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銀月匕真的到她手裡時,徐令嬈卻是驚了一瞬。 那模樣和阿鴆的慣用武器極為相似,她不動聲色的將匕首根部一顆看著別扭的寶石撬了下來。 在那個遺留的凹槽裡,竹葉印記安安靜靜的躺著。 徐令嬈閉了閉眼,將寶石摁回去。 “嬈姐姐。” 柳雲黛來到她身邊,好奇的瞧著。她身後不遠處還站著那些貴女,乍一看似乎都在各玩各的,可餘光卻始終往這邊瞥。 徐令嬈覺得無趣,她收好匕首,轉過頭看向柳雲黛:“有些冷了,不如尋個地方,圍爐煮茶?” “這個好!” 柳雲黛眼睛一亮:“我前些日子還聽娘提起過,踏雪尋梅,烹雪煮茶,應當是別有一番意趣。” “走吧走吧,我知道哪個地方的梅花開的最好!” “……” 其實她隻想圍爐。 但小姑娘興致正高,徐令嬈也沒有拒絕,隨著她的力道往園內走著,七彎八拐的,還真就來到了一處梅林前。 斜斜望著池塘對麵,正是柳琦親筆題的三個字,驚鬆堂。 柳雲黛神秘一笑:“這些梅花都是長孫先生種的,可好看了。” 她湊近,小聲道:“咱們隻摘一點點,不會被他發現的。” 徐令嬈看著毫無遮擋的院門,心說挺容易被他發現的,也不知道那位長孫先生是個怎樣的人。 北有驚鬆,南落白鶴。有著不輸於南北兩位大儒的才華和謀略,卻甘願在這一府之內的驚鬆堂做個夫子。 不過白鶴書院裡也有這樣的人,學子們都喚他薑老,他不是夫子,而是灑掃藏書閣的老者,更是她的機關術師父,叫薑伯軒。 白鶴書院雖有女子班,但還是男子居多,徐令嬈時常去那裡見外祖父,如果遇上他不得空的時候,就習慣待在藏書閣。 一來二去的,就認識了師父。 薑伯軒是個很幽默風趣的小老頭,經常老沈老沈的叫著外祖父,他守著藏書閣的這些年來,將裡麵的東西翻了個遍,遇到感興趣的,還會留下批注。 外祖父很感激他,那些都是送給書院學子們的珍貴禮物。 後來徐令嬈無意間翻到一本講機關術的孤本,並且在幾日後無師自通的做出成品,還險些傷了來拜訪的溫雋之後,薑伯軒就非要收她做徒弟。 以數不盡的孤本和珍稀礦石做誘餌,徐令嬈就答應了。 於是當其他姑娘在修習琴棋書畫的時候,徐令嬈在打鐵挖礦。當其它姑娘在閨中繡花賞月的時候,徐令嬈在淬火煉毒。 等到沈平川發現這事的時候,氣的簡直吹胡子瞪眼。 但薑伯軒不知道怎麼就說服了他,但代價是徐令嬈要同時接受兩個人的教導。 今日打鐵,明日背書,後日閉關燒爐,再後日彈琴作畫。 這樣的日子一直持續著,直到她及笄前的那年,外祖父撒手人寰,天人永隔。 不久後,師父也去雲遊四方了,兩人甚至都沒有好好的道別。 他隻留下一隻白白胖胖的信鴿,和一封簡短的信。 師父說,他與外祖父是舊相識,也是因這關係才來白鶴書院,好友壽終正寢,他也終於能放心離開。 他打算去別國闖蕩,說不準還能遇見自己那位神龍見首不見尾的師祖,或者那個心比天高命比紙薄的小師叔。 希望他自由。 師父是關不住的飛鳥,他的歸宿不是一座宅院,一處山莊,而是整個天下。 徐令嬈仰頭看了看空曠的天空,入眼卻是殷紅的梅花瓣,與其後屋簷上的皚皚白雪形成醒目的對比,令人心神震蕩。 “嬈姐姐!” 柳雲黛抱著花枝,小跑著過來。 徐令嬈順手接過一些,便又被她拽著往外跑。 “我剛剛好像看見長孫先生了,完蛋了要完蛋了。” “嗯,他來了。” 徐令嬈笑著開口,看著柳雲黛眉眼耷拉得模樣,忍不住就想嚇唬她。 “糟蹋梅花?” 誒……還真來了? 不過聲音聽起來有點耳熟,徐令嬈回過頭看去,身後果然站著個人,不過並不是那位長孫先生,而是許久未見的廠公大人。 徐令嬈不緊不慢的從枝頭折下一截,遞給戚凜。 “送你。” 戚凜挑眉,將梅花捏在指尖:“這禮是不是有些單薄了?” “受了我的賄賂,現在就是一條船上的人了,可別告發我們。” “好好好。” 徐令嬈眼睜睜看著戚凜大步走進梅林,又折了一大把出來,塞進她懷裡。 “拿去玩,”他笑了笑,眉眼乖戾,自帶一股喪心病狂的勁兒:“現在這樣才是一條船上的人啊。” 話落,他就轉身回了驚鬆堂,手中還捏著那支紅梅,在飄飛的玄色衣袖中,顯得尤為紮眼。 一旁的柳雲黛目瞪口呆,早就嚇得不敢吱聲,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好在那位煞神沒有針對她。 那位煞神還給嬈姐姐送花? 這麼想著,她就更佩服嬈姐姐了。 “嬈姐姐,你認識九千歲嗎?” 柳雲黛眼中滿是好奇,兩人並肩往園內走去,徐令嬈在路上也隻是粗略的提了提,隻說自己在宮裡見過戚凜,一直都客客氣氣的,並不知道他為什麼兇名在外。 說起這個,柳雲黛就來勁了。 “嬈姐姐來京城不久,可千萬別去招惹那位啊。” “三年前,他那時候才坐到現在的位置,還有很多人不服他,可稍有激進的,都在半月內被清算了,輕則革職查辦,重了甚至家破人亡!” 柳雲黛說起來就麵色蒼白:“兩年前的一次宮宴,有人碰了他,說了些不好聽的話,他竟然當場把人給——” 她比了個割舌頭的動作,餘光下意識的瞄向驚鬆堂:“啊——” 那裡果然站著個人影,戚凜還惡劣的對她做了個割舌頭的動作。 柳雲黛頓時嚇得眼淚汪汪,直往徐令嬈身後躲。 就挺無語的。 徐令嬈扶起小丫頭,漫不經心的瞥了戚凜一眼,就邊安慰人邊走開了。 哪有講個驚悚故事還把自己嚇到了的。 但她並不覺得應該為此指責故事中的那個戚凜,這家夥雖然不是個好東西,手段殘忍心腸歹毒,卻也沒到濫殺無辜的程度。 比起戚凜因為一句壞話就要人性命,徐令嬈更相信那些死人私底下做了什麼爛事。 能在這個朝堂上混的人,能乾凈到哪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