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木這話像是在開玩笑的咬文嚼字，但劉國峰和酒保都出乎意料地沒有反駁。 　　“你什麼意思？”劉國峰這話問的是酒保。 　　“我可沒有別的意思。而且我說實話，那個人的存在也讓我們非常頭疼。”酒保給他們的杯子裡加滿水，“在確定能有能力解決你們之前，我們可沒興趣挑釁你們的底線。” 　　“嗬。”劉國峰不屑地冷哼，對酒保直白的敵意毫不在乎。“走了，梁木。” 　　劉國峰甩下二十塊錢的紙幣在吧臺上帶著梁木離開了俱樂部。 　　今天是難得的好天氣，黃昏的光線現在可以完全毫無阻隔地傾灑在這個地球的東半球上。他們為了巡查這一整個市區比較重要的菜市場和餐廳再趕來這個俱樂部已經花了一整個下午的時間，他們都沒吃中飯但梁木卻沒覺得有多餓。 　　他抬頭看向日落的方向，那個刺眼的球體躲在某個高大建築的後方，天空被它渲染成四層。 　　離它最遠的那一層晦暗的深藍色天空裡能看見一兩顆閃耀的光點；離它稍遠一些的淡藍色天空中勉強能感覺到一絲它的光芒存在；它近處的那層天空中留有火焰劃過的痕跡；而離它最近的那一層天空，梁木看不到那裡，它們被許多建築擋住，想看到它們隻有在那些高樓大廈頂端才能將那副景色一覽無餘。 　　這不過是一次普通的日落，梁木已經看過了無數次，但他依舊被吸引住了目光。 　　在那還算絢爛的景色中，有一道火山噴發似的濺射，它完全由魔力構成。他覺得那個濺射有點奇怪，組成它的魔力不像他目前見過的任何一個異界人那樣張牙舞爪，也不像劉國峰這樣飄渺稀薄。它更像是劉孤、艾依和安東那樣，平時幾乎看不見它們，但運轉起來的時候迅捷又高效。 　　那些狀似火山噴發時濺射出的巖漿般的魔力落了下去，沒過幾秒又再次激蕩起來，它離梁木近了些。然後又落了下去，再次激蕩起來，又離梁木更近了些。 　　梁木已經能看清那個噴湧而出的東西是什麼了。 　　那是一截腐朽的枯枝，無數個暗紅色布滿漆黑點痕的手臂構成的細枝從最粗的軀乾上分出，它們各自死死地抓住塊彩色的魔力，數秒間便將那些魔力吞噬殆盡。在它們細長的手臂上浮現著眾多人的麵龐，有的平靜，有的微笑，但絕大多數的麵龐上是猙獰扭曲痛苦萬分的神色而且臉都四分五裂。梁木都不敢想象他們是遭受了何等的折磨。 　　他瞬間就看懂了那東西為什麼會是類似於火山噴發似的形態。是因為那些彩色的魔力是要逃離手臂的吞噬，而在它們飛到空中前卻已經被黑色的手抓住，就算它把自己分散成眾多細小的碎片，那些想要吞噬它的手臂也會瞬間分出等數量的分支將他們抓住。一個拚命地逃，一個急不可耐囫圇吞棗地吃。 　　那是一種發自靈魂的憎惡和恐怖，就像手無寸鐵的人逃離一隻饑餓的巨獸。連滾打爬，手腳並用，絲毫不敢停下或者回頭。 　　從那個怪獸嘴裡呼出的空氣中滿是腥臭，粘稠且帶有腐蝕性的涎水飛濺到腳後。當逃跑的人自以為躲進了一間純金屬製的房子裡便算暫時安全，殊不知那隻惡獸的利爪和尖牙能輕易破壞這個可悲而且渺小的建築，它隻是尚且好奇自己的獵物接下來會做出什麼舉動所以一時間沒有趕盡殺絕。 　　那手臂便是如同這惡獸般的存在，構成梁木體內每一個器官的魔力似乎都在發出必須遠離它的意誌，梁木自己也清楚必須如此，但他動彈不得。他感覺得到在自己看清那東西的同時，那東西也看見了自己。接下來已經不是逃不逃得掉，躲不躲的了的問題，而是自己想努力掙紮一番後再死，還是等著它來給自己一個痛快。 　　“……嘿……嘿！回神！” 　　梁木頭上突然挨了一下重擊，他得以清醒了些。有人又把他的頭扭向一邊，他看見了劉國峰的臉。 　　“你看到什麼了！” 　　“……那，那個……那個……”梁木徹底回過神來，上身的秋衣被汗水完全沾濕，冷風一吹讓他凍的直打哆嗦。“……那個是什麼？” 　　“你是不是看見……嘖……”劉國峰話說到一半又停了下來，“冷靜點。他不會過來的。” 　　“那是什麼東西！” 　　“那是隔壁那個區的負責人。”劉國峰扯著他躲到一棟建築的陰影中，從這裡看不見那個東西，梁木這才慢慢冷靜下來，隻是依舊感覺得到自己還在被注視著。“你怎麼可能看見那種東西？我平時都看不見。” 　　梁木沒有說話。剛剛的感覺離死亡太近了，比他割腕後失血過多時離死亡的感覺還要近。隻是，在那壓抑的恐懼中，他居然感覺到還有一絲崇拜，如同狂熱信徒對他們信奉的神明一樣的崇拜。他不知道自己在崇拜什麼。 　　“安東那個臭小子……”劉國峰罵罵咧咧地邊吐槽著安東邊等梁木的精神恢復過來。