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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過紫晶和胡青霜這麼一說,李念也不廢話了。   雖然心中抽痛,感覺浪費了不少好東西,但也不由自主的開始去摸黑收拾起包裹。   胡青霜往邊上移了移,想讓紫晶把他的繩索解開。   可紫晶見他的胳膊都抬了起來,隻當自己啥也沒看見,也沒有任何動作。若不是現在黑咕隆咚的,看不清各人動作,定然著實尷尬的很。   還是崔平陽在旁邊,感覺到他的動作,知道胡青霜的意圖,主動拽了拽他,給了他個臺階下。   他小聲的說道:“還是我來給你解吧。”   胡青霜眨了眨眼,莫非是他的眼花了,什麼時候崔平陽眼力價這麼好了。   等到胡青霜凝神細看時,崔平陽看起來又傻傻愣愣的樣子了。   窗臺外的月光透過窗臺照射進來,越發微弱,像是行將就木的老者一般茍延殘喘。紫晶望著那張陌生的臉發起呆來。這張臉平平無奇,隻勉強算得上是模樣周正清秀,莫說是自己不認識他,就連他身上的巫祝分支的法術氣息也是如假包換。可她是知道的,自己絕沒有見過這些人。   想了半天,她嘆了口氣:不想了,就這麼著吧,不在乎是那幾個仇人而已。   沒得一會,幾人就將自己的東西收拾的差不多了。   紫晶從懷裡掏出幾塊普通玉石一樣的東西,遞給幾人:“這是西嶺山妖獸的鱗甲,帶在身上能隱匿人氣。”   胡青霜手裡拿著這個灰溜溜像玉又像樹脂的東西,掂了掂重量,確實不是石頭。不知道怎麼回事,突然就差點笑出了聲。   趁著月色,幾人踮著腳步,輕輕的往山神像後頭去了。   這山神像後麵,供奉的是個模樣奇醜的狐貍怪物,後門正對著早就倒塌了的後方院落。   隻看這種布局,就能猜到這山神是來自黨項國的妖物,不知是什麼好機緣,被尊為山神,廟裡還保留著這種前供後養的做派。   幾人來到那狐貍怪物的神像下麵,沒得細看,紫晶將供桌上的布壟掀開,讓他們幾個挨個鉆了進去。   帶頭的李飛燕從供桌下麵發現了塊空心的石板,搬開後就漏出來一個黑漆漆的大洞,李飛燕指尖點起亮光,帶頭便跳了下去。   沒一會幾人便從山神廟右邊的樹林裡漏出了頭。   月色向上,今日是漸虧凸月,正向著下弦月變化。   此時這林中斑斕,到處係滿了紅紅綠綠的彩帶。   山神廟前的空地上,正有無數的黑影悉悉索索的操作著什麼東西,看樣子是在修建什麼祭壇。   怪不得世人常把人世難以修建的東西稱作鬼斧神工,在夜裡,確實是隻有這鬼神威不可測的能力才能以如此快的速度修建人世建築。   這才沒一會,那土壘的祭壇已然修高了五六米,看樣子倒像是崮山地貌的樣子,四周平滑,但頂上四平。   那祭壇前的臺階,直通路邊的河溝,將道路分成兩節,上麵的是空地前水平的道路,下麵的是一階階的黃土階梯,幾十個河裡的水鬼正順著河道不知從哪裡開始往這裡運送鮮花、香草。   大量的鮮花,香草,就這麼堂而皇之的鋪在了地上,有剛剛催開的山桃花、紫雲英、美人蕉、菖蒲、椒葉、桂蘭、紅廖,紅紅綠綠,黃黃藍藍的,不一而足。   因著這地上的許多花草都能驅鬼,這些黑影都繞著這條神道走動,生怕碰到它們,但河裡的水鬼卻是避無可避,采摘運輸它們時多半都會被灼燒魂體。   而那些彩麵山魈就拿著柳條鞭子,正在奮力的抽打這些山中鬼怪,看那用力的模樣,好像這些群山裡被召集來的鬼魂像是什麼不值錢的畜牲一樣。   等到月上柳梢,這山裡越發寒冷,好似一夕之間就回到了秋冬一樣。   幾人全都貓在草叢裡,像是變態一樣遠遠偷窺著。   香草大道兩側立起了燃著篝火的火把,一根插在地上的木樁上端,有四根木棍支在上麵,用藤蔓編織過後,就像是個倒立著的漏鬥一樣掛在上頭。   黑尾腹鵐冒著黑,忙著將乾枯的香草往火把上投放,這些香草也不大,又乾乾柴柴的,它們倒也搬得動。香草一入火把,劈裡啪啦的就燒了起來,從這火把裡飄出些極不自然,像是混著陽光味道的辛辣氣味來,隻熏的那些做工的鬼怪激情澎湃、鬥誌昂揚起來。   沒得一會,那火祭用的祭壇修建成了。   河麵就恰當時機地飄蕩起薄薄的水霧來。   像是風情萬種的女子一般,拉拉樹的手,摸摸石的臉,隻片刻就將周圍包裹起來。   紫晶不讓幾人亂動,折了些樹枝搭在眾人頭上。   半人深的河水,先像是燒水的壺開了一樣,從河底咕嚕咕嚕的冒著氣泡,接著就開始沒了氣泡聲,大股大股的黑水從下麵湧了上來,隻看那河水的顏色就覺得鼻子前要有淤泥的腥臊味。   