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相究竟是怎樣，徐令嬈不得而知，她也沒那個閑心去探查。 　　手上有要緊的事，眼前有催命的人。 　　戚凜又來了，這次是偷偷摸摸的。 　　等徐令嬈午睡醒來的時候，他就單手撐著下巴坐在不遠處的靠椅上，優哉遊哉的盯著自己。 　　“……你又發什麼瘋。” 　　徐令嬈每次剛睡醒那會兒脾氣都很不好，就連溫雋也會避著。 　　戚凜卻是挑眉笑開，似乎是找著了什麼新樂子。 　　“沒發瘋，來看看小侄女。” 　　說著，他還真就走到了徐令嬈跟前，一屁股坐在床沿，捏了捏她的臉頰。 　　“戚凜！” 　　徐令嬈皺著眉，她腦子還有些睡過頭的昏沉感，但不代表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戚凜非常自覺的鬆開了手，還好心將她的被角按的嚴嚴實實，就是動作慢條斯理的。 　　她現在算是徹底清醒了。 　　“何事？” 　　徐令嬈坐起身來，她向來沒什麼男女大防的觀念，何況眼前人再俊美，也掩蓋不了他是個太監的事實。 　　戚凜穩著身子不動彈，睫羽顫動了一下，便恢復成神色如常的模樣。 　　平日裡陰鷙乖張的男人現在看上去消停許多了，眉眼都因為有一剎那的驚詫染上了幾分緋色，莫名覺得很香艷。 　　“……沒大沒小。” 　　半天憋不出一個響屁。 　　徐令嬈斜睨了他一眼，起身站起來，旁若無人的將外衣披上，坐在不遠處的貴妃榻上好整以暇的看著他。 　　沉默的對峙以戚凜的落敗告終，他陰惻惻的笑了一下，喝了口她的冷茶。 　　看上去更喪心病狂了。 　　“你在京城有自己的鋪子？” 　　戚凜發問，眸光冷厲。 　　“你查到了？” 　　畢竟她可是徐青山唯一的孩子，自打她會寫字起，便學著看賬本做賬本，幫爹娘處理事務了。 　　及笄的時候，她就已經不是少東家了，而是東家，成了徐家掌事們真正的雇主，卻並沒有繼承徐青山的生意，而是白手起家。 　　爹在這點上出奇的執拗，就連娘都為此跟他鬧了很久的脾氣。 　　徐令嬈倒是無所謂，她對經商這種事實在沒什麼興趣，但本能和天賦已經像吃飯喝水一樣融入她的骨子裡。 　　所以溫雋消失的那三年，也是她用實力讓掌事們信服的三年。 　　那些比她年長很多的老狐貍們，提起她時沒有說“老東家的女兒”“徐家大小姐”之類的稱呼，而是……東家。 　　她成功的讓徐令嬈這個名字進駐大啟富商一列，並且成為讓他們忌憚的存在。 　　就像戚凜所說，京城也有她的鋪子。但都是交給最信任的幾個掌事打理，沒什麼緊急情況，她都不會插手。 　　“挺狡猾啊大小姐。” 　　戚凜笑了笑：“說是捐贈全部家產，這看著像是藏了不少。” 　　徐令嬈毫不心虛：“全部是我爹的全部，我沒幾個銀子的，捐了也沒什麼用。” 　　“沒幾個銀子？” 　　戚凜掏出一本薄冊子，在她麵前一頁一頁的翻開，觀察著她的神色。 　　“熟不熟悉？” 　　“江南布莊，山海樓，棲雲客棧，還有這個……醉春閣？” 　　念到最後三個字的時候，他的嗓音都變得曖昧起來，但眼底寒涼，並沒有什麼情意。 　　