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以後。 一座海外的島嶼之上。 朵朵粉紅的梅花盛開。 一陣風吹過。 朵朵花瓣隨風飄落。 幼童伸出手。 抓住空中飄落的花瓣。 中年男人抱著幼童。 拿起石桌上飄著一片花瓣的茶。 輕輕抿了一口。 他懷裡的小姑娘咬著手指。 把抓住的花瓣也放進了嘴裡。 中年男人笑著說: “你也喜歡花瓣的味道嗎?” 他站起身。 來到一棵不高的白梅旁邊。 隻有這棵樹,是種在院子裡的。 輕輕撫摸樹乾。 低聲說: “你和她都一樣。都別急著長大。慢慢來,就挺好。” “蠢貨!快讓女兒把嘴裡的花瓣吐出來!” 小屋裡傳來一個怒吼聲。 中年男人無奈地撓撓頭。 他試著奪走女兒嘴裡的花瓣。 但女兒偏不給。 越拽捂得越嚴實。 他嘴角抽搐。 用出內力引導。 強行奪走花瓣。 女兒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中年男人額頭冒汗,急忙哄。 但已經為時已晚。 隻聽一聲河東獅吼。 “譚學永!我做個飯的工夫!你連看個孩子都做不好!我還要你何用?!” 一位清雅女子從房間中跳出。 一掌劈向譚學永的腦袋。 譚學永急忙運轉內力。 接下這一掌。 真氣對撞,勁氣四散。 四周的梅樹晃動。 花瓣紛紛脫落四散。 譚學永沒好氣地加大內勁。 把女子擊退。 然後生氣地說: “冉義紅!你不要太過分!是你讓我搶花瓣的!女兒哭,也是你導致的!” 冉義紅擼起袖子說: “好啊你!怪我是吧?!漲本事了?!” 譚學永不屑一笑說: “哼。來啊。讓我看看你的功夫退步了沒有。” 冉義紅皺眉說: “先把女兒放一邊。” 譚學永一挺腰板說: “讓你一手一腳又何妨?” 冉義紅怒了。 運轉真氣,周身浮現出一尊修羅法相。 但就在這時。 一股黑煙冒出。 二人轉頭。 是在小屋裡冒出來的。 冉義紅急忙撐起一層真氣護罩。 大喊著跑了進去: “都怪你!菜都要糊了!” 譚學永一背手,不屑道: “哼。手下敗將,不堪一擊。丫頭。看你爹我厲害吧?都沒動手,就把你娘給嚇跑了。哈哈哈!” 小丫頭咯咯直笑。 冉義紅怒罵: “你給我等著!有種你一會再說一遍!” 譚學永哼了一聲說: “我就不。” 然後轉身就單腿跳出了小院外。 身後傳來一句帶著內勁的話: “有種你連飯都不吃!” 譚學永背著身用內勁回了句: “我就吃。我一會兒就回來吃。” “早點回來!” “嗯。” 雖然吵吵鬧鬧。 但這是他們兩個。 這幾年來最大的樂趣了。 這裡是他們的隱居之所。 當年。 譚學永沒想到…… 再次見到冉義紅。 本來打算向她告別的。 告訴她自己打算出海。 如果想念自己,就過來。 如果不想念,也就算了。 但她二話不說。 直接就跟自己走了。 那時自己隻有一條腿。 狼狽不堪。 而那時。 她還貴為一宗之主。 或許對於宗門來說。 她很不負責任。 但她的情義。 實乃天下少有。 他們兩個很像。 都有無比倔強的脾氣。 否則也不會一直等著彼此了。 譚學永單腿輕點。 輕飄飄地飄出很遠。 身法飄逸如若謫仙。 或許是因為心境自然。 這幾年的真氣修為大漲。 比以前強得太多。 他也不太在意。 沿海輕點。 一切波濤平息。 