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十點十五。 榆州。 綠桂園陌上花開小區。 “枕頭回來啦,來,歸位吧!” 一回到合租房,幻柔就跟陸豐親切地打招呼。 之所以回來這麼晚,是因為陸豐在堰塞湖裡洗了個澡。確切地說,是遊了個泳。 這還沒結婚沒人到中年呢,他就開始琢磨著晚歸了。 當然,晚歸的原因是不一樣的。 乖乖躺到床頭,等幻柔關了燈,陸豐瞪大眼睛盯著天花板,橫著沒有豎睡不著。盤算著以後還得更晚回來,還有就是,得買一瓶洗發水和一瓶沐浴露放在戒指裡。 那麼大的湖,一個人折騰,應該汙染不了。 “怎麼不說話?”幻柔翻了個身,黑暗中,烏溜溜的大眼睛盯著陸豐。 陸豐說:“我想知道,在影從星和藍星重疊時,有沒有復製出來一個我的影子靈魂?” “有。”幻柔回道。 “那它現在在哪兒,在你爸手裡嗎?” “別人的話,本體和靈魂陰影同時穿過空間壁壘時,本體會穿過影子靈魂。但是你第一次穿過空間壁壘時,本體和影子靈魂合二為一了。” “那我怎麼一點兒感覺也沒有?” 陸豐納悶。 他努力回憶第一次融合魂石之後發生的事,發現自己的靈魂就是一人份的,而不是兩人份的。 那麼融合以後,另一份去哪兒了? “等等!” 陸豐忽然想到,自己是雷鳴王靈魂的二分之一。 會不會是因為這個,所以自己原本就隻有二分之一的靈魂,然後合而為一以後,才成了唯一的一份? 可是靈魂缺失,不會導致心智不全或者變成行屍走肉什麼的嗎? “怎麼,想明白了?”幻柔問道。 “應該是。” 陸豐抱著膀子,怕自己控製不住去摸幻柔,“影族存在的意義,就是無休止地收割靈魂嗎?” “嗯。所以,我爸膩了。”幻柔輕嘆一聲,“你覺得,人活著的意義是什麼,或者是為了什麼而活著?” “我想想。” 陸豐心說,這個問題,是不是有點兒早,不應該晚年再去考慮嗎? “你想不想聽聽我爸的說法?”幻柔道。 “好。” “你玩過dota、農藥或者狗熊聯盟吧?” “嗯。” “爸爸說,這人生呢,就像一局局重開的遊戲,隻是每個人隻能玩一局,而且開局的初始資源不一樣。” 幻柔往陸豐懷裡靠了靠,“有的人開局就掉線,有的人開局沒幾分鐘就投降,而有的人,酣暢淋漓打了一個多小時,還拿了幾十個人頭。可無論怎樣,最後都隻是一張數據。” “是啊。” 經幻柔啟發,陸豐忽然想起了那些歷史人物,還有歷史書,以及藍星,“就跟人類的歷史一樣……” 絕大部分人對於歷史的了解,僅限於幾本歷史教科書。放在過去,就是幾冊竹簡。 而用於大眾教育的書的厚度,是不會無限製增加的。所以隨著時間的推移,隨著國家的兼並等因素,有些人就要從教育用的歷史書中剔除。 那些即便是當下認為不可能從書中剔除的人物,又能經得起多長時間的考驗呢。 幾十年沒問題,那麼幾百年呢? 幾百年依然堅挺,那麼幾萬年呢? 然而無論他們能夠在歷史教科書中待多久,而他們本人已經成了一抔黃土。 歷史名人尚且如此,更何況是普通人。 能在族譜中留個名字,就已經是他能留給後世的全部了,而且多半留不下。 而一個名字,隻是一個符號而已,又有什麼意義。 有血有肉的是人,而不是一個名字。 就像歌裡唱的,是非成敗轉頭空。 再從更高的角度看,藍星能夠孕育出生命,可能還有人類,條件是相當苛刻的: 它距離太陽的距離,大氣層還有海洋的存在等因素,共同作用使得藍星有適宜的溫度; 它的重力,大到能夠鎖住作為生命之源的水分子水蒸氣,卻又沒大到讓碳基生物的骨骼無法支撐住身體; 孕育出碳基生物,當然要有豐富的碳元素; 藍星的磁場,能夠抵禦宇宙粒子流,以免大氣層被破壞掉; 它在宇宙在銀河係當中的位置比較偏,可以大大減少被伽馬射線暴和巨大隕石摧毀宜居環境的幾率…… 一一細說,所有的條件加起來,能寫成一本書。 這所有苛刻的環境,才支撐人類走到了今天。 然而,環境苛刻,意味著它很脆弱。 如果人類沒能在太陽燃料耗盡膨脹成紅巨星接著變成白矮星之前,逃離出去,尋找到或者有能力創造出適宜人類居住的環境,那麼人類創造出來的文明,還是要被毀滅。 而在太陽壽終正寢之前,人類還要挺過不知道什麼時候會來的小行星撞擊、核武器戰爭、伽馬射線暴等天災人禍。 任何一個毀滅性的打擊,對人類來說都是滅頂之災,都有可能讓文明徹底歸零,而打擊卻不止單單一個。 就是逃過了這些,還會產生新的問題,或者重新麵對舊的困境,因為威脅生命存在尤其是文明的因素,並不會在避開一次之後消失。 縱然人類的文明之舟非常幸運,躲過了這所有的威脅,也躲不過最後熵增終點的熱寂。 至於有沒有新宇宙的誕生,並不容樂觀。 整個人類族群尚且如此,更何況是個人。 所以,人活著其實本身是沒有意義的,到頭來都是一場空。 或者說,人活著的意義,就是去找若乾件自認為有意義的事情,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讓它們填補本沒有意義的一生。 也因此,每個人活著的意義,並不相同,卻又相同,它是自己找到的。 想著說著,跟幻柔討論著,陸豐內心泛起一陣淒涼。 幻柔摸了摸陸豐的臉,“所以,爸爸不想被整個影族去決定他自己活著的意義。可是身為一族族長,他身不由己。 “他也不想因為他自己的退出,連累族人們。他隻是想,能夠自己做主,然後換個活法而已。” “我也隻是想活下去而已。”陸豐嘆了口氣。 “那咱們,就一起努力吧!” 幻柔抓住陸豐的手,“憑爸爸一個人,是不可能的。” “好。” “要不,你摟著我睡?就跟你摟著小心一樣,我相信你的定力。” “……我不相信。” “相信我,你可以的。” 幻柔坐起來,然後憑空不知道從哪兒弄來一個雙人枕頭,又拍了拍床,“來嘛!” “好吧。” 陸豐起身挨著幻柔躺下,“不要有身體接觸。” “嘻嘻,好。” 說完,幻柔將陸豐的胳膊拉過去,枕在頭下。 “……你這枕一晚上,胳膊會不會缺血壞死掉?” “那就鋸了。” “……算你狠!” “摟著我嘛,活動活動胳膊,跟個木頭人一樣。” “我倒寧願我這時候是個木頭人。” “這才對嘛,睡吧,晚安親愛的!” “晚安!” 陸豐心說,你倒是安了,我怎麼安?
第二百四十七章 夜話(1 / 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