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話(1 / 1)

流沙戰爭 西山書樵 6728 字 2024-03-16

夕陽垂落。   “嘁…”仰天看去,馮行之才發現,不知何時,自己置身於一片峽穀之中。   殘陽刺穿雲層,晚霞像鮮血一樣濺散開來,抹在峽穀的山壁上,顯得格外腥紅。   馮行之沒有聽見雲的哀嚎,山的咆哮,山穀中回蕩著的隻有一片死寂。   環顧周身,峽穀內橫豎鋪陳著數千具屍體,斷劍,折戟,殘甲,軀乾,這裡似乎進行了一場慘烈的戰鬥。   不不,用“滅絕”二字更加貼切。   一雙有溫度的手握住馮行之的手掌,那雙手攥得緊緊的,讓馮行之感到有些疼痛。   馮行之轉頭看去,看向溫暖的來源。   那是一名麵戴白紗的女子,原本華麗的白袍千瘡百孔,馮行之看不清她的長相,隻覺得她望向自己的目光,充滿了慈愛和不舍。   突然,白紗女子將自己抱住,緊緊地摟在懷中。   馮行之隻感覺詫異,自己比她將近高一個半頭,可被她緊緊摟住的時候,自己卻完完全全包裹在了女子的懷中。   有點熟悉,有點溫暖。   “你是誰?”馮行之沒有掙紮,隻警惕地問道。   無聲。   白紗女子摸了摸馮行之的頭,一下,兩下,三下,手法輕柔,漸漸打消了馮行之的警惕。   “你不要…忘記我們。”良久,白紗女子聲音虛弱,卻很溫柔。   突然,峽穀的上空,一個巨大的魔法陣橫空出現,陣法之大,籠罩了穀口,橫斷了陽光。   急忙仰天看去,馮行之卻被眼前的景象驚呆了——窮極自己所學,也沒有見過如此復雜,如此精密的大陣,從陣眼到陣圖,密密麻麻不知畫了幾萬道咒文。   戰略魔法?還有我沒見過的品種?!   在馮行之的認知中,戰略魔法的品種十分稀少,而除卻極其罕見的增益和防禦類的戰略魔法,絕大多數戰略魔法的作用都十分單純——爆炸與毀滅。   是誰要毀滅我,是誰要毀滅這裡的一切。   思考雖慢,馮行之行動卻很快。   “神權神授,我為代行,復製。”   馮行之一手朝天,掌心中,一股聖潔的白光大亮。   也許是求知欲,也許隻是本能,此時,馮行之不惜動用神權,不惜使出全身的解數,也想將這天上的魔法陣復製下來。   這是他必須要做的事。   這似乎是自己離解開那個秘密,最近的時刻。   在白光的照耀下,一個渾身漆黑的在腥紅的山穀上探出了身子,向下俯瞰著。   那是誰?   管不了許多了…!   馮行之閉上眼睛,準備迎接湧入腦海的海量信息——   睜開雙眼。   熟悉的天花板,月色透過窗戶,灑在墻壁上,寧靜如水,皎潔如玉。   馮行之睡眼惺忪,下意識地掐了把臉。   “又是這個夢…”從旅店的床上坐起,馮行之迷糊地嘟囔著。   下床,走到窗臺前,彎腰看了眼窗臺上的宵漏。   剛過醜時。   朦朧之中,馮行之漸漸變得清醒,站在窗前,回味起了自己的夢。   回想起來,馮行之不是第一次夢見自己身在峽穀之中,也不是第一次夢見白紗女子,更不是第一次夢見那個恐怖的魔法大陣。   這些究竟與自己有什麼關係?   自己被師父一手拉扯大,師父雖然十分嚴厲,從小開始的魔法訓練雖然苛刻,自己卻沒有感受到多辛苦,甚至打心底裡還覺得有些快樂。   可方才的夢境裡,身處於那個場景之中,馮行之卻實打實地感受到了悲傷。   好像從自己十二三歲開始,那片峽穀總是若有若無地縈繞在他身邊,偶爾侵擾著他的夢。   夢境漸漸遠去,馮行之的思維回到了現實。   馮行之想到,自己白天對現任天原王陛下、老同學何興敗的承諾。   “哎呀…真是一失足成千古恨。”馮行之嘆道,埋怨自己不該一時興起,接下了尋找“魔主典藏”這項棘手的任務。   