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蛾的舞蹈(1 / 1)

夜八時,蛻衣俱樂部。   沃森還惦記著白日所遇好心人的提醒,特意與福爾摩斯提前出發。   熟料來到蛻衣俱樂部附近街道時,竟罕見地在倫敦城裡遇上塞車大擁堵。   等他們來到蛻衣俱樂部所在街道時,門口早已排起長長的隊伍,賓客身份頗為復雜,既有衣冠楚楚的英倫紳士,也有光鮮亮麗的窈窕淑女,還有普普通通的職場員工,還有賣力氣活的碼頭工人……   這些不同階層的人士,竟都如此融洽地同在一起整齊排隊等候。   讓目睹到這一幕的沃森都不禁疑惑,這蛻衣俱樂部到底有什麼魅力?   維克多駕駛馬車正正經過蛻衣俱樂部大門時,沃森見隊伍排得如此長龍,心想今晚怕會是要白來一趟咯。   但他也不甘心就此錯過,探頭望向敞開的紅木大門,盤算著哪怕不能入內,起碼也要一睹其內部結構,這才算是沒白跑一趟。   然而當他的目光穿過密集的各色人群,繞過腰間鼓脹的健壯門衛,通過敞開的門戶……卻隻能望見深邃的黑暗,仿佛這道大門並非進入歌舞升平夜總會的通道,而是通向龐然巨獸的無底胃道。   維克多剛找到空隙的位置停車,還未等他們走下車,在路燈照耀不到的陰影處突地走出一位穿著白襯衫黑西褲的紳士,他個子高挑身材細瘦,衣衫單薄似是完全不受秋夜寒風的侵蝕,腰桿挺拔得像是高傲的孔雀。   他似乎是希臘人,皮膚略帶黧黑,微卷的黑發梳理得服服帖帖,雙眸泛著如地中海般湛藍的顏色,眉眼間分辨不出其年齡具體是青年還是中年,既有青年男性的朝氣,又有成熟男性的魅力。   希臘男子單掌貼胸微微躬身,明明是如此簡單的姿態卻透著難以模仿的優雅。   “請問是福爾摩斯小姐嗎?”   女偵探微微頷首,“閣下是?”   “在下是蛻衣俱樂部的經理阿格狄斯提斯,您所預訂的位席已準備就緒,還請兩位跟我走。”   女偵探與自己的助手相視一眼。   福爾摩斯:“什麼情況,你白天拿我父親的名號扯大旗了?”   沃森:“我冤枉啊!沒經過你允許,我哪敢搬出令尊的名號啊。”   福爾摩斯狐疑地撇了自家助手一眼,清了清嗓子端起貴族禮儀的架子,“前邊帶路吧。”   二人跟在阿格狄斯提斯身後,在排隊群眾羨慕的目光中邁入如血盆大口的門扉,走進一條漆黑幽深的筆直長廊,長廊盡頭是遮掩室外視線的巨大屏風。   沃森這時才發現自己先前判斷錯誤,原來這門後並非是純粹的至暗。   頭頂天花板灑下似有似無若隱若現的淡淡燈光,頂燈樣式似乎是特別設計過,燈身隱藏在天花板之上,光遭遇幕布的切割和削弱,黯淡猶如透過層層阻礙方可抵達長廊。   顧客穿過此廊,便會不自覺生出一種在黑夜中沿著微弱月光摸索前行的神秘感和期待感。   這倒是讓沃森有些驚訝,這種巧妙的設計感已與後世的夜店相差無幾,放在當下可謂是跨時代的發明。   他同時也覺得這淡淡銀光頗為熟悉,似乎自己曾在什麼地方見到過,難道是後世夜店的同款?   直到穿過走廊他才潘然醒悟,這一縷縷零碎的光輝,豈不就與漫宿林地中那穿透婆娑樹影的清冷月華一無二致!   蛻衣俱樂部在沃森心中的印象,也與神秘界的聯係愈發加深。   待他們繞過鋼鐵澆灌的如茂密樹叢般的屏風,才正式踏入這個秘密夜總會的內部。   出乎沃森意料之外的是,實際的蛻衣俱樂部與小卡片上那誘惑性的畫麵大相徑庭,並非艷情喧鬧的脫衣舞蹈場所,更像是安靜舒適的清吧。   