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而不忘危,存而不忘亡,治而不忘亂——易經。 意思是:安定的時候不要忘記可能出現的危險,生存的時候不要忘記可能的滅亡,大治的時候不要忘記可能出現的禍亂...... 我喜歡接受挑戰和喜歡未雨繆綢的性格奠定了我在蘇主管心目中的位置,這讓我在公司的大裁員中成為了他的“幫兇”,因此我也自然逃過了這一劫。 妮娜由於跟著我,因此也幸存了下來,但很明顯,受了這次公司大裁員的刺激,她像一隻受驚的小鳥,整天憂心忡忡地生活在驚恐之中。 一個周末,下班了,我走出公司大門,看到Paul和妮娜在大門外交談。 由於我是妮娜的師傅,因此Paul對我也自然格外尊重,他見我出來,於是主動和我打招呼:“Hi,X!” “Hi,Paul!”我也客氣地和他打著招呼。 正在和Paul說話的妮娜看到我,臉色露出尷尬的神色,想說什麼,但看了Paul一眼,又紅著臉止住了。 周一,剛上班,妮娜從她的位子上轉過頭來,微紅著臉,用有點不好意思的語氣對我說道:“上個周末下班回家,剛走到公司門口,正好遇上Paul等在那裡,說要邀我周末一起去看電影,我說家裡有事,沒有去。” 妮娜的辦公桌在我的前麵,這是我特意安排的,因為這樣方便工作交流,一方麵我一抬頭就能看到她做得怎麼樣了,而她一回頭也就能問我問題了。 “家裡什麼事這麼重要啊?周末,去看個電影也是應該的。”我看了她一眼,一本正經地說道。 我的原意是想表明我並不在乎她是不是和Paul去看電影。 想不到妮娜誤解了我的意思,以為我對Paul想請她去看電影的事吃醋了,於是急忙解釋道:“實際上家裡沒有事,我隻是不想和Paul一起去看電影。” 我沒有接茬,因為我不想去討論她和Paul的事。 妮娜見我不說話,以為我還是沒有理解她的意思,於是又試探性地對我補充道:“一個女孩子和一個男孩子單獨一起去看電影,不太好吧?!” 妮娜的意思更明確了,即她並沒有意思要和Paul談朋友。 還沒有等我有所反應,妮娜轉過身去,從她的辦公桌上拿起一個透明的塑料食品盒,打開蓋子,露出裡麵的幾個包子對我說道:“外麵買的包子都是冷凍的,又是機器做的,不好吃,因此周末在家裡自己發了麵,做了幾隻包子,有菜的有肉的,等會吃午飯讓你嘗嘗。” 這真是讓人尷尬,因為本來我準備對她說:Paul是個不錯的年輕人。但還沒等我開口,妮娜又提出要讓我嘗嘗她周末親手做的包子,於是隻能把到嘴邊的話咽了下去。 妮娜見我沒有做聲,又殷勤地說道:“我看你平時不是番茄炒蛋就是卷心菜炒肉片,天天重復吃這樣難道不膩嗎?今後我每天做點好吃的,帶來分享給你。” 我剛想說什麼,正好此時我辦公桌上的電話響了,是蘇主管打來的,他找我有事商量...... 於是我如釋重負,趕快借故走開了。 然而第二天,妮娜真的帶來二個她做的菜來了,一個是蠔油牛肉,另一個是白灼芥藍,這兩個都是典型的粵菜。 中午吃飯時,妮娜轉過身來,把裝著蠔油牛肉和白灼芥藍的飯盒放到了我的麵前,微紅著臉,說:“這蠔油牛肉和白灼芥藍都是典型的粵菜,你媽是廣東人,所以我想你一定喜歡吃,所以就帶了點來。” 這下我為難了,麵對盛情的妮娜,究竟是吃好呢?還是不吃好? 妮娜見我仿佛有點不好意思,就笑著說:“來,嘗嘗我的手藝!” 