他去買了瓶飲料，回來時梁木剛好平復下精神，他趕忙把飲料扭開蓋子再扭緊扔給他。 　　“喝點甜的，這樣會恢復的快些。”劉國峰說這話時梁木已經一口氣炫完半瓶了，“……你之前是不是被異界人傷害過？” 　　“……我被下過詛咒，身體裡的器官都染了癌癥。艾依治好了我。” 　　“難怪……早知道帶你來這裡時先告訴你一聲了。”劉國峰不爽地說，“安東那家夥什麼都沒跟我說，所以我才先帶你來這個地方了。” 　　“那個東西……究竟是什麼？” 　　劉國峰撇過頭不是很想說這個話題，不過他還是告訴了梁木一些消息：“那是隔壁那個區的負責人，我們叫他亞托。這是異界人給他取的名字。按輩分算是安東的大哥。他跟你一樣是狼族力量的使用者。” 　　“狼族……”梁木有點理解自己為什麼會有些崇拜那個東西了。“強到完全不像人啊……” 　　劉國峰對他這句話沒做任何回應，等梁木休息夠了便立即帶著他回了事務所的分據點。安東還在據點裡看著資料發愁。 　　“回啦？隨便坐。”安東見他們兩人回來，隨意地揮了揮手讓他們自己找位置坐下。“逛完了？” 　　“沒有。梁木能看見亞托，而且受到的影響很大。可能靠近六區的地方他都不能去了。”劉國峰的臉色並不好看，“這算是個壞消息。不過也算好消息……以他的這種感應力，抓那個‘藝術家’應該不需要亞托來幫忙了。” 　　安東愣了一下，但還是微微點頭說：“應該能派上用場……西邊……還是要帶他去的，六區就在隔壁，和大哥不可能不接觸。盡快習慣吧，梁木。” 　　劉國峰低聲應下，梁木也隻好接受。 　　“梁木，看看這個。”安東把手頭的文件推給梁木，就是他給劉孤看的那份資料。等梁木看完後他才接著說：“我們將這個異界人稱為‘藝術家’。目前還未抓到他，接下來可能需要你的力量。” 　　“我該怎麼做？”那份資料中的圖片讓梁木有些惡心，好在他的胃裡空蕩蕩的沒什麼東西可以吐出來。 　　“接下來要是還發現了類似的案子，你就要去一趟現場。看看那裡殘留的魔力是什麼樣的，然後找到那個魔力的主人。”安東簡單地說明了交給梁木的任務，“最後發現的幾起案子相隔時間比之前的近了許多，我們猜測最近兩到三天內應該會發生一件。估計等我們找到案發現場還會晚個一到兩天。在這之前你先熟悉下平時的工作吧。對了，習慣之前，最好不要往第六區那邊走。” 　　說完這些事情，安東又和劉國峰說了點其他事情，是休息時的邀約，梁木不好插進去。等他們說完，劉國峰和梁木一同出了分據點。 　　“那個，你等下有時間嗎？”分別前梁木叫住了劉國峰。 　　“什麼事？” 　　“我知道事務所裡有些事情不能問……我就是想了解下有哪些事情是我可以知道的。你要是有時間的話，我能請你吃個飯嗎？” 　　劉國峰爽快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懂事兒。找書苑 www.zhaｏshｕyuaｎ.com 我帶你去個館子。” 　　這是一個不算大的餐館，沒有招牌，門麵也不大，到處都破破爛爛的充斥著腐朽的氣息。劉國峰隨便點了幾個菜，梁木能看見菜單上的內容，價格都不貴。 　　“以你現在的情況來看，不需要多久你可能就要退出了。所以我說幾個比較關鍵的事情。”在等菜上來的過程中劉國峰跟梁木說起了事務所的事情，“第一個，事務所內部分為兩個派係。不存在中立。你不是加入安東這邊，就是加入艾依那邊。順帶一說我是安東這邊的人。” 　　“這事務所總共連五十人都沒有還能分成兩派的？” 　　“這算什麼，兩派之間人數的差距可是非常大的。艾依那邊人最多的時候也隻有十三四人，現在可能隻有幾個了吧，剩下的全站安東這邊。”劉國峰神色冷漠地說，“為什麼會分成兩派的原因很復雜，說簡單點就是，我們主張將所有異界人完全驅趕出國，任何出現在國內的異界人都將被立刻處死。而艾依那邊則是容許異界人在國內生存，但是必須收到約束，就像現在這樣。” 　　“欸？那現在......” 　　劉國峰不爽地哼了一聲：“大老板是艾依那邊的領頭人。我們的力量都來自於他，就算我們不認同他的觀念，為了力量也不得不聽從他的。” 　　梁木若有所思。 　　“接下來說第二個事，關於大老板的。你敢信嗎，他在異世界那邊有一個分封的王位，還有一個封地。異界人管他叫‘邊境王’。還有，他是那群異界人女王的伴侶。我說的可不是情人的關係，是夫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