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真假郎中(1 / 1)

藥郎三十來歲,除了皮膚略黑,眉清目秀。文質彬彬,同時風塵僕僕。   他放下背上的藥箱,拍了拍身上的塵土,對店家行禮:‘老爹,有房嗎?’   ‘有!’老店家熱情招待藥郎。   易無憂看到藥郎,眼睛一亮,拱手道:‘先生可是大夫?’   藥郎抬頭,隻見眼前蒙麵少年,一身長衫,腰掛寶劍,文生模樣。笑著回禮道:‘在下懂些粗淺藥理,不敢賣弄。閣下為何有此一問?’   ‘先生謙虛了。這裡有一傷者,請先生看看。診金多少無妨。’易無憂道。   ‘好說。’   見藥郎沒有推辭,易無憂大喜。領著藥郎到樓上。   看到躺在床上的受傷男子,藥郎二話不說,過去為他診脈看望,查看傷口。藥郎看到傷口敷的藥膏,探鼻聞了聞,喃喃道:‘這藥膏.....’   一旁的易無憂道:‘這是我救人心急上的藥。用的不對?’   ‘非也!’藥郎朗聲一笑:‘此膏以鬆脂艾草為將,血竭冰片為佐,加上少許薄荷,是一味止血生肌,活血化瘀的良藥。公子既然精於岐黃之道,在下何必班門弄斧!’   ‘先生誤會了,我對醫道一竅不通!這藥是‘續膚膏’,是一位叫李雄章的郎中贈與在下的。’   藥郎聞言一怔,上下打量少年:‘在下......正是李雄章。請恕在下眼拙,竟想不起曾在何處,與公子有緣一會?’   ‘什麼?’易無憂也開始打量藥郎,奇道:‘你…....你是李雄章?’   李雄章剛想接話,眼角餘光瞥到易無憂的身後,不由一愣。   一隻小獸,耷著兩隻大耳朵,歪著腦袋,與易無憂一樣,眼睜的溜圓地看著自己。   是一隻白毛狐貍!   李雄章看到狐貍,竟忘了回易無憂的話,驚喜道:‘紫杉銀狐!’說著,目露精光,直直盯著小狐貍,彷彿遇到絕世珍寶:‘想不到在這裡,見到天下三大奇藥之一的紫杉銀狐!’   易無憂一臉不諳,道:‘七郎...…是奇藥?’   李雄章欣喜地點頭:‘這種銀狐,生在高山絕域,靠食紫杉的果子為生。紫杉果,有劇毒,可殺人獸。唯獨銀狐,吃了不但完好,更有神奇藥效!銀狐肝,人魚涎,玄龍骨,被稱為天下三大續命奇藥,能大補元氣,保中守神,回陽於絕,除邪俄頃!這銀狐,是公子之物?’   七郎似乎感受到對方的目光不善,忽然低吼一聲,對著李雄章,露出兩排小小的利齒!   易無憂見狀,默道七郎不會對熟人如此。眼前的人,與我初識,又無理由對自己的身分撒謊。難道,他才是真的李雄章?而那個雪峰上見到的人......   ‘這隻銀狐,從小被我養大,喚作七郎。雖然先生說它是靈藥,可它對我而言,如同親人!’七郎嗖的一下,躲回自己的懷抱,易無憂不由道。   李雄章尷尬一笑,儘量收回見獵心喜的眼神。   ‘李大夫,在下方州人氏,易瑤,小字無憂。年前在方州與一郎中相識。當時七郎受傷,郎中贈我‘續膚膏’,為七郎療傷。那位郎中曾提及‘李雄章’這個名字。想必是我聽錯了,以為他名叫‘李雄章’。嗯,對了,李先生可認識我說的這位郎中?’易無憂說著,仔細形容後者的舉止相貌。   李雄章聽完描述,琢磨半日,忽然一笑,搖頭道:‘未曾相識,人有重名吧!’說著,埋頭為床上傷者重新包紮。   易無憂心中充滿疑惑。雪峰上的那個李雄章到底何人?難道他真如秋娘所說,是來闖不易宮的歹人?!她越想越不安,暗罵自己大意,怎如此輕易相信他人!   正苦惱著,樓下傳來‘啪’地一聲。客棧的大門似乎被推倒!   ‘哪個瞎眼的傢夥,敢連聲招呼都不打,大搖大擺地來到黃河幫的地盤!出來!’   一把洪亮的人聲迴盪在小客棧中。   ‘出來!’‘出來!’‘出來!’少頃,又是一片叫罵,似乎來了不少人。   老店家惶恐的聲音響起:‘大王,他們就在樓上!饒了老頭吧!哎呦!’一聲脆響,啪!然後是倒地的聲音。顯然,老店家被刮了一巴掌,被打翻在地!   房中的易無憂聽到如此動靜,尤其‘黃河幫’三字,全身一熱!衝出房外,憑欄望去。樓下密密麻麻站了十來個大漢。清一色短服草鞋,膚色黝黑,一臉橫肉。   