先不說“魔主典藏”的那些個物件危險與否,光是搜集“魔主典藏”的那些個收藏家們,還有打擊收藏家的主神教廷,藏龍臥虎,著實是夠喝一壺的了。   馮行之對自己的實力有著充分的自信,可應付那些個高手,自己孑然一身,卻稍稍顯得有些捉襟見肘。   主要是太麻煩了,不符合自己對生活工作平衡的預期。馮行之想到。   “好久沒見老頭子了,”馮行之拿起宵漏,放到茶幾上,緊接著推開旅店的窗戶,“去瞅一眼。”   “風之精靈我需要你的庇佑。”說著,馮行之縱身一躍跳出窗戶,身影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午夜,天都城王宮,天原王寢宮。   黑夜蒙蔽了太陽,籠罩了整個天原國的上空。   夜晚總是見不得光的,或者說光芒不及之處,便是夜晚。   午夜的天都城燈火稀疏,大部分市民已經睡去,與白天截然相反,偌大的都市靜悄悄的,就是駿馬的一聲嘶啼也可以驚動全城。   因為全城宵禁的製度,此時在街上活動著的人,不是肩負巡城使命的士兵,就是心懷不軌的惡人。   鐵鞋紮紮,一步一步踏在漢白玉的石道上,漸漸靠近寢宮。漸漸地,三個身影在寢宮前的宮燈下顯露出來,隻見兩名身穿重型甲胄的兵士,一左一右,簇擁著中間一名披著袍服的中年人。在宮燈的映襯下,勉強可以看清中年人的袍服下的製式軍裝,和肩上黯淡閃光的三顆將星。   此時此刻,通向寢宮的道路上,原本執勤的侍衛卻毫無蹤影!   三個人就這樣果決地步步向前,直到寢宮正門的臺階——   中年人右手護心,左膝觸底,率先跪在宮門前。   兩名士兵見狀,也匆忙下跪。   借著昏暗的燈光,才能看清,三個人的腰間空蕩蕩的,除了一根腰帶束著衣服,並沒有懸著刀劍。   黑夜靜悄悄地,三個人就這麼悄然無聲地跪在寢宮前。   “吱呀——”   寢宮的兩扇正門緩緩地推開,明亮的宮燈灑出殿外,從中閃出一人,穿著一身金絲繡的黑色對襟,時值午夜,此人麵色從容,對跪在宮外的三人並不意外;眼神灼灼,映著宮燈,沒有一絲倦意,似乎就是在等眼前跪地之人的謁見。   “末將林灼炎見過陛下。”中年人音量不大,聲線卻十分渾厚,低沉卻清晰地將語句恭送到天原王的耳朵裡。   “林愛卿免禮,”站在寢宮門口的何興敗平淡地說道,“隨餘來。”說著,頭也不回,身形隱沒在寢宮中。   “你們在外麵守候,打攪者格殺勿論。”中年人對著兩名兵士命令道。   聽到指示,兩名兵士恭敬地一鞠躬,無言地站到寢宮兩側。   吩咐完士兵,中年人便進入了天原王的寢宮。   天原王的寢宮雖大,布置陳設卻十分樸素,進門的會客廳中隻擺了一張實木大案,大案上攤開著一張奏折,在長明燈慘白的燈光下顯得異常憔悴。大案之後放置著一把實木龍椅,兩個角上都雕刻著真龍,大案的旁邊擺著一個老舊的木架,上麵密密麻麻放滿了奏折和卷宗。寢房在右側,膳房在左側,分別用巨大的屏風隔開。   何興敗坐回龍椅上,低著頭繼續批閱奏折。   “林愛卿,深夜議事就不必拘禮了,”何興敗頭也不抬,對站在門邊的林灼炎說道,“門後有幾把竹椅,你拾一把,坐過來。”   “末將遵旨。”林灼炎輕輕拾起一把竹椅,慢慢地走到何興敗的辦公案前,小心地放下椅子,對著低頭批閱奏折的何興敗恭敬地鞠了一躬,隨後坐在竹椅上。   “林愛卿,餘深夜召見你,你可知其中原委?”何興敗試探性地問道。   “末將世受國家恩典,為陛下盡心竭力乃是本分,”林灼炎回答道,低沉的聲音回蕩在空曠的寢宮中,“陛下吩咐就是。”   何興敗淺淺地笑了,隨後抬起頭來,對著林灼炎贊許道:“好,好,不愧是世襲的忠毅伯爵,不愧是餘欽封的近衛師團長,林灼炎大將!——方才餘的試探倒顯得失禮了。”   “餘深夜秘密宣你進宮,其實是有求於你,”何興敗已經放下了奏折,對著林灼炎正聲說道,“餘想向你借一個人。”   “…陛下盡管吩咐。”猶豫了一秒,見何興敗沒繼續說話,林灼炎堅定地說道。   “哈!”何興敗眉毛上挑,笑道,“林愛卿,餘還沒說借什麼,你倒是慷慨——”何興敗話鋒一頓,顯然是想到了什麼。   “還是說,你已經知道餘要借什麼了。”何興敗語速漸慢,咧著嘴看向林灼炎,目光如刀。   林灼炎嘆了口氣:“陛下若說其他,末將腦子慢,肯定是想不到,但您說向末將借人,末將腦海中便隻能想到一個答案。”   “但是啊,陛下,我家小妹說到底也就是個初出茅廬的小孩子,恐怕有負陛下重托啊。”   “你這當哥哥的倒是處處護著妹妹,”何興敗說道,隨即嘆氣道,“餘也是當哥哥的,你這份心,餘完全理解。”   “可國事艱難,現在正是朝廷用人之際,令妹的實力咱們有目共睹,決不能白白埋沒了。”何興敗語氣很重,不容置疑。   “餘並非派給她什麼艱巨的任務,隻是想讓她為天原國施展自己的手腳罷了。”   “陛下,”林灼炎試探性地問道,“您是不是想讓她去尋找‘魔主典藏’?”   “是,”何興敗陳述道,“也不盡然,她的職責是:幫餘去護衛、去監視一個人。”   “尋找‘魔主典藏’並將它們牢牢控製在餘手中的必要性,餘應該不必向你贅述了罷?”   見林灼炎不語,何興敗口氣放軟,笑著說道:“你這當哥哥的可真是!我直說了吧——你妹妹19歲通過超級戰士考核,20歲以天原軍校首席生身份畢業,位列天原國天劍組,封號劍狂,21歲參加第五次對魔戰爭並立有重大功績,是餘親自頒獎的七位‘鎮魔英雄’之一!”   流沙大陸紛紛亂亂,但是有一個標準卻是一直統一的,那就是對戰士的考核。   按照主神教給出的標準,無論專攻魔法還是體術,戰士們都會麵臨五個考核,並根據考核劃分等級。考核分初級、中級、上級、卓越級和超級,對應著五個等級的戰士。   前四個等級的考核都可以在本國進行,而到了第五級,也就是超級戰士的考核時,信仰主神教的國家會把戰士送往主神教廷轄區,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也就是主神教皇國進行考核。   天原國因為不尊主神教廷,因此另外製定了超級戰士的考核標準:在五名超級戰士的圍攻下堅持一刻鐘,即十五分鐘,就算通過超級戰士考核。   得益於這一考核標準,一千年來,天原國的超級戰士始終位於流沙大陸最強者的序列,威名橫跨了整片大陸。   天原國人擅長用劍,體術之中以劍為尊,因此倘若用劍之人通過了超級戰士考核,便有資格加入頂級劍士團體——天劍組,並獲賜封號。   一口氣說了一大串話,何興敗頓了一頓,捋清思路繼續道:“林愛卿,令妹論才能、論實力,都不在你之下,讓她好好歷練歷練,這不僅是光耀你們林家的門楣,更是為天原國的復興助力啊!”   林灼炎低垂著頭,閉目思考,半晌,似乎拿定了主意,抬起頭說道:“陛下說道在理,也該讓她鍛煉鍛煉了,隻是她還幫著末將籌備對魔事務局——”   何興敗抬手,打斷了林灼炎的發言:“這正是餘要跟你商量的第二件事,餘前日在最高議政廳決定了,正式成立對魔事務局,由西閣直接管理,”   “前期的籌備工作你做得很好,不過之後的事情你可以歇歇了,專心幫餘保衛首都就是。”   “如此也好,”林灼炎說道,“不過,末將鬥膽問一句,您打算讓誰來主管對魔事務局呢?”   此言一出,寢宮內空氣驟冷,何興敗並沒有回答他,沉默著,隻眼神變得十分鋒利。   “餘打算,請‘黑狼王’出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