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覺睡醒,雲熙錦清醒過來,睜眼看見為了照顧自己而合衣趴睡在床邊的越青,臉上的紅腫還沒消去。雲熙錦很是難受,他知道自己不該動手,可是她那麼倔強,一個笑容不曾給自己,卻願意對著大哥投懷送抱。他知道自己嫉妒,嫉妒越青的心不屬於自己,嫉妒大哥可以擁有愛情和婚姻。可他不能去找大哥發脾氣,從何說起? 從他懂事起吧,他紈絝而囂張跋扈,到處惹是生非,王爺和王妃無限度的寵著他。 學騎馬射箭,“母親太累了。” “那就不學了,兩個哥哥保護你。”王妃寵溺著。 “讀書寫字太煩人了,母親” “那就不讀書寫字了,有哥哥們呢?” 然後他就學會了四處遊蕩。哪家有好玩的,哪家有好吃的,甚至哪家有好看的人他都能要到手。 但有一次,他想從一個異族人手裡要一匹汗血寶馬,於是上前買賣不成,動起了手來。異族人異常兇猛,雲熙錦覺得自己離死亡很近,是大哥出現了,他的後背背人砍了很深一道印子,差點就活不過來了。那一年大哥15歲,本來16歲就可以中狀元的大哥在床上躺了一年。 雲熙錦回憶起來那一次惹事生非,眼前就是血淋淋的大哥模樣。從那以後,雲熙錦再也沒有忤逆過他的大哥。這也是為什麼,後來皇帝非要派剛中狀元的大哥出征異族的起因。那個被雲熙桓殺死的異族人是異族使臣。 再後來雲熙錦似乎不再對寶物有什麼興趣了,自王爺去世,大哥出征,他開始尋找一種慰藉,於是花天酒地的生活就開始了。 想到此,他又想起了第一次見越青,她那麼單純善良,跟他在歡場見的那些女人差別那麼大。他也接收過紈絝子弟們送來的家妓,甚至不乏清白姑娘。可是那些女子個個對自己都是溫順體貼,甚至討好,讓他一度以為自己豐姿綽約,人中龍鳳,難能可貴。直到眼前這個女子,她拒絕自己,她非常拒絕自己,她甚至眼神裡透露著對自己的厭惡。這大大刺激了他這十八年的驕傲,於是將越青困起來,死也不放開就成了他的心病。 那麼晶瑩剔透的一個女子,如今被自己折磨成這般模樣,雲熙錦伸出手,撫上了她的臉頰。那溫柔,讓夢裡的越青以為是雲熙桓,竟然有些依賴,旋即她醒了過來,雲熙錦問她:“還痛嗎?” 越青對他既恐懼又厭惡,這張俊朗的臉在越青看來就是無比的可怕:“不痛了,三公子要喝水嗎?” 雲熙錦尷尬地點頭。越青遞了水給他,卻十分不願意與他接觸。 星兒趁了空隙出去給越青買藥,好巧不巧地遇見了陪著出來巡邏的雲落。雲落是來代替雲熙桓的,他見了星兒走進藥鋪,本想過去問候一聲,沒想到星兒步履匆匆。雲落進了藥店問了大夫,快步追上了星兒。 “星兒”,雲落攔住了她,“你病了?” 星兒連忙把藥藏了起來:“沒有,沒有” “給越青買的?” 星兒眼淚汪汪:“你可不可以不要告訴大公子,小姐不讓我說出去。” “她怎麼了?我問過大夫,你抓的是跌打損傷藥。” 星兒滿眼委屈:“雲落,小姐昨日見了大公子,三公子也不知道從哪兒得知了消息,非說小姐與大公子做了茍且之事,小姐不認,三公子便對她動手了。” 雲落驚訝道:“她傷勢如何?” 星兒搖頭:“今天三公子酒還沒醒,小姐在伺候他,我才偷偷出來買藥給她。小姐也不讓我出來買的。” 說完,星兒就匆匆回去了,雲落捏緊了拳頭,他真的沒想到三公子那樣的人,怎麼可以對女人下得了手。可是他也不能告訴大公子,就算告訴大公子,又如何?大公子又能做什麼? 等雲落巡邏結束,回到王府。三公子似乎又去找人喝酒了,雲落偷偷進了錦瑟園。