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絕無僅有的好兄長(1 / 1)

午後那會兒總是昏昏欲睡。   徐令嬈回到自己的院子,從袖口裡拿出被她昨日藏起來的信件。   小白鴿在窗口一下一下的啄食,她的心情也緩緩平靜下來。   有些折痕的紙張攤開,上麵隻有寥寥幾個字。   “無悔,勿念。”   父親的字跡。   腦中似乎有什麼弦繃斷了。   她想再仔細看看那紙條,卻發現無論怎麼用力,眼前的就像都是模糊的。   直到紙上的墨痕暈開一些,她才發現是自己哭了。   眼淚越積越多,紙條快要變得軟爛。情急之下,她想拿到暖爐邊烤乾,卻被不小心落到地上的筆絆倒,腦袋狠狠的磕在地上。   “嘶……”   紙條也在地上揉壞了。   徐令嬈蜷起身子,側著頭,淚水打濕了鬢發,眼前是暖爐中跳動的火苗。   爹娘被烈焰吞噬的時候,究竟在想什麼。   什麼才能讓他們和一百多個家仆,赴死亦無悔。   她不禁猜測,是不是讓她來京城的時候,這一切就謀劃好了。   那為什麼又要將她排除在外?   真相太沉重,徐令嬈沒有勇氣細想。   她開始自暴自棄的覺得,要是就這樣躺到呼吸停止,是不是就不用麵對一切了。   直到四肢真的開始發冷,腦子也變得昏昏沉沉,失去意識之前,仿佛落入了一個似曾相識的擁抱。   但她已經沒有力氣睜眼了。   ……   徐令嬈很長一段時間都覺得,自己爹娘不是個很好的爹娘。   他們總是忙忙碌碌,不會耐心聽她說話,出遠門也不會給她帶漂亮的小禮物。   有一次她在書房餓暈過去了,還是影衛將她抱出去的。   阿鴆,飲鴆止渴的鴆。   一個和她差不多大的少年,也是最出色的影衛,她的影子。   不過從那之後,她就沒見過阿鴆了。   因為父親懲罰了他,他不該出現在主人的麵前,更不應該讓主人知道他的存在。   可他甚至告訴了主人他的名字,或者說代號,盡管那是主人要求的。   徐令嬈替他求情也沒用。   但表現的越在意,施加在阿鴆身上的刑罰便越殘忍。   向陽而生的主人怎麼能在意陰暗滋養的影子呢。   在徐府,徐青山就是唯一的天,徐令嬈根本不敢私下和阿鴆說些什麼,生怕再次連累了他。   漸漸的,徐令嬈讓所有知情人都以為她忘了阿鴆,或者說習慣了影子的存在。   隻有爹娘又出遠門,而她一個人在書房睡著的時候,總會有人在她四肢開始發冷的時候將她叫醒。   “沅沅。”   爹娘回來了?   這次不許罰阿鴆了。   “……嗯?”   眼睫顫了顫,徐令嬈艱難的醒過來,下意識想伸手擋住光線,卻發現胳膊酸痛的厲害。   直到伸過來一隻手,袖口隨著晃動,她聞到一股熟悉的味道。   “溫哥哥。”   “嗯。”   溫雋索性往前坐了坐,整個上半身都擋在她前麵,才緩緩收回來自己的手。   突然的靠近並沒有讓徐令嬈感到不適,反而安心了不少,她一抬眼,就能看見溫雋那張天神般的俊臉。   嗯,賞心悅目。   “怎麼來了?”   徐令嬈用指尖勾住他的袖口,捏在手裡蹭了蹭,像是在無意識的撒嬌。   溫雋低低笑出了聲,眼裡盛了酒似的,看得人微醺起來,暈乎乎的。   “來看你啊。”   他輕聲說道,然後眉眼落寞的嘆了口氣。   “半天不見,沅沅就把自己折騰成這副模樣,讓哥哥怎麼能放心呢。”   “……”   又不是小孩子了。   徐令嬈很想反駁他,但自己這要死不活的狀態確實很沒有說服力。   溫雋倒沒有責備她,他隻是在埋怨自己。   果然還是因為小姑娘沒有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要是自己日日夜夜的守著,怎麼會出這樣的意外呢。   沈家也真是的,還有那個丫鬟,怎麼一點都不懂事……   不過這些情緒,溫雋都藏的好好的。   再次與她目光相接的時候,他又恢復成溫文儒雅的模樣。   “是發生什麼了嗎?”   沅沅嬌氣,卻也是個堅韌的姑娘。家裡出了那樣的事,這兩天看著跟個沒事人一樣,心裡定是難受的要命。   徐令嬈從來沒想瞞著溫雋。   她將破破爛爛的紙條拿了出來,溫雋極為熟悉徐青山的字跡,自然也被上麵的內容刺了一下。   他手指無意識攥緊,又不動聲色的鬆開。   “我不明白,溫哥哥。”   捏住他袖口的指尖蹭到皮膚,有些癢意,溫雋反手握住,安撫似的拍了拍。   “別多想。”   “他們不想讓你知道的,所謂的真相。”   “要麼對你不利,要麼就不重要。”   徐令嬈閉眼,糾結又為難。   溫雋輕輕撫平她的眉心,然後自然的移到鬢邊,替她撚去淚滴。   “我不想就這麼不明不白的活下去。”   一百多條人命太沉重了,如果自己真的是那謀來的一線生機……   “那就查下去吧。”   溫雋的嗓音溫柔又堅定。   徐令嬈看著他,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那雙眼睛裡沒有半分不好的心思,平靜的像遼闊海麵,可以包容她的一切情緒。   “許久沒回靈州了,這次我陪著沅沅回去可好?”   “可是……”   “沒什麼可是。”   溫雋捏了捏她的指尖,有些惡劣,但他的眉眼依舊泛著暖意。   “相信哥哥,好不好?”   怎麼總是這哄小孩子般的語氣。   但徐令嬈莫名其妙的很受用,可能在還是小孩子的時候,沒有人這樣跟她說話,所以越是長大,越是渴求這種毫無立場的縱容。   有溫雋在的地方,總是令人安心。   在他十年如一日的溫柔注視下,徐令嬈很快就睡了過去。   溫雋俯下身,在她指尖輕輕落下一吻。   而後熟練的替她掖好被子,放輕腳步,從後院的窗戶悄悄溜了出去。   今天的小公爺是梁上君子。   他走後不久,文墨就打開了房門,領著柳若蘭進入屋內。   事無巨細的交代過小丫鬟之後,柳若蘭才擰著眉頭離開,剩下文墨守在徐令嬈的床邊。   徐令嬈早就醒了。   她向來睡眠淺,眼皮子顫了顫,卻是沒有睜開。   指尖似乎還殘留著那人袖口的溫度,徐令嬈下意識撚了一下,卻碰到一個軟軟的物件。   摸了摸形狀,是個精致小巧的香囊,看大小,剛好可以裝下她的葫蘆玉墜。   從宮門回來的路上,她不經意向溫雋提起過,連自己都快忘了,他卻記得,還給她送過來了。   真是這世上絕無僅有的好兄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