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政驚疑地看著仲平,良久,這才低聲問道: “可,為什麼?父王,父王他為什麼要這樣做?” 仲平擺了擺手,嘆了口氣: “權衡之道罷了。” “此事,你就別管了,安心讀書,安心練武,這是我與呂不韋之間的事情,與你們無關。” 聽完,嬴政嘴唇緊抿,想了片刻,又擔憂地說道: “可,呂不韋勢大,僅憑先生一人,如何……” “勿言。”仲平連忙抬手,阻攔嬴政繼續說下去。 見嬴政確實不懂,仲平想了想,繼續說道: “你方才說將廷上之事全部聽到,那你可知,查辦此事之人是誰?” 嬴政蹙眉想了幾秒,回道: “典客蔡澤?” “對,就是他。” 仲平微微點頭,沉默半晌,緩緩說道: “被呂相參的時候,我也有些慌張,不過,現在細想,嗬,竟然著了蔡澤的道。” “終日打雁,竟被燕啄了眼,自認聰明一世,沒想到竟是糊塗一時。” 嬴政在旁邊聽的雲裡霧裡,疑惑地問道: “先生,你在說什麼?這件事跟蔡澤又有什麼關係?他不是你認的兄長嗎?” 仲平嘴唇緊抿,搖了搖頭,苦笑一聲: “確實是認了兄長,但原本隻是口頭之稱,現在,反倒真成兄長。” 嬴政還是聽的稀裡糊塗,睜著大眼,看著仲平,不解地再次問道: “先生究竟是何意?為何政始終聽不明白。” 仲平深吸一口氣,這裡可是學宮,他提示的已經夠清楚了,可嬴政還是不懂,他也沒有辦法,想了想,仲平隻能說道: “等我再次回到學宮的時候,我再給你解釋前因後果,如何?” “先生還可以再次回到學宮?” 仲平頓時笑道:“我說可以,那就可以,你忘了我在趙國時說的話了?” “可與不可不重要,想與不想才是關鍵。” “你想讓先生回到學宮嗎?” 嬴政立馬點頭:“想!” “好,那就相信先生,靜待時機。” 說完,仲平就站起身,繼續收拾東西。 一邊收拾,仲平一邊說道: “政,我走之後,呂相可能會擔任你的老師……” “先生,政不想讓這種肚量狹小的小人來教,如果真的是他,我會請示父王換人。” 聽到嬴政的話,仲平沒有任何驚訝,耐心地聽嬴政說完,仲平這才繼續說道: “這種事最好不要做,政,你要記住,你父王已經不是太子,他現在是王,想的是天下大事。” “人的腦子很小,容納不了太多的事情,所以,你不能照著自己的性子去找你父王,換不換另說,生氣是肯定的。” “等呂相過來,你就好好學習。” “眾生各異,心念也是不同。見聞之途,悟性之道,也因人而異。” “政,你身為王後之子,秦國公子,需要見識到不同的人,學習到不同的理解方式,這樣,你才能在各種各樣的道路中,找到屬於自己的路。” “如果每天都是我在教你,那你可能會成為第二個我。” “政,你要記住,你是嬴政,不是我,更不是他人。” 說完話,仲平也是收拾好了東西。 背上包裹,看著嬴政眼中含淚,仲平頓時輕笑一聲: “哭什麼?先生又不是死了,我就在鹹陽,想見我請示王上隨時可見,有什麼好哭的?” “大丈夫流血不流淚,把眼淚收了。” 聽到仲平的話,嬴政用力的一擦雙眼,鄭重地說道: “好,那我就聽先生的話,如果呂不韋真的來了,我會好好學習。” 仲平這才點頭,拍了拍嬴政的肩膀,向外走去。 走出學宮,仲平就發現兩名身穿便衣的年輕秦軍站在門口。 見到仲平,兩人頓時抱拳: “蒙毅見過先生。” “蒙恬見過先生。” 蒙毅蒙恬? 仲平粗略地打量兩人一眼,讓兩人起身。 隨後,對站在房間門口的嬴政揮了揮手,便頭也不回地直接離開。 …… 夜晚,鹹陽。 呂不韋回到家裡,還未脫下身上的衣服,便招呼一旁的管家,低聲問道: “仲平可離開學宮?” 管家立馬欣喜地回道: “先生真乃神人也,一早讓我站在學宮外看守,沒想到,今日下午,仲平竟然真的離開學宮了。” “恭喜先生,此人離開學宮,先生也可安心了。” “安心?” 聽到這,呂不韋笑著搖了搖頭: “嗬,還沒到時候,本來,我也隻想著將他趕出學宮,但見今日王上的安排,恐怕,此人不趕出秦國,終將威脅到我。” 管家聞言,雙眼不由瞪大了許,想了想,疑聲問道: “那先生為何……不一次性直接拿下?不也省的後事之憂嗎?” 呂不韋搖搖頭:“一次拿下?哪有這麼容易。” “仲平此人,巧舌如簧,今日雖寥寥數語,然已足以觀其誌。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 “今日交言,雖沒有盡知其詳,但窺一斑而知全豹,此子,野心磅礴,非尋常之輩。臨事不驚,泰然自若,好似並非無根之木,飄泊之水。我疑其背後,或有深厚之淵源,來歷非凡,不可輕視。” 聽到這,管家再次擔憂地問道: “先生,如果不一次性解決,那要怎樣解決?” 呂不韋看了管家一眼,隨後轉身看向漆黑的外麵,緩緩說道: “昔日,張子曾對惠文王言:列國消長,均在攻交之間,亦攻亦交,需張弛有度,太緊,則斷,太弛,則舉國鬆懈。” “版圖消長,不能得寸進尺,得寸進尺,是謂豪奪,豪奪,則虎狼之態盡顯,倘若得五寸,退兩寸呢?” “算一算,尚得三寸,此為蠶食之策。” 說完,呂不韋深吸一口氣,繼續說道: “這人,也是一樣的道理。” “今日我參仲平,若三條全部落實,仲平恐怕會當即身首相離,可今日我並未窮追猛打,而是選擇讓仲平離開學宮,這,不也是得了三寸?” 說到這,呂不韋拍了拍管家的肩膀: “你跟了我好多年,說了多少遍了,做事不能急躁。” 管家立馬點頭,認錯地說道: “是,是小人急躁了。” 呂不韋微微頷首,想了想,問道: “那些店鋪財產可都交接完畢?” “先生,已經全部轉移到我的名下,今日之後,這些產業,就再也與先生無關。” “那就好,下去吧。” “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