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二章 靜氣(1 / 1)

多年以後。   一座海外的島嶼之上。   朵朵粉紅的梅花盛開。   一陣風吹過。   朵朵花瓣隨風飄落。   幼童伸出手。   抓住空中飄落的花瓣。   中年男人抱著幼童。   拿起石桌上飄著一片花瓣的茶。   輕輕抿了一口。   他懷裡的小姑娘咬著手指。   把抓住的花瓣也放進了嘴裡。   中年男人笑著說:   “你也喜歡花瓣的味道嗎?”   他站起身。   來到一棵不高的白梅旁邊。   隻有這棵樹,是種在院子裡的。   輕輕撫摸樹乾。   低聲說:   “你和她都一樣。都別急著長大。慢慢來,就挺好。”   “蠢貨!快讓女兒把嘴裡的花瓣吐出來!”   小屋裡傳來一個怒吼聲。   中年男人無奈地撓撓頭。   他試著奪走女兒嘴裡的花瓣。   但女兒偏不給。   越拽捂得越嚴實。   他嘴角抽搐。   用出內力引導。   強行奪走花瓣。   女兒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中年男人額頭冒汗,急忙哄。   但已經為時已晚。   隻聽一聲河東獅吼。   “譚學永!我做個飯的工夫!你連看個孩子都做不好!我還要你何用?!”   一位清雅女子從房間中跳出。   一掌劈向譚學永的腦袋。   譚學永急忙運轉內力。   接下這一掌。   真氣對撞,勁氣四散。   四周的梅樹晃動。   花瓣紛紛脫落四散。   譚學永沒好氣地加大內勁。   把女子擊退。   然後生氣地說:   “冉義紅!你不要太過分!是你讓我搶花瓣的!女兒哭,也是你導致的!”   冉義紅擼起袖子說:   “好啊你!怪我是吧?!漲本事了?!”   譚學永不屑一笑說:   “哼。來啊。讓我看看你的功夫退步了沒有。”   冉義紅皺眉說:   “先把女兒放一邊。”   譚學永一挺腰板說:   “讓你一手一腳又何妨?”   冉義紅怒了。   運轉真氣,周身浮現出一尊修羅法相。   但就在這時。   一股黑煙冒出。   二人轉頭。   是在小屋裡冒出來的。   冉義紅急忙撐起一層真氣護罩。   大喊著跑了進去:   “都怪你!菜都要糊了!”   譚學永一背手,不屑道:   “哼。手下敗將,不堪一擊。丫頭。看你爹我厲害吧?都沒動手,就把你娘給嚇跑了。哈哈哈!”   小丫頭咯咯直笑。   冉義紅怒罵:   “你給我等著!有種你一會再說一遍!”   譚學永哼了一聲說:   “我就不。”   然後轉身就單腿跳出了小院外。   身後傳來一句帶著內勁的話:   “有種你連飯都不吃!”   譚學永背著身用內勁回了句:   “我就吃。我一會兒就回來吃。”   “早點回來!”   “嗯。”   雖然吵吵鬧鬧。   但這是他們兩個。   這幾年來最大的樂趣了。   這裡是他們的隱居之所。   當年。   譚學永沒想到……   再次見到冉義紅。   本來打算向她告別的。   告訴她自己打算出海。   如果想念自己,就過來。   如果不想念,也就算了。   但她二話不說。   直接就跟自己走了。   那時自己隻有一條腿。   狼狽不堪。   而那時。   她還貴為一宗之主。   或許對於宗門來說。   她很不負責任。   但她的情義。   實乃天下少有。   他們兩個很像。   都有無比倔強的脾氣。   否則也不會一直等著彼此了。   譚學永單腿輕點。   輕飄飄地飄出很遠。   身法飄逸如若謫仙。   或許是因為心境自然。   