為首的漢子正扯著老店家的衣領,揚起右手,要摑第二掌。老店家半臉紅腫,嘴角含血,眼看就要昏死過去。   ‘住手!’易無憂喝道。   樓下十來雙眼睛,‘唰’地望向易無憂。抓住老店家的那名壯漢,脧了易無憂一眼,見她蒙著臉,卻纖細年少,腰間懸劍,一副書生模樣,心中不以為然,惡狠狠地道:‘小子不打聽打聽,你在跟誰說話?真是不到船翻就跳河-急著找死啊!’   ‘你們不是自稱是黃河幫的人嗎?深夜擾民,無故打人,目無王法!’   壯漢聞言大怒:‘既然知道老子是黃河幫的,還這般囂張!弟兄們,先教訓這小子,再找那個清水幫的短命鬼!’   眾人得首領的命令,掄起拳頭,蹭蹭蹭的,奔上樓!   定是方才某個不肯救人的大夫跑去黃河幫,洩漏他們的行蹤!易無憂心中痛罵一句,扯下腰間寶劍,一招‘大巧若拙’!隻是她不願惹出人命官司,用的是劍鞘尾端,攻向來者門麵!   來者硬生生收起拳頭,不覺向後一步。樓上走廊極其窄小。他如此一退,隨即撞上身後的人。身後的人冷不防被撞,也後退,撞上他身後之人。一時之間,眾人失了平衡,咕嚕咕嚕,一個一個滾落樓梯!   易無憂一招得手,從樓上一躍而下,站到那方才發號施令的漢子麵前。   首領正在喝酒,驚訝中,將手中的酒壺一扔。易無憂側頭一躲,仍站在他麵前,眼含冷笑。   漢子一怔,使出拳式,攻向易無憂。易無憂看男子的架勢,似乎有武功底子,不敢輕敵,劍鞘一轉,欺身向前,往對方手腕的‘太淵穴’點去!   漢子手腕一痛,手臂落下。易無憂也照樣,舉起拳頭,’啪’的一聲悶響,擊中他的臉麵!   ‘哎呀!’漢子大聲呻吟,兩行鮮血從鼻子直直流出。他惱羞成怒,從懷裡掏出匕首,刺向易無憂,還不忘喊道:‘弟兄們,一起上!’   眾人將易無憂圍起,刀,棍,拳頭,全數往她身上使!   易無憂雖覺這幫地頭蛇十分蠻橫,卻隻敢劍鞘,使出三籟劍法-人籟的招數,配著三成內力,教訓他們。   小小的客棧,一時哀嚎聲四起!老店家在一旁目瞪口呆!   不一會兒,客棧大堂中,隻剩下兩人站著:易無憂和老店家。   ‘你們恃著幫派之威,欺壓良民,著實可惡!我這次不拿你們去見官府,隻略施懲戒,爾等如若再犯,絕不姑息!’易無憂正說著,背後突然響起一聲‘啊’,接著又是一聲‘哐當’!   她轉身一看,見七郎正死死地咬著那名首領的右手,地下有一匕首!原來是對方在她背後偷襲,卻被雪狐七郎發現,出來救主。   漢子右手被咬,痛苦難耐,忍不住舉起左掌,劈向七郎!   最‘護短’的易無憂見狀,怒火中燒!鏘的一聲,終於拔出寶劍,快速刺向對方左掌!   沉聲一響,漢子左掌被刺穿。他看著掌中汩汩流血的窟窿,駭然不已,突然倒地不起!   易無憂叫退七郎,上前一看,發現男子昏死,忿忿道:‘卑鄙小人,自食其果!’   樓梯傳來急促的腳步聲。易無憂抬頭一看,見李雄章從樓上跑來,二話不說,逕自走到不醒人事的漢子前,為他止血。   易無憂問道:‘先生為何要救惡人?’   李雄章沒有抬頭,平靜道:‘醫家麵前,沒有惡人,隻有病人。’   ‘這......’易無憂心頭微震。   不但是首領,李雄章為所有的傷者都治了傷。   易無憂在一旁靜靜看著,見李雄章一絲不茍,隱隱湧起愧疚之情,反思自己是否出手太重。   李雄章處理傷者後,對眾人道:‘你們要找的人就在樓上,無論他是誰,他現在是我的病人。我的病人,你們便不可加害!你們要追究,就沖我來!記住,救人者,李雄章,梁州子規城的李三槿,李雄章!’他如此說,是以免黃河幫的人,日後來找老店家的麻煩。   ‘還有我!方州萬壽城不易宮的易瑤,易無憂!’易無憂接著說道。   聽到易無憂的自報家門,李雄章看向她,眼神閃過訝異。   黃河幫的人不敢答話,相互攙扶,悻悻離開。   午夜時分,有清水幫文身的傷者醒了。   同住一屋的李雄章見人醒轉,忙餵他清水。   傷者喝過水,恢復些許精神:‘先生救命之恩,我吳,吳誌遠日後當.....湧泉相報!’   李雄章擺擺手:‘救你的,其實是一位姓易的公子。