越青正在喝藥,見到他來,來不及遮擋身上的傷疤,有些驚慌不安地看著他:“你進來為何不打招呼?” 雲落抓過她的手,看著那麼深的勒痕,又檢查了她的脖子和臉頰:“是不是還有其他地方的傷?” 越青咬了他的手,他才鬆開:“跟你沒關係。” “越青,如果你願意,我可以幫你離開這裡。隻是從今往後,你要隱姓埋名,連大公子也不能見。” 越青望向他:“我不走。” “為何?” “我等他,他與我拜過天地。” 雲落簡直不能理解這個戀愛腦:“越青,你是真蠢還是故意如此。” 越青瞪著他,雲落知道自己說錯話,他隻是擔心而已,他相信越青並沒有那麼愚蠢,她一定有不得已的選擇。雲落還想說什麼,王妃竟然過來了,同行的還有許嵐,雲落隻好先躲起來。 越青跪著迎接了兩人。 “王妃,大夫人。” 越青伏在地上根本沒聽清楚她們說什麼,隻理解其中的大意,就是雲熙錦大婚在即,讓自己勸著點兒別再讓他出去鬼混。 越青覺得王妃真是好笑,自己有用的話,他還能這樣?但也不敢多說話,隻是低頭伏身答應了。 送走了王妃,她坐了會兒,便帶了兩個小廝和星兒出門去尋雲熙錦。一直以為他在喝花酒,一定是左擁右抱。尋了好久,總算找到了。老鴇一聽是找雲熙錦有些為難。 越青隻能告訴她:“一切責任我來負。” 越青便被老鴇帶了上樓去,遠遠地指了指這閣樓的另一邊。越青便讓小廝等著,自己帶著星兒過去了。可她一路走,那些鶯歌燕舞逐漸就減少,安靜地出奇。穿過那些旖旎的紅綢藍帶,隻見雲熙錦一人靜靜地坐在窗邊,窗外秋風微作,偶爾飄來落葉一片片,這場景竟讓越青有些恍惚。那側顏多麼像雲熙桓。卻原來,他從來沒醉過,不過他在逃離什麼?越青不想去理解,不願意去嘗試解開他的心結,這就是愛情的殘忍,在不愛的人麵前,任你作何,都不會引起任何漣漪。 星兒等在遠處,越青走上前去,雲熙錦見是她,拿起酒杯,他想保持他的驕傲。越青也給足他的麵子,握住他的手,奪下他的酒杯:“三公子,酒多傷身。妾來接你回家。” 雲熙錦尷尬地扯了一下嘴角,放下了酒杯,看著越青。越青將他扶起身:“大婚在即,聽聞江小姐頗有微詞,妾可以去解釋,一切都因為妾的……” 雲熙錦冷哼:“本少爺愛喝就喝,你還沒那麼能耐,也不必假惺惺。” 不過接下來的時間,雲熙錦倒是挺乖,硬是一天都沒出過門。這波操作,越青都懵了。大婚還有不到一個月,她的傷也好了很多,多虧星兒給她熬的藥,雲落也給她送了些藥。 這天雲熙錦從書院回來,他不便去打擾安心讀書的二哥,也不願意去跟大哥交流,仿佛因為越青的緣故,他有點故意疏離大哥,便安心地坐在書房寫字。竟然今天又沒看到越青過來伺候。 “今兒怎麼不是越青過來持續?” “公子,越青在大公子那裡。”雲熙錦一聽,這脾氣就上來了。放下筆墨,提步往大公子院子裡走。 大公子主辦這場婚禮,今天正在擬賓客的名單。許嵐則在一旁理所置辦彩禮,越青也算半個錦瑟園的主事人,被叫來站在旁邊幫忙點數。雲熙錦走進了書房,才發現大家都在辦正事,有那麼一瞬間為自己的狹隘感到羞愧,不過很快就沒有這種想法了,他就是要過來監視這個不安分的女人。 “大哥” 雲熙桓抬頭看他:“你來了,正好,來看看我擬的賓客名單,還有沒有遺漏?” 雲熙錦便走過去仔細看了一會兒:“大哥已經很周全了。連越正亦也在賓客之內。” “也算得上是王府的親戚。” “嗯,大哥說了就行。” 許嵐走了過來:“夫君,聘禮點好數了。可以裝箱了。” 雲熙桓又向雲熙錦:“三書六聘都準備齊了。過幾天你要親自去江家過禮,然後就是大婚了。” 