被她這麼一說,我真的感到有點不好意思了,心想如果再無動於衷,妮娜可能會誤會我嫌棄她燒的菜了,於是就用筷子夾了一小塊的塊蠔油牛肉和一小塊的白灼芥藍。 我本來隻是想就這樣意思一下,想不到妮娜見我隻夾了一小塊的蠔油牛肉和一小塊的白灼芥藍,笑著說:“太少了,不要這樣客氣麼!” 妮娜一麵說一麵拿起桌上盛放著蠔油牛肉和白灼芥藍的飯盒,用筷子往我的飯盒裡扒了一半過來。 我一看,趕緊說:“太多了,太多了......” 從這次之後,妮娜隔三差五地會帶一些她做的菜啊、麵食啊、甜品啊等來和我分享。 一開始,我感到這怎麼好意思呢?而每當我婉言推卻時,她都會說:“不要這麼客氣嚒,徒弟燒點好吃的給師傅嘗嘗,又有什麼不好意思的呀?!” 她這麼說,反倒讓我更為難了,不過轉念一想:“也沒錯,徒弟燒點好吃的給師傅嘗嘗,也確實沒有什麼,如果我非要拒人門外,那豈不是反而顯得我小氣了?” 於是,每次她帶東西來,我都會嘗嘗,有時也會評價幾句,不過說實話,妮娜的廚藝確實不錯,一般廣東人對吃都比較講究,更何況一個存心要“孝敬師傅”的女孩了。 就這樣一來二去的,後來漸漸地次數多了,妮娜又非常熱情,也就慢慢地習以為常了。 ...... 美國加州的“矽穀”,秋高氣爽,風輕雲淡,藍色的天幕上嵌著一輪金光燦爛初升的太陽,一片白雲像碧海上的孤帆在晴空飄遊,一群鴻雁排著人字形飛來,陣陣雁鳴聲中,又漸漸消失在了南方的天際。 幾隻寒鴉,叫破了黎明的寂靜,推窗凝望,片片飄零的落葉,不知何時靜臥於屋後的小院和遠處的路旁,真可謂是:“一聲寒鴉遠,十裡落葉黃”。 光陰如箭,日月如梭,這是我在美國的第四個秋天。 一天下班回到家裡,我意外地收到了來自移民局的一封信,打開一看,驚喜地發現裡麵有一張通知:說我的綠卡辦下來了,大約三個月內我可以收到! 這意味著我可以合法地居住在美國了,同時也可以回國看看了。 但那時我的工資不高,且美國是一個超前消費的國家,因此沉重的房貸,車貸把我壓得透不過氣來。 而回國的機票,加上上世紀九十年代初期,美國和中國的生活水平還有著很大的差距,因此從美國回來了,好歹要給父母,親朋好友、兄弟姐妹,七大姑八大姨的送上一些禮物吧? 這樣回國一次的費用至少也要$3000美元以上! 對現在的我來說,這$3000美元實在不算什麼,但對那時的我來說,實在是一筆天文數字的開支,即使是今天,在美國,能在銀行裡有$3000美元存款的人不會超過20%! 根據“2016年美國家庭經濟狀況報告”:美國有44%的成年人所持有的現金不超過$400美元,有69%的美國人銀行賬戶中存款低於$1000美元,有34%的美國人表示自己銀行卡裡一分錢都沒有。 因此,我隻能把我的思鄉之情深深地埋在心裡...... 美國“矽穀”Milpits市的一個別墅區,天色漸漸暗了下來,月亮慢慢升了起來,遙遠的天際,一顆流星拖著長尾巴似的藍色磷光,在夜空中劃出一道長長的弧線,一縷清柔的月光穿過樹梢,透過窗戶,灑在了書房的窗臺上。 