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虎駕著騾車,帶高玹回村,讓江豐魚瞧了兩眼,隻是左臂的骨頭裂了,背後的皮肉有些跌打損傷,小孩子長得快,貼過膏藥休養一陣子就沒事了,連後遺癥都留不下。 說是休養一陣子,高玹在家裡一躺就是兩個月,院子裡的大槐樹從嫩綠到深綠,又是一年鬱鬱蔥蔥,再過些日子,田裡的冬青麥就該收了。 石泉村田地並不算多,但靠著秋種夏熟的冬青麥和夏種秋收的浮生稻,也算不愁溫飽。 冬青麥,越冬而生,撥雪猶青;浮生稻,浸水初成,碧葉浮遊,都是天陵城範圍裡廣為種植的作物。 葉子歸四人在這兩月之中先後突破至天機境中期,被一起帶去校場比武。 一群不滿十歲的天機境修者在這清月城內難免引起一陣轟動,有心思的世家紛紛拋出橄欖枝,隻是村長以孩子還小的緣故,責令帶隊的人一概回絕,不能有半點猶豫。 “匹夫無罪懷璧其罪,村長,這道理你......” “江道長不必多言,隻是老夫覺得他們不至於為了幾個天資好的孩子動歪心思,那些家族都互相盯著呢。” 江豐魚勸不動村長,依舊每天算卦說書蹭飯,有時遇上了也會給幾個孩子指點一下修行路上的困惑。 又過三月,八月既望,江豐魚把桌椅都搬到屋外,擺了幾碟小菜,抱出一壇酒,招呼了幾個孩子一起坐下。 除去葉子來一沾酒就醉,江豐魚給另外四個孩子都倒上半碗土燒。一點小酒,對修者來說不值一提。 “道長有話要說?”葉子來問道。 江豐魚並不急著回答,笑著夾起一顆花生米丟進嘴裡。 “道長有東西送給咱?”葉子歸試探道。 江豐魚仍是笑道:“接近了。” 五個孩子聞言皆是眼前一亮,都知道江道長走過不知幾萬裡路,要本事有本事,要眼界有眼界,他要送東西,肯定不會是什麼一般物件! 江豐魚同時承載那麼多道目光,一時被盯得有些發毛,嘴裡的花生都不香了,道:“也不是什麼好東西,幾個小物件而已。” 說著,從自己的綠竹箱裡掏出一個包裹來,丁零當啷地丟在地上。 高玹坐的近,手又快,一把解開包裹,把裡麵的東西露了出來: 五把短劍,五本泛黃的書,還有五個扳指。 “這短劍,嗯,姑且叫它如意劍,算是人階二品的兵器,比你們平時見到的那些凡鐵打造的刀槍劍戟都強,那些隻能算不入流的廢鐵,有了品階,才算是正兒八經的靈器。” “五本劍訣,是我按你們各自相性選出來的,也就是人階一品二品之間的水平,對你們來說不算難練,可能的關卡我也都注在裡麵了。” “這幾個戒指,是最低級的儲物靈器,裡麵不能放活物,隻有一丈見方的空間,你們手太小戴不上,拿根繩子穿起來掛在脖子上就行,平時把如意劍和劍訣都收在裡麵,別叫人偷去了。” 幾人越聽越不對勁,這江道長今晚說話雖然依舊嬉皮笑臉,怎麼卻有一股老頭要死了交代後事的感覺? “江道長你這回怎麼這麼大方?”葉子兮最後一個品出味來,也是第一個問出口的。 江豐魚的碎碎念被打斷,如實答道:“貧道明早就走。” “走?去哪?”高玹一驚,趕忙問道。 “不知道。” “那怎麼不留下來啊!也沒人趕你啊!”葉子去也急了,江豐魚那些故事自己可還沒聽夠呢。 “你們忘了?貧道本就是雲遊四方的道士,老在一個地方待著算什麼雲遊呢?” 五個人都把頭低了下去,收到禮物的喜悅被江豐魚幾句話沖的一乾二凈。 “嘖,”江豐魚陰陽一聲,道:“怎麼?幾個小姑娘舍不得貧道?” 葉子歸鐵骨錚錚,立刻反駁道:“當然不是!” “那是?” “饞你綠竹箱的寶貝!” 江豐魚聽得一愣,旋即大笑起來,抬頭灌了自己一口,又給碗裡滿上,道:“昔年媧皇於天穹之上將種子灑落人間,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而今各位新生如雨筍,貧道有幸與這麼多天才相逢一段,是要在貧道的書裡好好地記上一筆的。” “來年各位要是出息了,可記得要還貧道這一碗酒,一柄劍的恩情吶!” 話已至此,多說無益,幾人有樣學樣端起酒碗一飲而盡,葉子來也捧著碗把裡頭的白水乾了。 然後除了葉子來,全都被嗆的直咳嗽。 “貧道處理過的酒,可比土燒得勁多了!”江豐魚看見幾人囧樣,笑得愈發猖狂。 明月照如舊,對影銷殘酒,最終江豐魚把幾人喝的大醉,連葉子來都被他騙了一口,睡得四仰八叉。一個一個送到各自家裡,江豐魚回到村口這間草屋。 “嘖,怪舍不得的嘞!”最後環顧一圈,江豐魚輕輕地關上了門,背著綠竹箱在月色之中走向村外。 剛剛騙幾個小家夥明早才走,那不是怕他們太舍不得了哭著鬧著抱咱的大腿不讓咱走嘛! 善意的謊言罷了,絕對善意。 告別的書信就放在桌上,自己特意留了一隻酒碗壓著,怕它被秋風吹走,臨走的時候還特意把酒碗滿上了嘞! 至於酒壇裡剩下的酒嘛, 就當自己再敬石泉村的大夥一碗! 山高路遠,貧道去也~ “天地本無塵,奈何吾非人!” “看遍人間色,乾坤一長歌!” “入山催年少,出世嫌歲高!” “秋風莫贈我,且贈一枝春!” 江豐魚幾個縱身,踏著秋風飛去,猶如雲鶴在天,轉瞬便消失在一片簌簌落下的枯葉之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