隨著那黑水的股動,河流也不流動,有青白色的乾枯手臂從水裡伸了出來。   霧氣中來自地底的水鬼拿起淤泥、腐骨、頭發做的樂器按部就班的浮現在香路頂端。   祭壇上的火焰明晃晃的亮了起來,遠處山間也是如此,接二連三的亮起了十來處火堆。   黑夜裡明晃晃的火堆,像是山間避世明亮的秘境一樣,連成一條直線,這種異象連周圍的妖王、鬼王也不敢靠近。   於是迎神的《朝元歌.迎神一》就奏唱起來了。   “氤氳滿庭香,”   “八音六律間宮商,”   “犧牲豐備粢盛良,”   “慶澤長,”   “聖容於穆來帝鄉。”   崔平陽一聽,便覺得這些鬼怪吟唱的極其熟悉,隻是一時想不起來,再仔細一聽,隻覺得一片莊嚴肅穆,身子骨不由得輕輕顫抖起來。   再一跟著歌詞回想,這祝禱之詞就很清楚了。   “這是《朝元歌》,來的地下主要是沒意外應該是為儒學之仙。”   紫晶一聽,來的竟然是位活著時誦讀儒學成仙的地下主,隻覺得晦氣。   就連那胡青霜也覺得倒黴,儒學向來瞧不起自己這種流派,或者說三大顯學就沒有喜歡自己這種能通鬼神的,他們隻會覺得自己是在迷惑百姓,擾亂社會安定。   若不是這些王朝冊封的神明確實對穩定世態有點作用,能興風雨,祛妖邪,這儒學作為王朝的內顯之學,隻怕第一個沖上來就要清剿巫祝。可即便陰陽學派已經被逼的巫祝與歷法分離,他們也還不滿意,甚至強迫巫祝改名,絕不許他們溝通上古之神,隻說那是邪異,要用血祭,硬生生將巫祝溝通的神明由山海神改成了人造神。   而這朝元歌,就是儒家弟子祭祀至聖先師的儀典引導樂曲,樂曲分為迎神、辰之良、將亨、嘉明、肅肅、羹定六大部分。   這六大部分對應送祝、迎犧牲、迎粢盛、習禮、省牲、視膳六種儀式。   當那霧鬼在前打頭陣,揮發香草、甘露,水鬼便在後麵開始了吹吹打打。   而其餘參與大典的眾多精怪妖邪們早就各就其位,恭候在那河溝與平地的分界線處,有形的在前,無形的在後。   當河裡的引導水鬼便開始奏響《朝元歌.迎神二》的時候,一眾鬼怪就從水裡浮了上來,開始踏在香道上,往祭壇去了。   彩麵山魈帶領的下屬妖邪和山中亡魂,全體退到香道的兩側,東西向跪著,以示恭迎地下主的光臨。   霧鬼用朝元歌作為引導曲,歌聲所到之處,甘露遍撒,那些剛才做工的鬼魂見了甘露,如同野狗一般爭先撲食,根本不在意這甘露是不是落在地上。   鬼魂得了甘露,於是就開始褪去落魄,著上華服,淩亂的如同雞窩的頭發也開始一根根的柔順,延長,有了光澤,不用旁人伸手就無中生有戴上了禮冠。   眨眼間這些孤魂野鬼就通了禮儀,知了廉恥,回想起自己剛才的舉止,神情就開始有些無地自容起來,隻得更加恭敬,越發謙卑。   從野鬼體內飄出黑煙,搖搖晃晃的,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以違反常識的樣子往那道路兩旁的火把中飄去。   等到了香道第二段,霧鬼再不向前,分成左右,立在香道兩側。   水鬼吹吹打打一路不停,直直向著祭壇而去,一團兩人多高的明晃晃亮光跟在水鬼身後,身後跟著二三十個發著青光的較小人影,慢悠悠的往祭壇飄去。   崔平陽捂住嘴,用胳膊捅了捅胡青霜:“哎,那就是地下主?”   胡青霜搖了搖頭,死死地盯著那團亮光,不知道是不知道還是不想說。   反倒是紫晶長舒了一口氣,略有放鬆的壓低嗓音說道:“是也不是,這不是地下主的本體,隻是它的一處元神分體,來這裡享受祭祀而已。大家可以放鬆一下了,這處分體雖然也威力不俗,卻少了內裡真靈加持,不會對祭祀和周圍的事有過多要求。隻要咱們不沖上去打斷火祭,向來是不會有什麼大問題的。”   幾人聞言當即長舒一口氣,許是少了一位地下主親臨的震懾,他們又剛剛從破廟逃出,幾人當即覺得自己渾身上下,哪裡都不怎麼舒服。   甚至李念還搞起了不少小動作,紫晶正忙著防備胡青霜亂搞,也沒怎麼在意。   隻見那光團被樂曲引導,入了祭壇,祀典禮儀就開始了獻祭。   十幾名送犧牲的狼妖各抬著牲籠、魚筒、滌盆,立在甬道兩側,籠子裡關著的是羊豬鹿兔,有小鬼在下檢查,每選中一隻,便用紅筆點在牲畜頭頂。   被選中的牲畜就在一旁宰殺,挖出它們的內臟、皮毛驗證好壞,沒用的肉食就扔給那些沒爭搶到甘露的夜鬼食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