這幾年的真氣修為大漲。   比以前強得太多。   他也不太在意。   沿海輕點。   一切波濤平息。   海麵平穩如明鏡。   方圓一裡的海水。   被他的真氣徹底壓平。   能映出整個天空的細節。   隨著他腳尖緩慢落下。   鏡中一圈波瀾擴散。   他隨波紋飄起。   蕩出很遠。   忽得。   他看到海岸邊躺著一人。   那人渾身是血。   昏迷不醒。   譚學永猶豫片刻。   嘆了口氣。   低聲自語:   “又來了。”   這不是第一次遇到這種事。   最近外麵越來越亂了。   據說當年的葉凡。   如今成為了不得了的大人物。   江湖人尊其為清陽尊者。   號稱天下第一高手。   敢頂著這個名號。   江湖動蕩難免。   但至今也沒人能把他啃下。   讓他咽下這個狂妄的稱號。   可見他的實力確實了得。   隻是短短幾年而已。   變化真是大啊。   譚學永無奈。   他一手拎起那人。   繼續繞著島轉。   轉了一圈。   沒發現其他人。   譚學永這才回家吃飯。   他隨手把那人扔在院子裡。   該吃吃,該喝喝。   天下大勢。   關我鳥事。   飯後。   冉義紅先忍不住了。   用真氣把那人倒吊在樹上。   隔空邦邦兩拳。   直接打在肚子上。   真氣入體翻騰。   一大口海水吐出。   伴隨著咳嗽聲。   那人逐漸轉醒。   茫然地看向眼前。   隻見顛倒的兩個人如若天仙。   白衣傲然勝雪,凡塵蒙羞退避。   青絲隨風垂擺,煩惱寂靜無聲。   那人抬頭看到地上的水跡。   明白了怎麼回事。   用手一撐地。   身上的真氣消失。   他急忙跪地磕頭道:   “多謝二位仙人搭救!”   冉義紅安靜地坐在譚學永旁邊。   也不說話。   外人在的時候。   她向來這樣。   譚學永坐在石椅上緩慢揮手。   霎時間地麵塵土平整。   草木低頭拜服。   那人被真氣拖著。   不受控製站了起來。   整個過程。   自然,和諧,平靜。   渾然天成。   那被救的人瞳孔劇震。   急忙老老實實地抱拳施禮道:   “在下樹青宗弟子。多謝兩位前輩救命之恩。”   譚學永喝了口茶說:   “樹青宗啊。聽說是青翼宗殘留後人所創。那,算是與我有些淵源了。坐下說話吧。”   譚學永一揮手。   一個石凳平滑地移了過去。   並沒有邀請他上桌的意思。   那人也沒有不滿。   老老實實地坐下。   急忙套近乎道:   “原來前輩與我宗有淵源啊!那真是太好了!我乃是葉門三代大弟子!蕭雨生!再次拜謝兩位前輩的救命之恩!”   譚學永皺眉,低聲問:   “葉門?”   蕭雨生很是機靈,急忙說:   “啊!原來是前輩隱居多年,對外界之事有所不知。是這樣的。”   他生怕對麵這位前輩搞錯了。   必須把他架住,沒淵源也必須裝作有淵源。   “青翼宗,仇老祖。曾秘密培養五位親傳弟子,對他們傾囊相授。各個青出於藍而勝於藍。青翼宗當年因為距離天外來客戰場太近,受到波及。滅門後這五位親傳弟子為了重振宗門,聚在一處創立了樹青宗。五位親傳各掌一門,分別為‘樹根枝乾葉’五門。雖然我們葉門,如今乃是樹青宗最弱,但青翼宗原本的傳承,就在我們葉門之中。前輩您看!”   蕭雨生說著運轉功法。   後背凝聚出兩道樹葉組成的青翼虛影。   譚學永看了點點頭。   還真是青翼宗的絕學。   真是既熟悉,又陌生。   譚學永略微失神。   蕭雨生看對麵大佬失神。   也不敢把真氣收回。   就這麼硬挺著。   他本來就受傷。   這麼一逞強。   臉都白了。   