雲熙錦點頭,隻是沒想到婚禮這麼復雜:“沒什麼事,我先回去了。” “來了就留下吃個飯吧,正好吃飯的時間到了。”許嵐熱情道。 雲熙錦答應了。越青見此,上前告退:“大公子,大夫人,三公子沒什麼事,奴婢先退下。” “回去吧。”許嵐點頭。 越青如遇大赦,趕緊回了錦瑟園。星兒見她回來了:“小姐,這麼快?” 越青跟她說:“星兒,給我累壞了。” 星兒給她遞上茶水,聽她說道:“星兒,你可知道這大戶人家的聘禮的有多少東西?” 星兒睜大眼睛:“小姐,你說說看。” 越青喝了口茶水:“我就站在那裡,看大夫人讀禮單,天啦,禮單這麼長。”她用手比劃了一下,星兒也頓感驚訝:“我這輩子估計都見不到那麼長的禮單。” “對啊,對啊,星兒,我數了一下,聘禮大概有三四百件,都是價值連城的寶貝,我也隻在書中見過,真的……” 說完兩人都沉默了。對啊,那是人家家大業大,羨慕不來。 星兒還是比較樂觀:“沒事了,小姐,你不是見過了嗎?反正寶貝也不能隨身攜帶。明兒,咱們去街上找糖人張,捏幾個金元寶,吃下肚,快活多了。” “哼哼”門外也傳來了笑聲,兩人立刻開了門,雲熙錦不知何時跟了回來,自己偷聽被發現了,就很尷尬了:“我不是故意聽你們說話的,我就回來叫越青陪我去吃飯。” 越青即刻就垮下了臉:“哦,我這就去。” 雲熙錦帶著她往門外走去,邊走還邊笑,顯然是嘲笑她沒見識,星兒更尷尬了,這一時恨不得找個地洞。一路上誰也不開口,竟也沒發現,雲熙錦帶著她們出了府門。星兒才說:“三公子去哪兒吃飯?” 雲熙錦讓星兒回去了:“你回去吧,我帶你家小姐出去吃糖人。” 越青那個尷尬,看了一眼星兒,被雲熙錦拉上了馬車。才解釋道:“三公子,讓你見笑了。” 雲熙錦嘴角含笑,卻不言語。 越青又問:“不是要在大公子那裡吃飯嗎?現在去哪兒?” 雲熙錦這才開口:“不想聽大哥說教,出來透透氣。” 越青便不再問了,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馬車行走了不多時就停了下來。越青跟隨雲熙錦下了馬車,才發現是自己的家,頓時有些慌張:“三公子,奴婢做錯什麼事了嗎?” 雲熙錦牽了她的手:“我記得新婦出嫁,三日回門。你已經出嫁月餘未回娘家了。今日為夫陪你回門,補上。” 越青惶恐:“奴婢不過是侍妾,當不得正妻的禮儀。” 雲熙錦很是堅定:“我說行就行。” 越正亦沒想到,今日雲熙錦會突然回來,自然是誠惶誠恐。越夫人也親自接待。 “我帶青青回來看看,不必要如此客氣,車上的東西是我備下的薄禮,還請笑納。我隨青青四處看看便回府,你們不必伺候。” 越正亦便不再叨擾。越青在自家院中自在了許多,那顆杏樹如今也是光禿禿的一片,略顯寂寥。雲熙錦跟她說:“等春天,它就會長出來了。” 越青鼻頭“嗯”了一聲。 “青青,我更喜歡以前的你,那麼活潑,天真可愛。” 越青微笑:“以前的我不懂事,現在長大了。” 雲熙錦明白,她不想對著自己活潑而已。也許給她一點時間吧。回去的時候,雲熙錦還真的去給越青買了糖人,順便給星兒帶了一個。 越青不理解他到底是怎樣的人,也許並不重要吧。雲熙錦以為自己這般殷勤,會換來越青的親近。可當他讓越青過來伺候自己沐浴更衣的時候,明顯感覺到越青的手在抖。 更衣後,越青要去收拾,雲熙錦淡然地說了一句:“讓別人去收拾,你去沐浴更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