他在森水邊救了你,正好遇到在下,便請在下為吳兄弟療傷。吳兄弟最該謝的,是易公子!’   ‘原來如此。那位易公子呢?’   ‘他在隔壁房間休息。’李雄章盯著吳誌遠,道:‘吳兄弟來自清水幫漕運,為何一人出現在酈藪?’原來,李雄章雖是外地人,卻因常常遊歷,對當地人物有所了解,故有此一問。   吳誌遠嘆氣,道:‘我也沒想來啊!隻是在洛水遭了船難,順流到此!’   ‘洛水?!’李雄章驚道。洛水與此地,相隔了一個流星川,有百裡之遙。若吳誌遠沒有說謊,他定是漂流了數日,方被救起的。若非他身強體壯,恐早已喪命。   ‘李大夫,我,我有一事相求!’吳誌遠突然急切道。   李雄章見他神情有異,道:‘請說。’   ‘我有一口信要送回本幫。無奈身負重傷,多留此地一刻,便耽誤大事一刻!希望先生,能代我把口信傳到流星川城!’   ‘這...…’李雄章為難道:‘你身上的傷還需小心換藥。我不在,旁人也不便代勞。那口信,就不可等幾日嗎?’   ‘不可!’吳誌遠斬釘截鐵地道:‘吳某的傷不要緊,請先生....’   這時,門外響起敲門聲,一把清脆的聲音道:‘李大夫,那位仁兄是不是醒了?’   李雄章聽到是易無憂,忙道:‘是。易公子請進!’   易無憂推門而入。吳誌遠知道眼前蒙臉的少年是救命恩人,連連道謝,忽然心中一動,道:‘易公子乃義士,吳某還有一事相求,望公子能再次相助!’   易無憂忙問何事。   ‘到流星川城,送一口信。雖然會耽誤公子行程,但此事攸關性命!’吳誌遠道。   ‘無妨!我去鹿都,途徑流星川城。隻是稍個口信,不會耽擱太久!’易無憂爽快地道。   吳誌遠聞言又是一番感激。   ‘既然有李大夫在此照料。我明日便出發。你說的口信是?’易無憂問道。   吳誌遠道:‘到流星川城,從西門入城。隻有西城才是清水幫的地盤,東城還屬黃河幫。到了西城,去柳青巷,找一戶董姓人家。董大,是清水幫在流星川城的碼頭主。找到董大,對他說-單拖賴野,黑腳散針,女在金手飄,逆風而來,遠角。’。   易無憂聽罷,脫口問道:‘這什麼意思?’   這時李雄章咳嗽一聲,道:‘易公子是可靠之人。吳兄弟放心,他定可以把口信一字不漏地帶給董大!’說完,對著易無憂笑著搖了搖頭。   原來那句話是幫派的切口。幫外人問切口,乃江湖禁忌。易無憂曾聽姚大鬍子說過,他們獵戶之間也會用切口。她玲瓏剔透,李雄章稍稍提醒,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便不再追問。   *   雄雞鳴唱,北鬥低亡。   酈藪的清晨,街巷薄霧迷茫,行人三兩,腳步匆忙,都是些起早的商販。   易無憂為了盡快趕到流星川城,早早便起床,待城門一開,便出發。她正在客棧後院,餵馬。   ‘易公子,起的真早!’李雄章走進後院,打水洗漱。   ‘李大夫。吳大哥怎麼樣?’   ‘剛換過藥,又睡下了。’   ‘李大夫辛苦了。’   ‘沒事。易公子是赴試的學子?’李雄章突然問道。易無憂文生打扮,又來自顯赫的世家,雖然蒙著臉,可聽聲音,乃一剛束髮的少年。此時趕往鹿都的世家子弟,十有八九是趕考的學子。   ‘不錯。’   李雄章沈吟片刻,道:‘傳話一事,難免捲入此地幫派之爭。易公子當真不怕耽誤考試?’   ‘舉手之勞!就算耽誤,見死不救,不符仁道。換作李大夫,想必也會如此?’   李雄章會心一笑,不再多問,換了話題:‘恕在下無禮。公子不時抓脖頸,上麵似有紅點。不知是否患了疹癬之癥?’   易無憂聞言一愣:‘嗯,我誤飲鬆子酒,全身發疹,至今未退。’   李雄章點點頭。回房拿出一包藥,道:‘我前幾日在附近採到青蒿,搗碎做成了藥丸。你每日將一枚融入湯水,沐浴。三日後,保證消疼止癢,紅疹全無。’   易無憂一路蒙臉,不甚痛快。偶得良藥,不久可真麵示人,自然十分歡喜。   ‘卻之不恭!多謝李大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