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看著那黑衣劍客,慢慢取出那張“持劍”令牌。 可劍客卻搖頭。 持劍令不行,黎皺眉道:“我如果說,我和他們沒有關係,你信不信?” 他順手摸了摸向平的頭,展現出溫和的樣子,畢竟誰會帶著小孩兒殺人呢? 可向平卻死死抓住自己的短劍,他害怕的要死,能不哭出聲都算厲害了。 劍客拔出長劍,他察覺到眼前這個敵人很強大,因此沒有貿然出手,可他遲遲等不到自己的同伴到場,便不能一直等著,否則定被神出鬼沒的監軍斬首。 黎沒有第一時間上前,而是看向了窗外。 外麵至少三層弩衛舉弩等待,後麵還有三層馬、步軍伺機待發,甚至暗處還有不少類似劍客這樣的高手,想必是另外七十二地煞,外麵黑漆漆,他們靜悄悄,連馬兒都不曾叫喚,現在誰出去都得死。 黎雖然不怕這些軍隊武器,但他並不覺得自己有罪,憑什麼要像個逃犯一樣闖出去? 他最終接受劍客的死鬥,站起身來。 咚,一聲。劍客隻踏了一步,他在地上滑飛而來,長劍刺向向平的腦袋! 不見黎有任何動作,酒樓的油燈連黎的影子都照不住,長袍已經瞬間射出又收回。 鏗!一聲劍鳴落在假山上,劍客不動,他的劍在什麼時候飛走的他反思一輩子都想不明白。 “你不是我對手。” 劍客仍是不動,他在等。 果然,一個人出現在他身後,拍了拍他,劍客得到了許可才退去。 這拍劍客的人便是擋下了候景一袖的持劍中年男子。 黎:“如果我說,我這袖法與候景的美人袖不同,你信不信?” 黎注意到,這人頭發隻留到耳邊,且雙耳廓都有刀劍的傷痕,這必定是常年修習繞劍式得來的,因此頭發不及耳垂。且他雙腳並立,持劍的手腕微鬆,這種怪異的姿態是繞劍式當中的防守式,一但轉起來,可以擋超過自己一倍功力的敵人。 “你需要與那男孩兒的白梟配合,你守他攻,單你一個不是我的對手。” 人都是不聽勸的,特別是上了戰場的秦衛,男人始終持劍相對。 如黎所願,那男孩兒出現在了男人背後。 黎緩緩搖頭:“那飛梟修煉不易,勸你不要用在我身上。” 聽到黎的警告,男孩兒輕輕說道:“你很可怕。” 黎:“哦?為什麼這麼說。” “在這種地方,你的周圍竟然沒有一絲血。” 黎笑了笑:“你看,我從未動手,可以放過我了嗎?” 男孩兒歪頭:“可你會袖法,和侯景一樣。” 黎:“我和他的美人袖可不同,況且他的袖法都來不及施展就被你殺了。何必在意我的呢?” 男孩兒卻不答話了,他緩緩後退。 看樣子必須有一戰才行。 黎無奈的說道:“你們這群人,各個狷介如鐵。” 正如黎所說,他們實在頑固。持劍男子慢慢逼近,黎隻有讓對方主動放棄這一個辦法。 黎將大袖一揮,風刮長嘯,匹練似波,那男子長劍點在袖端正想故技重施,卻聽見叮的一聲! 這袖子竟然發出金鐵般的聲響。 長劍端傳來巨大的震動使男子持劍的雙手顫抖不已,虎口一時開裂溢血,他悶哼堅持以長劍抵住長袖。 正欲僵持,那袖端竟突然軟下將他長劍與手臂齊齊纏住。 黎輕輕一笑,將他連人帶劍甩飛的遠遠的。 “你不是我對手。” 遠處的喉頭怪人正想出口幫助劍客,但最終隻是咽了口唾沫。 “我也不是他對手。” 殺戮進行到最後,還剩下五十多個方士,十二個劍客。 場內人數不少,卻陷入了僵持,因為戰鬥基本已經結束。 五十多個方士有四十八人跪在角落俯首,他們放棄了方士的高傲,對於這樣的方士,秦朝是很樂意收編他們的。 隻有黎和喉頭怪客,以及不算數的向平活著。 那胖子頭上十幾根細針,周圍三個無頭劍客。 酒樓安靜之後,蒙郭在黑衣劍客的保衛下走了進來。 他很快鎖定了活著的人,眼中不可置信的盯著黎。 蒙郭:“你?黎兄,你怎麼會在這,竟然還帶著向平?” 黎笑道:“蒙兄,你也看到了,我帶了個少不知事的孩子,絕對和這裡沒有任何關係。” “不,黎兄,你一個尋常劍客竟然活到了最後,甚至帶著孩子,你的關係很大。”