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浩認真的看著她:“納蘭小姐,你知道嗎?你就是我的幸運女神,那日要是沒有你,我斷然不會高中進士。” “討厭!”那女子的臉一下子紅到了耳根,把頭埋在嚴浩懷裡就不肯出來了。 嚴浩湊到她耳邊輕聲道:“今日可以再給我點幸運嗎?” 那女子聞言身子微微顫抖了一下,纖手緊握,半晌後鼓起勇氣在他臉上蜻蜓點水的一吻。 那女子緊緊抱著嚴浩,在他耳邊呢喃道:“公子小心,奴家等你回來。” 說罷,便嬌羞的跑回了馬車中。 “操!鳥人。” 圍觀的人群中不知誰爆了一聲粗口,考個武考還帶女人過來卿卿我我?在場不少人都向他投去鄙夷的目光。 有幾個五大三粗的考生還在竊竊私語:“他娘的,待會兒遇到這個小胡子把他腿打斷。” 嚴浩的身心依舊沉溺在溫柔鄉裡,完全沒感知到外部世界存在的危險,他臉上洋溢著陶醉的笑容,突然他看見馬車的簾子揭開了一點,他知道這是納蘭姑娘在偷偷看自己,一時又來了精神。 隻見他從懷中抽出一本泛黃的書卷,而後左手拿書,右手舞劍,起勢過後,一個瀟灑的後空翻漂亮落地,這一幕在旁人眼裡是極為可笑的,可在車轎裡的納蘭姑娘看來卻是非常亮眼的。 黃鳳清實在看不下去,就把他丟給了周梨照應,自己帶著李漢刀遠離了這個不堪入目地方。 剛沒走幾步,他就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 “荊奴!” 西北項家是武功世家,項荊奴怎會錯過武考呢! 項荊奴看到黃鳳清也是十分驚喜,大步走上前:“鳳清,你怎麼來武考了?” 這個時代,讀書人是很講究禮節的,丙辰這一科黃鳳清是狀元,按禮製項荊奴應該稱他為師兄,隻有私下關係好的人,才會依舊互稱姓名或表字。 黃鳳清:“我自然不會這些舞槍弄棒,我是陪家裡人來武考。” “原來如此。”項荊奴道:“哪位是你家人,快領我去,我好認識一下。” 黃鳳清丟不起這個人,此時恨不得把頭埋進褲襠裡,趕忙連連擺手:“不提這個,不提這個。” 他岔開話題:“荊奴,你的武功如何?能否拿下武魁?” 項荊奴十分自信:“還沒開考我不敢說大話,爭取拿個三甲吧。” 黃鳳清驚異:“你這麼厲害!” 項荊奴道:“從小練到大的功夫,我十五歲就騎馬去打仗了,再兇殘的敵人的我都遇到過,今天場上這些…” 項荊奴目光掃過四周,目光最終在人群中最紮眼的嚴浩身上停住了,他指了指嚴浩對黃鳳清道:“今天場上這些考生許多連血都沒見過,他們根本不配做我的對手。” 黃鳳清聞言開始擔憂嚴浩的安危,算了,為了姐夫的小命他決定不要臉了,他紅著臉對項荊奴道:“荊奴不瞞你說,那個人是我姐夫,待會兒考場上遇到了,還請下手輕點。” 項荊奴臉部一陣抽搐:“好,我答應你!本來想把他腿打斷的…” “鳳清,你有表字嗎?” 黃鳳清搖頭:“尚未表字,我打算明日瓊林宴請我座師賜個字。” 項荊奴:“這再好不過,你知道是哪位座師點了你的試卷嗎?” 黃鳳清搖搖頭:“還不知,明日瓊林宴才能知道。” 項荊奴壓低聲音:“鳳清,你是不是在擔心是李閣老點了你的試卷?” 黃鳳清看了他一眼,他沒想到項荊奴一下能看出他的憂慮:“對,如果被李閣老點了卷子,那我一生都會受製於他。” 談到此處,項荊奴也沉默了。 李殊弦在廟堂被稱為權臣,在民間被罵做奸相,掌樞二十年來惡名遠揚,雖然林清弦解釋過他這個師兄當政是不逢明時,皇帝剛愎自用,朝中悍臣滿朝,他隻能扮演好一個縫補匠的角色,來平衡皇帝與朝臣之間的關係。尤其是在伺候永徽帝這位主的情況下,出了什麼事情都是內閣的錯,朝臣又不買他的帳,以至於他天天在私底下人被罵。 科舉場上有個不成文的規矩,哪位座師點了你的試卷,這位座師就是你畢生的恩師。