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普灑在綠瓦紅墻之間,突兀橫出的飛簷,高高飄蕩的商鋪招牌旗號,粼粼而來的馬車,川流不息的行人,無一不襯出皇都豐京的泱泱盛世。 禦街之上,簫鼓沸騰,明燈錯落,街兩側河流深處映射出璀璨的光芒,歡聲笑語流溢於千門萬戶。迤邐的樓臺上歌舞不斷,秀足蓮步,揚起陣陣脂香彌漫的微沉。 酒樓茶樓中更是人聲鼎沸,店小二的吆喝聲都蓋不住那一陣又一陣揚起的歡呼聲。隻見一樓大廳中央,兩個年紀相仿的少年你一言我一語的正講著些什麼有趣的事情,惹得四周圍上的人拍手叫好。 隻是那語言忒得生澀,實在叫人聽不明白。 “小二,那是在講什麼?” “啥??” “我說,那兩個人在講什麼???” 店小二手裡端著半盤肘子肉,湊過上半身,在耳朵旁大聲說道:“還不是三年前江州落桑城的事情!” 隨後取下掛在肩膀上的灰色麻布,來回將桌子擦了兩遍,放下手裡的盤子後,道: “爺,您慢用!” 那位爺倚靠在窗邊,擼起袖子的左側臂膀半擱在窗戶沿上,胳膊肘露在窗外。右手夾起一塊肘子肉,丟到嘴裡。連咀嚼都沒有,就一口咽下。 “膩!” 將手裡的竹筷往桌子上一扔,似是有些不滿,臉上的肌肉線條明顯向眉心中間靠攏。他轉過頭看向窗外,長長嘆了一口氣。 “這位小哥是外地人吧” 突然搭話之人見那人對他不理睬,倒是不生氣,反而自顧自的繼續道:“這福滿樓的醬燜肘子肉得配著龍湖春才有滋味” “五月末采摘下來的龍湖茶葉,既有春末的清香,又有夏初的醇厚。一杯飲下,舌尖處那清冽的茶香剛剛好能中和肘子的油膩,隨之落入肚中,再一股濃烈的香醇氣升起,這才是享受!” 也不知是他的描述引起了那人的興趣還是怎麼,隻見那人眉眼向後一掃,不是很友善的說道: “你誰?” 搭訕之人嗬嗬一笑,供著手回道:“在下乃是陳陽大學士府的長子,陳壽” “禽獸?” “陳壽!!” 那人上下打量了一番,見此人衣著講究,黑絲高高盤於顱頂,以一根檀木簪子係著,一雙手指白凈修長,唯有虎口處沾著些黑色,大概是墨汁。身上還隱隱散發著一股書香味,看上去確實是個讀書人的樣子。 至於他口中的陳陽大學士,那人腦袋瓜中轉了一轉。 隨後,道:“陳公子” 陳壽擺擺手,“叫我陳壽就好” 一副自來熟的模樣,陳壽已經與那人同桌而坐,隻是中間隔了一個座位。倒不是陳壽不想,而是那座位被那人用腳勾搭著,有些不便。 “小哥是哪裡人?” 緩緩五息過後,那人才開口道:“江州人” 陳壽自小在學士府長大,除了飽讀詩書外,察言觀色的本事也是一點不落下。他見那人神色有異,如此簡單的問題回答起來吞吞吐吐。既然是江州,恐怕與那落桑城有關。便不再往下追問,而是另起了一個頭,問道: “小哥此來豐京,也是為了龍神節吧” 陳壽又打開了話匣子,開始滔滔不絕。 “說起來,今年這龍神節確實熱鬧。皇室為了向天祈福,祈求大乾順遂,可是下了不少功夫。聽說連留音仙閣的人都請來了,還請了不少道宗宗主呢。哎,誰叫大乾這幾年如此不順呢,閔州那些蠻族就不說了,江州也......” 說著說著,不知怎麼又說回到江州。 陳壽急忙止住,“咳咳”了兩聲,緩解尷尬。 好在那人並未注意,隻一個勁兒的看著窗外,也不知有什麼好看的。陳壽也跟著他的視線,探出頭。 隻見外麵除了竄動的人流外,也沒什麼稀奇的。 陳壽依舊伸著腦袋,那人朝左看,他就朝左看。那人朝右看,他就朝右看。這看了半天,倒是發現些端倪,於是問道: “小哥在找人?” 那人眼神一斜,犀利的目光從眼角射出,嚇得陳壽一激靈,急忙挪開眼神不敢與他對視。 “聽聞陳陽大學士府家教極嚴,陳公子還能這般不帶一公一仆的出來閑逛。想來是大學士近日忙於替皇室清點戶籍人口,疏於管教了” “額...這...” 陳壽撓撓頭,被戳到了痛處。 不過一想,又覺得哪裡不對。 陳陽大學士接皇室密詔前去宮裡,已經大半個月了。就連家中上下都不知道到底是什麼差事,這人怎麼會知道?而且還知道的這樣清楚,替皇室清點戶籍人口這種事情不像是隨口說出的。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小哥認識家父?”,陳壽試探道。 那人道:“不識” 陳壽點點頭,“哦”了一聲。將衣擺一撩,重新坐回位置上。心中暗道:“難道是微服私訪的皇室中人,或者是隱姓埋名的世外高人?” 陳壽越想越來勁,自己這趟偷摸溜出來,沒想到還碰上個能人! 起初隻是見這人是個生瓜蛋子,出於好心提醒了兩句。 心下嘚瑟著:“難怪大師說我近兩日會碰到貴人!” “小哥叫什麼名字?”,這話剛剛問出口,陳壽就覺得不妥,急忙跟上一句:“在下冒昧了......” “樊尋”,沒想到這人現在倒是爽快。 陳壽默默記下了這個名字,道:“樊公子” 不料樊尋很是討厭這個稱呼,臉上的厭惡肉眼可見。 陳壽急忙改口,他打量了一下樊尋的裝扮,一身尋常民家的打扮,沒什麼特別,也看不出有類似於身份的象征。但是,從身體的姿勢架勢倒是能看出些不同。 他曾經聽家中年長的長輩說起過,修煉之人多習慣將身子處於擺開的架勢中。 見此人也是如此,大概就是道宗修仙的人了。 於是,小心翼翼道:“樊...樊少俠” “樊尋” 陳壽咧著嘴,嗬嗬笑道:“好好好,樊尋!樊尋!”,連著叫了兩遍,笑容越來越燦爛。 但是心中倒是一直琢磨著:“到底在找誰呢?” 從始至終,樊尋的目光一直在窗外那川流不息的人群中遊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