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額……其實呢……” 林奇剛想問些什麼,聽得遠處傳來朝氣蓬勃的孩童叫喊: “爺爺!爺爺!你在哪兒啊?!” “哎嘿嘿!聽吶,俺孫兒來啦!” 老頭子的臉上洋溢著幸福:“喂,大塊頭,幫個忙好伐?” “您說。”林奇點了點頭。 “搭把手,得讓俺孫兒知道俺在哪兒。” “好嘞~” 老人坐在林奇的肩膀上,舉起乾癟枯瘦的胳膊,揮舞著他那頂滿是破洞的草帽: “保爾~慢點兒,別摔著了!” · 小男孩兒不知疲倦地奔跑著,也沒在意旁邊的陌生人,徑直撲到老人懷裡: “爺爺!” 男孩子的小臉蛋兒臟兮兮的,沾了鼻涕和泥土,他穿著一身樸素的粗布衫,領子上係著一根兒紅彤彤的綢子,背著老人同款的綠色帆布單肩包,小布鞋上打著膠皮補丁。 他那薑黃的短發有些雜亂,忽閃著一雙清澈的藍眼睛, 那雙眼睛看向滿臉疤痕,全副武裝的林奇,又看向奇裝異服的外星人帕帕, 男孩兒緊張起來,小手兒抱住老人的腿: “壞蛋!” “說什麼呢!沒禮貌!” 老頭子輕輕拍下孫兒的小腦袋:“叔叔阿姨是自己人!人家來看望戰友的!” “可……可是……” 男孩兒眼珠子一轉,看向地上扔著的酒葫蘆: “爺爺,您又喝多了吧……根本分不清誰是誰……” 林奇與男孩兒對視,嚇得對方躲開了視線。 (可愛的小家夥……如果我的弗蘭茲還活著的話……)他心裡想念著兒子,然後開口道: “如果我倆意圖不軌,就不會好好跟你爺爺說話了。” “可是她……”男孩兒看向帕帕: “爺爺!您看吶,一隻會使黑魔法的……尖耳朵魅靈海盜!” “啊?” 帕爾賽福涅受夠了刻板印象與歧視,尤其還是出自天真無邪的孩童之口,對她的殺傷力更是超級加倍: “小鬼!你給我聽好嘍! 首先,我不是魅靈族,是諾亞靈族! 然後,不是所有靈族都當海盜的! 最後,那是靈能,不是黑魔法! ” 帕帕的眼睛不同於人類,類似於蜥蜴、蛇、鱷魚這類冷血動物,瞳孔是豎著的,隱隱散發著微光, 一旦發起脾氣來,隨著靈能的激蕩,她的瞳孔變得非常可怕,把那孩子嚇得躲在老人身後。 “爺爺快跑!這女妖精……要吃了俺們!” “啊啊啊啊!”帕爾賽福涅被氣得七竅生煙:“討厭的小鬼!” · 老頭子酒醒得差不多了,揉了揉眼睛,這才注意到帕帕是個外星人,撫摸著孫兒亂糟糟的短發說道: “保爾啊,爺爺怎麼教你的來著,一耳朵進一耳朵出是吧, 俺們的達瓦裡希遍布星辰大海,姐姐是外星人,外星人咋了? 親不親,介級分! 所有被壓po的,勇於fan抗資本的,無論人類還是外星人,都是咱的好同誌! 再說了,沒咱自己人的介紹,她們倆也找不到這裡。” “您說的對……爺爺……” 小男孩兒羞愧地低下了頭:“是俺錯了,俺的思想……狹隘了……” “要提高覺悟,還得多學習領軸們的思想。” “啊?不是……這爺孫倆啥意思啊?” 帕帕聽得是稀裡糊塗,不知所雲:“這都……什麼跟什麼啊……” · 這一路走來,林奇所經歷的一切,令他能聽懂老人的話, 他把卡賓槍放在地上,以表明自己沒有惡意,從兜裡摸出一盒駱駝牌香煙,遞了過去。 老頭子見了兩眼冒光: “哎呦喂!這玩意兒……在俺們這可是稀罕貨!