是他點了你的試卷,你才得以進入仕途,此乃一恩;因為是師徒關係,你進入廟堂後他會對你百般嗬護,護你成長,此乃二恩。人有五倫,師徒是一倫,有此二恩,師父對弟子如同再造父母,若有所背,人神共棄。 所以如果黃鳳清的試卷是被李殊弦點中,那他們就是鐵定的師徒關係,李殊弦經常被罵是奸相,黃鳳清一踏進廟堂就會被扣上奸黨的帽子。 項荊奴問:“如果是李閣老點中你的卷子,你打算怎麼辦?” 黃鳳清沉思片刻,認真道:“尊重師長,恪守本心。” 項荊奴緩緩點頭。 黃鳳清問道:“你表了字嗎?” 項荊奴道:“考上進士後,叔叔給我表了字。” 黃鳳清笑道:“敢問項兄臺甫?” 項荊奴作揖:“不敢,賤字武野!” 這時,一陣悠揚的號角聲吹響,武考正式開考! 告別了黃鳳清,項荊奴從隨從手中接過一桿長槍,大步走進考場。 演武場上,嚴浩左手負後右手持劍,這場考試他的對手是一個手持雙板斧的彪形大漢,之前交手的幾回合,嚴浩都以靈活的身法避開了對手的攻擊。 “小胡子!敢不敢跟爺爺正麵一戰!” 嚴浩平日最忌諱的就是別人叫他小胡子,一聽有又這麼叫他,頓時臉上就掛不住了,拿劍指著他道:“嘿!死胖子,小爺我待會兒不把你打的叫爺爺我就不姓嚴!” 沒想到彪形大漢也頗講究這個,平日最煩有人叫他‘死胖子’,頓時氣的火冒三丈,手持雙板斧大叫著就向嚴浩砍去。 嚴浩靈活的躲開一擊,而後轉身擊劍,一劍劃傷了對手的後背,那胖子吃痛,疼得大叫一聲,又轉身向嚴浩撲來。 嚴浩動如脫兔,一個矮身躲開致命一擊,而後踢出一腳狠狠踢在胖子的腹部,胖子被踢的連退十步。 穩住身形後,胖子死死的盯著嚴浩,可漸漸的他眼神褪去了狠勁,接著居然淌下了眼淚。兩柄板斧從他手中緩緩滑落,下一秒他居然捂著肚子跪倒在了地上,哭泣道:“肚子疼!” 胖子倒下後,場邊立刻有人報喊:“五十七考場,考生嚴浩勝!” 第一場武考考的是械鬥,這個龐大的演武場被劃分成了一百多個小場地,每個小場地都有一對考生再比武,勝者將晉級下一輪考試,敗者則直接出局。 另一邊的十號考場上,項荊奴手中的長槍幻化成一道道看不見的殘影向前突進,他的對手被逼的連連後退,一把精鋼大刀根本招架不住他的槍影,很快他就把對手逼到了場地邊。 接著他收槍,一個箭步沖上去,使出一記鐵山靠,用蠻力把對手撞了出去。 “十號考場,考生項荊奴勝!” 第一場械鬥結束,勝者換個場地繼續比武。 嚴浩休息了片刻後被帶到了下一個場地,這一次他的對手又是一個彪形大漢。 說實在的,嚴浩這種體型實在不適合來參加武考,來參加武考的無一不是體型壯碩的力士,他們力大者甚至可以揮動百斤精鐵大刀,不濟者也可以掄起四五十斤的鐵棍,而嚴浩的佩劍僅有六斤四兩,是一把標準的裝飾劍,多為年少氣盛的貴公子行走江湖所佩戴,所厲害者也僅僅是兩刃開鋒而已。 但他既然能金榜題名自是不傻,他堅持來參加武考自然有他的道理。 因為他真的會武功。 嚴浩,字奉生,永徽十五年出生於宛洲世族嚴家,嚴家在宛洲雖談不上什麼名門望族,但前後經歷了四代人的經營,根深蒂固。嚴浩高祖是舉人,他爺爺賜了進士,在穆宗朝官至侍郎,他父親五次科甲不第,以舉人的身份捐官當了個縣太爺,以至於到了嚴浩這一代,嚴老爹死盯著嚴浩讀書,就盼他像他爺爺那樣高中進士,重光嚴家門楣。 此次科考中第,嚴浩完成了他父親對他的期待,然而於他本心而言實在是厭惡讀書,這次能考中,九成的功勞得歸功於他父親的日夜督促。作為一個典型的叛逆者,嚴浩真正的用心之處不在功名,而在武功。 嚴浩十歲那年,一江湖遊俠借宿嚴府,見嚴浩生的孱弱,便教了一套心法,助他固本培元。一年後,心法初有成效,嚴浩的身體養的十分壯碩,旁人皆稱奇,可別人不知道的是,正是這套心法,打開了嚴浩對武功的認知。 