蒙郭寒著臉。 向平張張嘴,想問問帶不帶自己到底有啥區別。 見自己不能再糊弄過去,黎隻好承認,“蒙兄,方士這個身份到底有什麼重要,你何必因為我是劍客還是方士決定對我的態度?” 蒙郭搖頭:“黎兄,你不知道朝堂上發生了什麼,現在的鹹陽不能有任何與侯生有關係的方士,無論你們什麼關係。” 黎:“我們沒有任何關係。” 蒙郭:“不,從你拿到邀請貼,走進這裡開始就有了關係。” 黎抿嘴:“我算是發現了,你們不僅固執,還不講理。” 蒙郭:“律令條例下,沒有情理可講。” 黎不想再談,他坐回桌,等著蒙郭的決定。 蒙郭轉頭看向喉頭怪人,問道“你呢,你為什麼活到現在。” 怪人努了努嘴,卻發不出聲音,他今日用針過多,不可避免的傷到了自己的喉嚨,聲音很是嘶啞,努力半天還是說不出清晰的話。 蒙郭正要揮手下殺令,黎罷手說道:“這裡的方術士大多與侯景無關,他們都是卷入了侯景的陰謀中,不明不白的與你們秦軍交戰。” “而這個人,他第一個出手殺死的人是當時要殺你的人,雖然沒有救下你,但他出手殺敵果斷。” 那喉頭怪客連連點頭,眼中既震驚黎的話,又感激他能為自己開脫。 “而且,他後來多次出手救下你的人,凡是顱內有卷細針的方士都是他殺的,那些活著的劍客也無不是因為他的幫助。” 黎越說下去,怪人的雙眼越是發光,甚至高興的笑了起來。 蒙郭皺眉聽著,思索良久。 正當喉頭怪人覺得自己前途無憂的時候,蒙郭卻下令了。 “殺” 十二個劍客齊齊一喝,黎和怪人都萬分不解。 “不可!”黎喊道,這是他首次喊出聲。 劍客們停了,喉頭怪人的喉結也停止鼓動。尋常人喊這麼聲“不可”當然不能使他們停下。 隻是黎的聲音實在太大,震的他們頭昏腦脹,才使他們停下。 “說的這麼清楚了,為什麼還要殺?” 蒙郭呲咧著嘴,痛苦的說道:“黎兄,侯生和盧生反叛陛下,甚至辱罵陛下不配成仙,這些方士必須為此,陪葬啊。” 他又揮手。 黎首次體會到了帝王的怒火,而那怪人也吐出來他喉內所有的鋼針。 油燈下無數針絲若隱若現,像是一陣雨線,像是一陣蛛絲。 雨絲刺進木樁中沒有聲響,刺進地麵也沒有聲響,甚至刺進盔甲中也沒有聲響。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但雨絲到了蒙郭近前時,碰到了一麵金玉般的袖麵,發出叮叮叮數十聲清脆的響聲。 隨後雨絲掉落地麵,卷成了一顆銀光細球。 “抱歉,他是我朋友,不能讓你殺他。”黎冷冷的說道。 那怪人沒有了喉中針,隨意拔出一把地上的細刀,他顛了顛細刀,轉頭看向黎,他的眼神中沒有對死亡的害怕,沒有對生的渴望,但有一絲灑脫。 黎明白,怪人在這一刻已悟透生死,已進入武學最高境界。 怪人隨意將細刀射出,緩慢的甩腕似乎不像殺人,可那把刀卻在脫手的一刻消失不見,酒樓的燈光閃過一瞬的黑暗,細刀竟然快的超過他的喉頭針,靜的勝過雨中絲。 叮,仍是叮的一聲,怪人嘴角似是無奈似是不可理解的一笑。 他心中實在不理解,為什麼一麵長袖能擋得住他這一刀。 可當他細細看去時,竟然發現黎沒有用袖子,而是兩根手指頭夾住了那把刀。 什麼? 黎說道:“可惜你今日不能活著走出去了,要不然你就是天下第一暗器高手。” 那話的意思是,能逼著我真正動手,你是天下第一。 怪人發出嘎嘎的怪聲,似在笑,又似在哭。他正笑著,中間的假山轟隆隆的碎成數百塊,是剛才那把飛刀從假山旁飛過,實在太快,到了此時假山才反應過來自己也死了。 門口靜悄悄走進一隊人馬,總共七十二人,穿黑衣蒙黑布,臉都不露。 黎罷手說道:“讓我出手,不要再送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