最後不得不補了句:   “我們樹青宗每五年會舉辦一次宗門大比。三年後的宗門大比。我們一定能爭得更高的排位。不給仇老祖丟臉。”   譚學永回過神來,擺擺手說;   “最近江湖上又出什麼大事了?”   蕭雨生急忙收回真氣。   老老實實地低著頭說:   “清陽宗的清陽尊者正式成為武林盟主。他接任武林盟主當天,創立了智慧神教。打壓一切膽敢汙蔑神族是天外來客的宗門。我們樹青宗首當其沖。損失了不少弟子。但最恐怖的是,清陽尊者隨便扔出一塊石頭。就炸平了我們的一座大殿。都這樣了,他還說:‘那塊石頭,遠遠沒能完全發揮出自己的所有威力。自己的修為還不到家。’太恐怖了!真的太恐怖了!根本就沒法贏!”   譚學永神色嚴肅地重復道:   “一塊石頭,炸平,一座大殿?”   蕭雨生再度跪地,磕頭道:   “前輩!如果您與我們樹青宗有淵源,還求您救救我們樹青宗吧!清陽尊者,簡直是江湖上的禍害啊!他還說什麼人族之中,有潛伏的怪物。它們能變成人形,誘惑人類。這不是胡說八道嘛?!簡直就是隨便找的借口啊!”   譚學永隻是淡淡地回復:   “能變成人形的怪物。這個我也有所耳聞,是真的。”   “啊?”蕭雨生呆愣住了。   譚學永也不理會,隻是失神地說:   “一塊石頭,怎麼才能炸平大殿?難道是天火星爆?被他用在了外物之上?那臭小子,還真是個天才啊。”   蕭雨生再次磕頭說:   “還請前輩救我樹青宗!”   譚學永嘆了口氣,搖搖頭說:   “孩子。你自己起來,早點回去吧。”   蕭雨生哭著說:   “前輩。您,要對樹青宗見死不救嗎?難道是因為怕了清陽尊者?”   譚學永笑著說:   “嘿。還跟老夫玩起了激將?換別的高手,早就一巴掌拍死你了。但我不一樣。我承認,我確實打不過他。這有什麼丟人的?看來以後見麵,連我也得尊稱那小子一聲葉尊者了。畢竟他確實天下無敵。”   蕭雨生茫然地看著譚學永。   譚學永無奈地擺擺手,解釋了一句:   “別看我現在看似厲害。但實際上,當年那一戰,我中了天外來客奇毒的毒針。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毒針入膚即化,無影無蹤。我至今都沒有找出毒跑到哪裡去了。所以我早就是半個死人了。沒準哪一天、哪一刻就暴斃了。”   譚學永說著站起身,輕輕摸著那棵白色的梅花樹說:   “所以我現在,每天都當最後一天過。我都這樣了,你還想讓我幫忙?我早就自顧不暇了。我現在每天最大的期盼,就是看到明天的太陽。而我現在唯一擔心的,就是我的妻子與女兒。隻祈求老天爺,她們沒有中我身上的毒。這種心情,你能懂嗎?所以,你別走太近。我也就不請你喝水吃東西了。”   蕭雨生低下頭,無話可說。   冉義紅握住丈夫的手說:   “我早就跟你說了。不要想那麼多。中毒,就中毒吧。大不了,我們娘倆隨你一起走。”   譚學永輕輕握住妻子的手。   轉頭對還跪在地上的蕭雨生說:   “聽聽江湖事,對我來說,也隻是解悶。我早就是個局外人了。孩子,快走吧。做人做事,終究還是要靠自己。”   蕭雨生抹乾眼淚。   跪在地上,再次鄭重地磕頭道:   “不論如何。多謝二位前輩的救命之恩。”   蕭雨生說完轉身站起。   拱著手倒退走出小院。   展開青翼,破空而飛。   譚學永舉起茶杯。   用真氣對空吟誦:   “天地玄黃,崩變有靜氣。”   “萬物主宰,渾然縹緲生。”   “落花飄葉,逍遙歸虛塵。”   “千愁百憂,心清隨水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