從此過後,嚴浩大肆尋覽武功秘籍,期間甚至找了幾本西域秘術,練的差點走火入魔,後嚴父不允,他就挑燈夜讀,十幾年來勤練不輟,以至於他一直有個願望,那就是有朝一日能與天下英雄會武。 這份執念今日得以實現,就是這武考! 隻見嚴浩對手的那個彪形大漢手持一把精鐵大刀,咆哮的向他砍來。嚴浩步步後退,麵對身材成倍於自己的對手,他毫不慌張,寶劍雖尚未出鞘,一個閃身躲過了致命一擊,又立掌成刀,以點破麵,打出一記手刀切在那大漢的腹部,把那大漢疼的雙眼通紅。 旋即,他又借勢踢出一記掃堂腿,直擊那大漢的下盤,十多年的功力全都匯聚在這一腳上,他想借著這一腳直接把對手踢下擂臺。 可就在這電光石火之間,那大漢紮出馬步,兩腿上的肌肉像兩顆鐵球一樣高高隆起,嚴浩終究是吃了身板的虧,一記掃堂腿仿佛踢在石頭上,那大漢巋然不動。 身板雖不行,他把功力全都用在了迅敏上。還未等那個大漢反應過來,他單手撐地,身體扭出一個不可思議的弧度,接著甩出一條腿鞭,狠狠的踢在大漢的肋間。 大漢疼的麵目猙獰,他咆哮一聲,揮出精鋼大刀如同颶風一樣向嚴浩殺去。 嚴浩拍地而起,疾步後退,待到大漢出現破綻時,他拔劍前擊,穿過大刀的空隙,從一個刁鉆的角度直刺大漢的麵門。 那大漢駭的坐倒在地,嚴浩適時收劍,這時他的劍尖離大漢的麵門僅一寸許。 可怎料那大漢不肯服輸,側滾躲開了嚴浩的劍尖,而後屈指成抓就向嚴浩抓去。 嚴浩有點不開心了,這種行為在他看來就是不講武德。 “那就別怪我了!” 嚴浩大喝一聲,一個閃身繞到大漢的背後,接著向大漢的襠部踢出一記兇殘至極的斷子絕孫腿。 “啊!” 大漢發出一陣殺豬般的慘叫,引得旁邊所有人都側目。 嚴浩若無其事的對他拱了拱手:“承讓!” “快來兩個人把他抬下去!”考官招呼著手下人把還在地上打滾的大漢抬了下去,他看了眼嚴浩,頓覺下體緊實,趕緊道:“十九號考場,嚴浩勝!” 連勝兩場的嚴浩,直接晉級下一場比試,騎術! 第一場械鬥淘汰了一半的考生,嚴浩休息了半個時辰,終於迎來了騎術。 所謂騎術,就是兩百考生分成兩隊騎兵沖鋒對決,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這場比試統一發了木刀,刀刃上塗了一層未乾的朱漆,兩隊沖鋒時,誰身上沒被塗上紅色的顏料就算勝出。 嚴浩翻身上馬,考官拉著他的馬頭把他帶到了指定沖鋒的位置,由於他的身板小,被安排到了整隊的側翼,這個位置是相當照顧了。 悠揚的號角聲響起,考官在整個隊伍的中間領隊,他騎著頭馬帶領考生緩緩蓄勢,馬兒在低聲嘶鳴著,很多人都開始不安起來,緊緊的勒住馬韁。 頭馬邁開蹄子開始跑了,後麵的馬一下子都跟了上去,嚴浩多少也算個貴公子,平日策馬遊園也是經常做的事,騎馬自然不在話下,反觀許多體型碩壯的大漢,騎上馬後就顯得驚慌失措,搖搖欲墜。 就在接觸上的一剎那,兩隊人馬立時亂做一團,嚴浩左右避閃,一時間居然沒有人能砍到他,反倒是他憑借著靈活的身姿,連續出刀擊中了三人。 沖鋒結束,正當嚴浩暗自得意時,突然旁邊的隊友向自己砍來了一刀。 “草!小人!” 嚴浩大驚失色,連忙避閃,一個沒抓穩馬韁居然掉下了馬鞍,所幸他及時做出反應,拉著馬韁從馬身下翻了一個過,又穩穩的坐回了馬鞍。這個本事他早就在自己家的馬身上練會了,此招數一出,看得那個對他出陰招的人瞠目結舌。 “就這?” 嚴浩看著他,眼中盡顯鄙夷之色。 這是考試,雖說分了兩隊,但絕無勝負之說,考官看隻是看考生身上中了的朱漆,所以無論是這一隊的還是另一隊的人,大家都是競爭對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