“真是刮目相看，這樣嬌滴滴的美人，還敢開花樓呢。” 　　徐令嬈麵無表情的看了他一眼。 　　“你想去玩嗎？” 　　“嗤。” 　　戚凜湊過來，雙手撐在她身體兩側，將她困在雙臂之間。 　　鼻間充斥著陌生的氣味，徐令嬈想起了去年上貢給皇室的名貴熏香。 　　很難想象，權傾朝野的大奸臣，身上竟然是這種繾綣溫柔的味道。 　　“如果我說想去呢？” 　　下頜傳來溫熱的觸感，徐令嬈被迫仰著頭，戚凜用指腹輕輕摩挲著她的臉頰，看上去像在欣賞什麼珍奇玩意兒。 　　他眼中沒有殺意，徐令嬈也沒動氣。 　　跟這樣惹不起又躲不掉的瘋子打交道，想得太多反倒是損耗自己心力。 　　“我想去，大小姐引薦嗎？” 　　徐令嬈眼睫微顫，儀態依然端正，嗓音依舊清冷平和：“林卿卿姑娘，琴棋雙絕，冰雪聰明。” 　　戚凜輕笑出聲。 　　她不解的看過去，卻見這人鬆開了鉗製她下巴的手，起身慢騰騰的整理袖口。 　　看起來心情不錯。 　　“那就說好了，入夜了煩請大小姐帶咱家去醉春閣瀟灑一回。” 　　“現在呢，還望賞咱家個臉，移步山海樓用膳。” 　　戚凜一副理所應當的模樣：“咱家去前廳拜會拜會沈夫人，大小姐可要上上心，莫要讓咱家等餓了。” 　　“……出去。” 　　徐令嬈腦仁抽疼。 　　千萬別讓她等到死太監失勢的那天，更別讓他落到自己手裡。 　　戚凜倒是來去自如，眨眼就消失在了她的房間裡，就像沒來過一樣。 　　半晌，徐令嬈嘆了口氣。 　　“阿鴆啊，你是真不怕我死在他手裡。” 　　屋內一片寂靜，若有人在這，隻怕是覺得她瘋了，竟然自言自語。 　　但她知道阿鴆在呢，也能聽到。 　　或許是爹娘不在了，找書苑www.zhaｏshｕyｕaｎ.com 她開始格外在意往日的人或事，仿佛這麼做，事事物物都還能與從前一樣。 　　“爹現在又管不了你，就該聽我的了。” 　　“別做什麼影衛了，光明正大的跟在我身邊做個侍衛也不錯啊。” 　　徐令嬈三兩下穿好衣服，也沒有避諱著什麼人：“下次幫我攔著點戚凜，萬一我真被他弄死了怎麼辦。” 　　“……” 　　沒有回話。 　　徐令嬈也猜到會這樣。 　　她不慌不忙的將文墨叫進來，這丫頭呆呆的不機靈，也沒什麼舞文弄墨的本事，但勝在一片忠心，且嘴巴嚴實。 　　“小姐今日要出府去？” 　　“嗯。” 　　小丫頭乖巧點頭，梳了個乍看不顯眼，細看又很有韻味的發髻。 　　見著徐令嬈放鬆的神色，她在心底暗自笑了笑。 　　雖然小姐沒誇自己，但她顯然是非常滿意的。 　　文墨從首飾盒裡拿出一支帶著香味的檀木簪，熟練的插入烏黑柔順的發間：“好了，小姐。” 　　徐令嬈隻粗粗看上一眼，便點了點頭。 　　“不錯。” 　　“！！！” 　　文墨激動的臉頰都泛著紅，眼睛都亮晶晶的。 　　其實現在的小姐比在靈州更有人情味了，可能她自己也沒有發現。 　　文墨跟了她六年，前三年的時候有那位溫少爺在，小姐還挺自在的。可溫少爺消失的那三年，她就又恢復成那副木偶般的模樣了。 　　為什麼說恢復呢？ 　　因為府裡的人都覺得，清冷，孤高，喜怒不形於色才是大小姐該有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