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鏢們沒有弄虛作假。正常的檢查,正常的辦手續,日期也並沒有寫去年。 這幾個保鏢又不傻,王家少爺被打,他家人怎麼可能不查。做假一下就能被查出來。 但,趙誌還是十分順利地入院了。 趙誌人都傻了,他不得不自我懷疑:‘難道我真的得了精神病?’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趙誌怒笑一聲,在病房中走了幾步。 “喂,你好?快遞。”趙誌被聲音吸引。轉過頭就看到對麵病房的病友,手中拿著拖鞋放在耳邊,就像聽電話一樣,直勾勾地看著自己。 趙誌的笑容逐漸僵硬。對麵的病友繼續拿著拖鞋,作賊一般地四處看了看,壓低聲音對趙誌說:“你好,你的包裹。放在你家門口了,你自己取一下。” 趙誌走到病房門前,看到地上的另一隻拖鞋。 趙誌沉默片刻,本能地回了一句:“我的包裹你給我放哪了?我怎麼找不到啊?” 對麵的病友眼神瞬間變了,他也不再壓低聲音,嘶啞著怒吼道:“不是就在那裡麼?不是就在那裡麼!不是就在那裡麼?!……” 對麵的病友一遍又一遍地重復著這句話,聲音越來越大,情緒越發激動。 趙誌的情緒也有些不對,他捂著頭,哀嚎出聲。 很快,一大群白大褂沖刺而來。他們嘴裡喊著:“職業病區域,有兩名患者病發,快打針!” 被綁起來的趙誌挨了一針,情緒逐漸穩定。好像一切都無所謂了,讓他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平和與寧靜。 ‘好像,就在精神病醫院裡,也不錯。’趙誌心中如此想到。 很快,趙誌認可了自己是精神病人的事實,並試著逐漸融入這個大家庭。 他每天定時起床睡覺,定時吃飯吃藥,偶爾抽一點血化驗。 至於每天要做的,就是打打乒乓球,玩玩撲克,下下棋。 趙誌感覺這輩子都沒有這麼輕鬆過,比上學那些年都幸福。 隻要對精神病沒有偏見,心中的焦慮會一掃而空。可以無憂無慮,自由自在。就像飛一樣。 趙誌這些天裡,發現病友們也不是都像電視裡一樣。總說自己沒病,充滿攻擊性。他們大多數人都很坦然自己的身份,並十分配合治療。 而且他發現這裡的病友們很多學歷都很高,不是博士就是研究生,還有物理學教授與知名哲學家。都遠比他這個小小的大學生厲害多了,個個都是人才。 哪怕沒有學歷,不少人也都懂些十分高深的東西。比如有些人寫得詩十分優美,有些人每天都在擺弄自己的樂器。有些人還會伴著樂器翩翩起舞,路過的武癡也會隨著音樂打上一套拳法。還有大師每天早上都會用周易為大家卜一卦。就連對麵同樣送快遞的兄弟,都能畫出一幅漂亮的好畫。 “這個世界無法接受所有人的思想,太高太低都不行。就像人類的視力,紅外線,紫外線,人類都看不見。我們就是那些無法被看見的人,但這並不代表我們的顏色不精彩。”與趙誌下象棋的老頭,微笑著搖頭,挪動了一枚棋子。他好像很鄙視趙誌的棋藝。 趙誌嘴角抽搐,回答道:“我感覺我不是。” “你啊你啊,太不自信。你要相信自己是特別的。”老頭微笑搖頭,指了指遠處某個維持秩序的病友說:“你看他,原本是個律師。但就因為他心中的正義感太過強烈,太過純粹。最後被世界無處不在的黑暗擊垮,才進了這裡。” 趙誌看向手指方向,那位病友正在拉著一群病友排隊立正。不禁惋惜感慨:“那可是正經八本的好工作啊。” “你是不是覺得他很可憐?”老頭高深莫測地搖頭輕笑說:“不要可憐他。子非魚,安知魚之樂。現在的他比以前快樂多了。他剛進來那會,暴躁易怒,見誰打誰。但每天夜裡,他的病房中都會傳來痛哭聲。距離現在,大概過去三年了吧。那年輕人已經不再哭了。他兒時的夢想,就是當個警察。現在他能在這裡管理秩序,相當於實現了他一半的夢想。” “這樣啊。”趙誌釋然地點點頭。雖然隻是短短的幾句話,但一瞬間,趙誌好像體會到了那位病友的痛苦。 但環視周圍的環境,鐵窗高墻,就像監獄一樣。趙誌又不禁感嘆:“但我們,終究是失去了自由。” “自由?真是個幼稚的詞匯。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老頭搖了搖頭,拿起保溫杯喝了口水說:“所有人都是一隻小小鳥。有的在天空,有的在籠中。天空何嘗不是一座更大的牢籠?所有人也都是一隻井底蛙。看見的,都是一片天空。有的大些,有的小些。又有什麼區別呢?” 趙誌皺眉問:“那天空中的鳥,總要比籠中的鳥自由吧?” “自由,什麼是自由?”老頭搖著頭說:“自由不是想做什麼就做什麼。而是想不做什麼,就不做什麼。你之前送快遞的時候敢不接電話嗎?他之前做律師的時候敢遵從心中的正義嗎?那邊的科學家,敢不顧一切做自己的研究嗎?那邊的鋼琴家,敢不為了討好觀眾而改變自己嗎?那邊的武術家,敢徹底施展他的畢生所學嗎?……他們敢,他們都敢。所以他們都進來了。所以究竟是這裡的人自由,還是所謂的正常人更自由?你,也一樣。你也拒絕了自己的人生軌跡,你也邁出了那一步。所以你不比他們差。自信些,小夥子。你和他們都一樣。都是精神病。” “行了行了,別搖頭了,把腦袋停下,該吃藥了。”年輕的小護士走了過來。按住了老頭搖個不停的腦袋。 “好的。”老頭乖巧地停止搖頭,在托盤上拿起藥片與水,仰頭吃了下去。那動作,就像飲盡一杯烈酒般豪邁。 趙誌居然莫名的,有點羨慕眼前這個老頭。他似乎明白了老頭的意思,又似乎什麼都不明白。 同樣吃完藥的趙誌逐漸回過味來,不禁感慨:‘這就是資深精神病的殺傷力嗎?價值觀被乾了個稀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