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泉山得名於其泉水,“水清而碧,澄潔似玉”,離玉泉山最高的山峰鳴泉峰頂千尺處,倒似老天爺在山上造了座小池,四四方方的一池碧水,泉眼在池水中心,叮咚泉響,千年未曾斷絕。玉泉池的水略帶著些甜味,十裡八鄉的鄉鄰們,在古老的傳說中代代相傳,飲了玉泉池的水,延年益壽,多增福報。古人雲,山不在高,有仙則名。玉泉山上,終年靈氣氤氳,多有靈獸仙草,修仙求道之人,往往隱居此地,千百年來,賢者雲集,名俠輩出。而定居玉泉山上的各路修道之人中,又以玄妙觀最為有名。自創派祖師至今,已傳數十代弟子,劍法道術,皆有獨到之處,在江湖中極負盛名,可惜玄妙觀歷代遵循規矩,擇授弟子選拔嚴苛,每位門人,不過至多三位弟子,以至玉泉山玄妙觀名氣雖響,勢力卻不大。玉泉山玄妙觀,不以人多取勝,但每代弟子中,總有在武林中出類拔萃的高手,在南武林中,極受崇敬。當代觀主長生真人,生性端嚴靜謐,氣象沖合,不茍言笑,他潛心修道,清靜無為,不喜在武林中嶄露頭角,招惹是非,倒是個實實在在的出家人。若非身負蓋世神通,誰又能想到在觀中日日修身養性的呆悶道人,是天下前十的大高手?日子久了,玄妙觀的名號,倒被人遺忘了,漸漸就傳得隻剩下了玉泉山,倒似整個玉泉山隻有這一處習武修道之所一般。 長生掌門一代,玄妙觀嫡係弟子三人,除了長生掌門,二師兄長靜雖道號個“靜”字,卻最是熱心好動,師兄弟三人,唯他沒點道士樣子,雖是掛單出家的道人,日常也作道士打扮,但酒肉不忌,生性疏懶;三師弟長俊資質極佳,他年紀較兩位師兄輕得多,少了二十年實打實的修行,但後發先至,功力幾乎已不在二師兄長靜之下。 玄妙觀大殿中,長靜從門外悠閑地踱進來,一邊將腦門靠後的頭發,梳到頭頂上,遮住了頭頂越來越明顯的油亮頭皮。 “師兄,這麼急喚我乾什麼呢?這才什麼時辰,你看你擾我清夢,我頭發越來越少,就跟你脫不了乾係。”長靜笑嘻嘻的跟大師兄長生招呼道。 “你的頭發,誰也挽救不了。若你再三天一大醉,兩天一小醉,隻怕後邊的頭發梳上來,也會遮不住了。”長生也微微笑著,在這個二師弟勉強,長生總能輕鬆愉快下來,仿佛是長靜豁達幽默的天性感染了他一般。 “閑話少說,有正事找你。前日晚上,有人送了個孩子來觀裡找你?” “師兄就為這事找我?的確是有這麼個事情。這孩子可憐啊,我已連夜下山去查探過,晚去一步,他父母已經亡故了。現在這孩子孤苦無依,我打算收他作弟子,撫養他長大。”長靜一邊說著話,一邊伸手在腰間摸來摸去,尋覓往日掛在腰上的酒壺,起床時迷迷糊糊,竟是忘了帶在身上,無酒可喝,便有些定不住神,搓著雙手,心不在焉。 “我聽三師弟說,這孩子是玲瓏劍仙姬鴻君的兒子?” “老三消息倒是很快啊。他教的這些徒弟,倒是機敏得緊。送孩子來的那位仁兄,說這孩子是姬女俠跟當地縣令的兒子,一胎雙生,他弟弟已經不幸夭亡,如今父母仙逝,隻剩下這獨苗。”長靜想起那夜觀中值夜的是三師弟長俊的弟子,趙寅光來觀中尋找自己之事,便是通過那名弟子通傳,兩人談話,也未避開,消息自然也就傳入了長俊耳中。 長生沉吟了片刻,正欲開口,站在長生身邊的三師弟長俊忍不住搶到:“你可知這意味著什麼?姬氏軒轅血脈,上代黃帝之力,傳承於玲瓏劍仙姬鴻君,若這孩子是她在世的唯一骨肉,那必是下一代黃帝之力傳人,今後莫說光大我玉泉山玄妙觀門楣,就是稱雄武林,白日飛升,立萬世基業也未必不能。二師兄,你自己懶就算了,別毀了大好苗子,應將這孩子交給我來照料教導,我定能讓他大放異彩。”長俊越說越是激動,向前走了兩步,他性子直來直往,兩個師兄自小照料他,大師兄端嚴安靜,長俊在他麵前倒還規規矩矩,在嘻嘻哈哈的長靜麵前,便沒了師弟樣子。 “我便知道你們會有這種想法,虧得你還是個道士,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太熱衷於名利虛榮了。這孩子父親臨終之時,叮囑將孩子送來那位朋友,直至身死,也不肯說出仇人是誰,隻說想讓孩子快樂長大,好好生活。這凡人對子女的愛,你們該去好好體會體會。莫說姬女俠的父親,當年對我有救命之恩,就算是我與他們夫妻二人毫不相識,沖著這孩子父親這份人間至愛和胸懷,我也得好好替他們照料孩子。我老酒鬼什麼時候該清醒,什麼時候可以糊塗,還是能分清的。你們雖當他是寶貝,卻都是寶貝材料,我隻會當他是寶貝弟子。”長靜本是文人出身,半路出家,本就聰明絕頂之人,豈能不知道這個孩子身負的血脈能帶來的價值?隻是他性情中人,又從無野心,心中敬佩孩子父母,已下定了決心,要親自撫養孩子,幾句話說得斬釘截鐵,毫無餘地。 長靜看著目瞪口呆,一時語塞的師兄跟師弟,撓了撓頭,道:“好了好了,先說到這裡吧,我得喂孩子去了。” “你小心把你的破酒錯喂給孩子了,自己都不著調,還要照顧孩子。”長俊這時已露出了笑容,調侃著師兄,玉泉山玄妙觀高足,誰又不是人中之傑,豈能不知自家師兄性子?方才一頓發作,不過是換個法子提醒師兄,要對此事用心罷了,再者雖然在二師兄麵前沒個大小,感情還是一直都不錯,又怎會真的跟師兄爭? “小家夥好著呢,聞到酒味就笑,將來定是個好酒搭子。”我去了,你們倆身上太多道士味道了,我怕沾了你們一身道士味道,我徒兒不見得喜歡。長靜笑嘻嘻的,邁著他慵懶的步子,跨出大殿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