真的要給俺?” “您收著吧,老爺子,還有事情得請教您。” “那俺可就不客氣啦!” 老頭子接過香煙,舍不得抽,放進自己的帆布包裡,一張老臉樂得全是褶子。 · “您何時加入公社組織的?” “這話說來……可就長嘍~ 俺家是頭一批來這星球的移民,同來的都是墨西哥和哥倫比亞的農人、礦工, 都是底層人,大概五六百戶。 當時這裡的環境還很惡劣,要不是為了躲避腐bai的聯邦,和貪婪的公司壓榨,也不至於背井離鄉來這鬼地方重開。 大家夥兒湊錢搞來設備,將環境改造為適合人類居住,開路架橋,種田開礦,在hei市商人那裡交換來工業品。 俺們的農產品和礦石都賣得便宜,尤其是俺們種植的牛油果,在市場上獲得很高的評價,商人也就樂於前往這顆星球貿易, 他們帶來了先進的食品保鮮技術,甚至修建了小型星港,俺們小日子過得越來越好, 然而好景不長,‘聯合果品公司’(UFC)注意到hei市上出現了高質量低價格的競品, 他們市場部派出一支調查隊,發現俺們這些隱居的移民,以及俺們多年來辛苦改造的水土環境。 這顆星球位於多股勢力間的灰色地帶,為避免引發星際戰爭,泰拉聯邦絕不會冒險派軍隊占領,巨型企業可就不一樣了, 這些惡狼嗅到金錢的味道,豈肯罷休! · 聯合果品公司派出企業戰士,把鄉親們驅趕到一起,逼迫俺們簽下所謂的‘合作協議’, 說得好聽,其實就是賣shen契,以很低的價格‘雇傭’俺們成為聯合果品員工, 按照合同,俺們得不到任何權利,還要把農業和礦業產出全數上繳,說白了,就是星際時代的奴隸。 鄉親們肯定不樂意,但人家有槍,俺們隻有鋤頭…… 簽了賣shen契,每天天還沒亮, 聯合果品公司的工頭就用鞭子驅趕俺們乾活兒,中間吃飯休息隻給半小時,上廁所還得打報告。 在這無ZF管理的星球上,巨型企業可以為所欲為, 五年,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俺不知道俺是怎樣挺過那五年的…… · 四分之一的鄉親們,消失在了這片自己開墾的土地上…… 累死的、病死的、被槍殺的……不堪折磨,自我了斷的…… 一名前來考察的公司高管看上俺妹, 她挺高興,以為這樣就攀上了關係,帶著全家人脫離苦海, 然而,在某天收工的時候,俺妹被發現死在了農具倉庫,嘴上纏著膠帶, 她的身上布滿被nue待的痕跡,俺偷聽到公司的驗屍官說話,俺妹已經懷了倆月, 一屍兩命。 而那個公司高管呢,沒有任何道德負擔,坐在高臺上,和同事們推杯換盞…… · 沒人知道這裡發生的罪惡。 俺們村長總是說些沒營養的毒雞湯, 說什麼正義或許會遲到,但絕不會缺席這類的屁話! 神父在工棚裡帶著大家祈禱,哈利路亞! 可俺知道, 沒有上帝, 沒有救世主, 俺若是沉默, 下一個俺妹那樣的悲劇,會發生在哪位鄉親身上呢? 三十來歲的我,找了一群同樣正值壯年,心裡有想法的兄弟們, 那個夜晚,我們割破手指,將那殷紅的血滴入碗裡,喝了下去。 轉過天,在采石場, 工頭和企業戰士打牌打累了,坐在樹蔭下打盹, 他們鬆懈了, 俺輕聲走過去,舉起錘子, 對準了那顆胖腦袋, 然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