海麵平穩如明鏡。 方圓一裡的海水。 被他的真氣徹底壓平。 能映出整個天空的細節。 隨著他腳尖緩慢落下。 鏡中一圈波瀾擴散。 他隨波紋飄起。 蕩出很遠。 忽得。 他看到海岸邊躺著一人。 那人渾身是血。 昏迷不醒。 譚學永猶豫片刻。 嘆了口氣。 低聲自語: “又來了。” 這不是第一次遇到這種事。 最近外麵越來越亂了。 據說當年的葉凡。 如今成為了不得了的大人物。 江湖人尊其為清陽尊者。 號稱天下第一高手。 敢頂著這個名號。 江湖動蕩難免。 但至今也沒人能把他啃下。 讓他咽下這個狂妄的稱號。 可見他的實力確實了得。 隻是短短幾年而已。 變化真是大啊。 譚學永無奈。 他一手拎起那人。 繼續繞著島轉。 轉了一圈。 沒發現其他人。 譚學永這才回家吃飯。 他隨手把那人扔在院子裡。 該吃吃,該喝喝。 天下大勢。 關我鳥事。 飯後。 冉義紅先忍不住了。 用真氣把那人倒吊在樹上。 隔空邦邦兩拳。 直接打在肚子上。 真氣入體翻騰。 一大口海水吐出。 伴隨著咳嗽聲。 那人逐漸轉醒。 茫然地看向眼前。 隻見顛倒的兩個人如若天仙。 白衣傲然勝雪,凡塵蒙羞退避。 青絲隨風垂擺,煩惱寂靜無聲。 那人抬頭看到地上的水跡。 明白了怎麼回事。 用手一撐地。 身上的真氣消失。 他急忙跪地磕頭道: “多謝二位仙人搭救!” 冉義紅安靜地坐在譚學永旁邊。 也不說話。 外人在的時候。 她向來這樣。 譚學永坐在石椅上緩慢揮手。 霎時間地麵塵土平整。 草木低頭拜服。 那人被真氣拖著。 不受控製站了起來。 整個過程。 自然,和諧,平靜。 渾然天成。 那被救的人瞳孔劇震。 急忙老老實實地抱拳施禮道: “在下樹青宗弟子。多謝兩位前輩救命之恩。” 譚學永喝了口茶說: “樹青宗啊。聽說是青翼宗殘留後人所創。那,算是與我有些淵源了。坐下說話吧。” 譚學永一揮手。 一個石凳平滑地移了過去。 並沒有邀請他上桌的意思。 那人也沒有不滿。 老老實實地坐下。 急忙套近乎道: “原來前輩與我宗有淵源啊!那真是太好了!我乃是葉門三代大弟子!蕭雨生!再次拜謝兩位前輩的救命之恩!” 譚學永皺眉,低聲問: “葉門?” 蕭雨生很是機靈,急忙說: “啊!原來是前輩隱居多年,對外界之事有所不知。是這樣的。” 他生怕對麵這位前輩搞錯了。 必須把他架住,沒淵源也必須裝作有淵源。 “青翼宗,仇老祖。曾秘密培養五位親傳弟子,對他們傾囊相授。各個青出於藍而勝於藍。青翼宗當年因為距離天外來客戰場太近,受到波及。滅門後這五位親傳弟子為了重振宗門,聚在一處創立了樹青宗。五位親傳各掌一門,分別為‘樹根枝乾葉’五門。雖然我們葉門,如今乃是樹青宗最弱,但青翼宗原本的傳承,就在我們葉門之中。前輩您看!” 蕭雨生說著運轉功法。 後背凝聚出兩道樹葉組成的青翼虛影。 譚學永看了點點頭。 還真是青翼宗的絕學。 真是既熟悉,又陌生。 譚學永略微失神。 蕭雨生看對麵大佬失神。 也不敢把真氣收回。 就這麼硬挺著。 他本來就受傷。 這麼一逞強。 臉都白了。 最後不得不補了句: “我們樹青宗每五年會舉辦一次宗門大比。三年後的宗門大比。我們一定能爭得更高的排位。不給仇老祖丟臉。” 譚學永回過神來,擺擺手說; “最近江湖上又出什麼大事了?” 