的寶貝,需要在銅爐中以純火鑄煉七七四十九日才可得一枚。 山世回也不客氣,爽快收下後掰開喬野的嘴,將一枚黑色藥丸狠狠塞下。確認他喉嚨一動吞服後,才略微放心。他長舒一口氣,撐著膝蓋起身,眼神上下打量著站在一旁的淩鶴一,道: “子無那老家夥怎麼舍得放你出來?” “師傅算到近日江州有異,便差我師兄弟二人下山,看看是否有需要相助之處”,淩鶴一的聲音有一股粗狂的感覺,雖然說的是些恭敬話,卻如山野間的粗漢子一樣,聽不出一點文弱之感。 山世回雙手交叉於胸前,身體前傾湊近淩鶴一,臉上紋路向上一挑,嘿嘿笑道:“那老東西醉心仙道,什麼時候有凡心了?” 淩鶴一被說的有些語塞,索性不搞文人書生那一套,甩了袖子道:“哈哈哈,不愧是山前輩,難怪我那個師傅聽見你的名字就搖頭!” “俺倆這輩子是對付不來哩!”,山世回擺擺手,“你師弟呢?俺看看子無又收了什麼寶貝” “我師弟他...”,淩鶴一才想到自己將他攔在城外,未讓其進城。剛轉過一半的身子恢復原樣,準備開口解釋。 誰料身後突然傳來一個稚嫩的聲音: “山前輩,山前輩!晚輩段雲舟,清閑觀子無觀人座下第八名弟子!”,白衣少年從薛家主宅後墻處鉆出,手握一柄銀劍,拱手在身前,低頭介紹道。 “是個嫩胚子,子無換口味了,不是你這種糙漢子哩!” 段雲舟以為山世回在誇自己,不好意思的撓撓頭。誰知剛好撞上淩鶴一不滿的目光,未經世事的臉上剛剛掀起的驕傲表情一停,趕忙躲閃到山世回身後,收起手站得筆直。 淩鶴一的目光追著段雲舟,狠狠瞪了他一眼。 “不過,這件事倒是多虧你哩。否則的話,唉...”,山世回看了一眼躺在地上已經轉危為安的喬野,不由嘆息。 “山前輩哪裡的話,這件事其實還要感謝他”,淩鶴一的目光與山世回重疊,同樣看向喬野。 “他?” 淩鶴一點點頭,簡單講述了北郊夜裡發生的事情。當日他雖然先行離開,但是覺得不妥。又重新返回北郊西北方向,見到那具屍體後,隱約覺得此事不簡單。之後借著未消散的屍氣,以清閑觀的望氣術一探,這才發現清河鎮被種下陣法,後續便陸陸續續得知煉魂陣的事情。 至於活子,也是見到薛旺死後陣法未破,才聯想到薛夫人身上。 幸好趕在收陣之前,將活子殺死。 山世回“嗯”了一身,當時喬野想說的應該也是薛夫人吧。隻是薛夫人一介女流,毫無功法底子,究竟是如何承受住這陣法的反噬之力的? 而且,他將目光重新落在淩鶴一身上。照他這麼說,自己幾人與樓棄交手時,他便躲在暗處。甚至更早,在與薛旺與芙蕖之時便在了。自己竟然全無察覺,淩鶴一的本事越發精進了,《上清經》隻怕已練至五重以上,且凝柔二脈暢通無阻,就連二階氣脈綿匯二脈也有半開趨勢。不僅如此,屬於外身的冼脈也已打通。照這麼下去,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這個被道門稱為百年不世出的天才,真有可能探一探那虛無縹緲的仙道。 山世回垂下頭看著自己越發衰老的身體,未感惋惜,反而欣喜。“好啊好啊,這天下終歸是年輕人的”,他在心中滿意的說道,看向喬野的眼光也發生了些變化。清澈的眼眸中,隱隱有一絲期待之意。 “前輩,之後有何打算?”,段雲舟腦袋瓜一轉,突然開口問道。 “打算?你倒是小看了樓棄”,山世回抬頭望向空中。 “活子已死,陣引已破。就算他再厲害,還能掀起什麼風浪?” “此人布局煉魂陣這麼多年,斷不可能就此放棄。況且他陰詭狡詐,天知道從哪些陰溝溝裡悟出些邪門歪道的法術,重新布陣也未嘗不可” “但是...” “小心!!” 淩鶴一反應極快,掌心凝結出一團粘柔之氣,頓時擴散,將在場所有人護在其中。“嘭”的一聲,一道黃色光芒撞在柔氣之上,將這團保護氣壓縮了半分。 “嗬!”,淩鶴一大嗬一聲,淡藍色的柔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重新長全,將那道金色光芒全數吃下。 “樓前輩,老是做這些偷雞摸狗的事情,也不煩悶?”,淩鶴一凝神之時,還不忘開口嘲諷。 樓棄臉色鐵青,陰冷一瞥。 “姓淩的,你既不知死活,樓某便要看看你這道門天才有什麼本事!”,聲音尖銳如嘯,手中山河扇開勢待出。 淩鶴一也不怯讓,身姿一展,聲音如無邊曠野中的天地之風,豪放道:“還請樓前輩賜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