隻見場內亮起微弱但不至於昏暗的光輝,零零散散布置著相隔較遠的卡座,讓顧客的隱私得以不受鄰客窺視。   調酒吧臺安置在墻角的陰影中,一名年輕俊朗的小夥正在默默忙碌著,往來的侍應也是如這般清秀的年輕人。   在眾座席的正前方,是一處寬敞的舞臺,此刻垂下猩紅如血的帷幕,看來表演尚未開始。   阿格狄斯提斯將他們帶到一處位於偏僻墻角的位置,從這裡正好可以一覽場內全況。   “這裡便是為兩位預留的座席,請問兩位喝點什麼?”   沃森隨口回道:“啤酒。”   “那我也啤酒。”   二人都沒有忘記此行的初衷是為了調查哈裡斯失蹤案件的線索,必須得保持頭腦清醒,不宜攝入過多酒精,至於為什麼還要點啤酒……這在大不列顛甚至都算不上酒水,不過是日常的飲料,與清水地位無異。   阿格狄斯提斯淺笑著微微躬身,“那我就暫且退下了,兩位好好享受演出。”   “等等!”沃森伸手叫住了正要離去的俱樂部經理。   他心知肚明,自己白日來時絕無預約,甚至還吃了個閉門羹,為何此刻對方卻說他們早有預訂?   俱樂部經理似乎猜到了他接下來要說的話,食指搭在嘴唇上作噓聲狀,輕聲說道:“我知兩位心中定有疑惑,但還請先觀看演出完畢,之後我會再來解答。”   說完,阿格狄斯提斯正如他來時那般迅速地融入陰影中,消失得無影無蹤,宛如鬼魅。   待對方一離開,女偵探迫切地問道:   “當真不是你預約的座位?”   沃森緩緩搖頭,“我也是第一次聽說這家俱樂部,白天來的時候更是吃了個閉門羹,而且預約座位這種明顯是會員貴賓才有的權力哪輪得上我呀。”   福爾摩斯眉頭微皺,“如此看來,這家俱樂部的確有些古怪,或許還真與我那表兄的失蹤有所關聯。”   沃森飲下一口剛由侍應送來的啤酒,“確實古怪,但照這經理所言,咱們也隻能等演出結束以後再行詢問了。”   嘭——   就在二人交談的時候,舞臺紅帷幕緩緩拉開,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內裡傳來澎湃如雷擊的擊鼓聲,鼓點緊密如躁動的心在搏動。   擊鼓者正是那俱樂部經理——阿格狄斯提斯先生。   鼓聲如起征的號角,眾樂手紛紛響應,演奏出激昂如狂暴雷雨的交響。   而此時帷幕完全掀開,隻見場上立著數名婀娜多姿的靚麗舞者,她們皆是身著縷空且單薄的衣料,暴露出姣好曼妙的身材,奶白色的肌膚在舞臺燈光下泛起粼粼波光。   她們姿態各異,或是合什而立似冥想,或是雙臂張揚似展翅,或是抱拳含胸似懺悔,或是彎腰屈膝似勞作,或支臂撐首似臥睡……就連其神色也是各有差異,或悲憫,或歡喜,或苦痛,或辛勞,或癲狂……   卻是通通靜止不動,如同栩栩如生的雕塑。   嘭,嘭嘭嘭——   隨著阿格狄斯提斯的鼓動暴烈震響,舞者們褪下靜止,歡然起舞,顧盼生輝。   其中表現最為突出的一名身材嬌小的舞者,她的舞蹈動作左顧右盼似在尋覓,那雙碧藍的大眼睛透著一股子靈動勁,神色狡黠瞄來瞄去,倒顯得古靈精怪。   當她的目光掃視到角落的偏僻座席時,沃森與之目光恰好相接之時,他忽而心跳加速如野馬狂奔,肌肉顫動如遭雷擊。   時間似乎靜滯,空間似乎停動,沃森眼中隻剩下那名巧笑盼兮的女舞者,一種難以形容的異樣的電流在他心頭震顫。   但這絕非是情欲的萌芽,而是某種奇妙的若同類血脈相連相通的感覺……   沃森於心底喃喃道:   “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