蕭雨生急忙收回真氣。 老老實實地低著頭說: “清陽宗的清陽尊者正式成為武林盟主。他接任武林盟主當天,創立了智慧神教。打壓一切膽敢汙蔑神族是天外來客的宗門。我們樹青宗首當其沖。損失了不少弟子。但最恐怖的是,清陽尊者隨便扔出一塊石頭。就炸平了我們的一座大殿。都這樣了,他還說:‘那塊石頭,遠遠沒能完全發揮出自己的所有威力。自己的修為還不到家。’太恐怖了!真的太恐怖了!根本就沒法贏!” 譚學永神色嚴肅地重復道: “一塊石頭,炸平,一座大殿?” 蕭雨生再度跪地,磕頭道: “前輩!如果您與我們樹青宗有淵源,還求您救救我們樹青宗吧!清陽尊者,簡直是江湖上的禍害啊!他還說什麼人族之中,有潛伏的怪物。它們能變成人形,誘惑人類。這不是胡說八道嘛?!簡直就是隨便找的借口啊!” 譚學永隻是淡淡地回復: “能變成人形的怪物。這個我也有所耳聞,是真的。” “啊?”蕭雨生呆愣住了。 譚學永也不理會,隻是失神地說: “一塊石頭,怎麼才能炸平大殿?難道是天火星爆?被他用在了外物之上?那臭小子,還真是個天才啊。” 蕭雨生再次磕頭說: “還請前輩救我樹青宗!” 譚學永嘆了口氣,搖搖頭說: “孩子。你自己起來,早點回去吧。” 蕭雨生哭著說: “前輩。您,要對樹青宗見死不救嗎?難道是因為怕了清陽尊者?” 譚學永笑著說: “嘿。還跟老夫玩起了激將?換別的高手,早就一巴掌拍死你了。但我不一樣。我承認,我確實打不過他。這有什麼丟人的?看來以後見麵,連我也得尊稱那小子一聲葉尊者了。畢竟他確實天下無敵。” 蕭雨生茫然地看著譚學永。 譚學永無奈地擺擺手,解釋了一句: “別看我現在看似厲害。但實際上,當年那一戰,我中了天外來客奇毒的毒針。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毒針入膚即化,無影無蹤。我至今都沒有找出毒跑到哪裡去了。所以我早就是半個死人了。沒準哪一天、哪一刻就暴斃了。” 譚學永說著站起身,輕輕摸著那棵白色的梅花樹說: “所以我現在,每天都當最後一天過。我都這樣了,你還想讓我幫忙?我早就自顧不暇了。我現在每天最大的期盼,就是看到明天的太陽。而我現在唯一擔心的,就是我的妻子與女兒。隻祈求老天爺,她們沒有中我身上的毒。這種心情,你能懂嗎?所以,你別走太近。我也就不請你喝水吃東西了。” 蕭雨生低下頭,無話可說。 冉義紅握住丈夫的手說: “我早就跟你說了。不要想那麼多。中毒,就中毒吧。大不了,我們娘倆隨你一起走。” 譚學永輕輕握住妻子的手。 轉頭對還跪在地上的蕭雨生說: “聽聽江湖事,對我來說,也隻是解悶。我早就是個局外人了。孩子,快走吧。做人做事,終究還是要靠自己。” 蕭雨生抹乾眼淚。 跪在地上,再次鄭重地磕頭道: “不論如何。多謝二位前輩的救命之恩。” 蕭雨生說完轉身站起。 拱著手倒退走出小院。 展開青翼,破空而飛。 譚學永舉起茶杯。 用真氣對空吟誦: “天地玄黃,崩變有靜氣。” “萬物主宰,渾然縹緲生。” “落花飄葉,逍遙歸虛塵。” “千愁百憂,心清隨水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