夜深了,我卻毫無睡意,我望著天上的月亮,看著書桌上的移民局寄來的“綠卡”,我在美國的七步走行動路線圖的最後一步順利地完成了,然而回眸處,抖落思緒萬千,家、國、故鄉、朋友、親人,歷歷往事湧上心頭: 我想起我那些裡弄生產組和我一起承包的小夥伴們,沒有他們,就不會有我的今天,因為他們為我撐起了一個可以讓我馳騁和表演的舞臺; 我想起機械工業部上海儀器儀表研究所的吳箐偉所長,他是我的“伯樂”,他讓我明白了很多做人的道理; 我想起中國自動化學會的吳炳昌秘書長,他是我遇到的第一個“貴人”,沒有他的幫助,我不可能獲得為中國的微晶玻璃生產研發精密溫度控製係統這樣一個具有國家級影響力的項目的機會,而我的國產040微處理器應用推廣項目也不可能打開局麵; 我想起上海輕工業研究所的陳介坊老師,是他教會了我微型計算機的知識,沒有他,我就不會這麼早進入了微型計算機技術領域的大門; 我想起我的“電大”的同學們,包括範春容,如果沒有他在老灣區科協的穿針引線,我也不會認識上無十四廠的張廠長,更不會接觸到國產040微處理器芯片。 我想起了Y,一個和我最有共同語言、同時也是我的初戀情人,現在不知道是否找到了幸福? 我想起了Z,一個最懂我的、同時也是我曾經熱戀過的戀人,現在不知道是否順利拿到了來美國留學的簽證? 我想起了小賈,一個曾經給過我很多幫助的“戰友”,我們曾經差點一起步入婚姻的殿堂,現在不知是否找到了理想的人生伴侶? 還有我的那些小學同學,中學同學,街坊老鄰居們,我們曾一起度過了難忘的童年和少年時代,不知道他們現在怎樣了? 每個人都會懷舊,不是因為那個時代有多麼美好,而是那時候我們正年青! 然而時光猶如一條奔騰不息的大河,一去不復返,甚至讓我們都來不及閱讀和品味,因此,回憶不是一種墮落,隻是為了在過去的美麗中尋找前進的動力...... 思緒萬千中,我看著書桌上的臺歷翻到了1992年11月,我忍不住感嘆地想道:不知不覺中我來美國已經整整四年又六個月了! 回顧這四年又六個月走過的路: 我來美國是來念書的,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但這四年又六個月中,我記憶最模糊的恰恰是我的校園生活,除了每天和麗莎有說有笑地走在從學校圖書館到停車場的那條小路上,剩下的就是那下課了,我卻還趴著課桌上沒睡醒,直到下一班的同學把我推醒......; 我來美國是來學新東西的,但我從沒想到我有一天居然學會了“吃人”!因為在這裡,你要麼“吃人”要麼“被吃”——沒有第三個選擇! 在這過去的四年又六個月中: 我沒有美國的學歷就好比一個劍客手中少了一把削鐵如泥的寶劍; 我沒有“綠卡”就好比一個身輕如燕的輕功高手被帶上了沉重的腳鐐! 現在,我有了美國的學歷,有了美國的“綠卡”,我的“海漂”將翻過新的一頁! 但我知道這一切才剛剛開始,我有我自己的理想,那就是我要做成點事,我要成為一個有用的人,我還要去摘取科學桂冠的明珠。 於是,我拿起放在書房墻角的一堆報紙,翻到招聘欄那一頁,開始尋找新的工作機會...... 童趣的天真,青春的叛逆,歲月的流逝,年華的蒸發,如今一切都時過境遷,雖然困難重重,但畢竟我已經邁出了實現理想的第一步! 一種理想,就是一種力量——羅曼·羅蘭。 【下章看點】 X破天荒地單獨邀請妮娜出去吃飯,這讓妮娜喜出望外......X和妮娜的關係迎來了結局......這會是一個什麼樣的結局呢? 欲知詳情,請看下一章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