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成廢墟的火場邊上,官兵和受災民眾正咿咿呀呀地商量著如何安置的問題。 當然,普通災民沒有跟官兵討價還價的餘地,他們隻能聽從安排,官家給他們多少,他們就隻能接受多少。 另外,孔明德作為魏青山他們離開後,這裡的最高官員,在簡單地交代幾句後,他也離開了。剩下的是專職民政方麵事務的縣衙曹房的官吏與災區所屬坊市的鄉鎮一級的官吏。 火災的原因已經弄清,就是純風他們打算去的“沸騰老火鍋”意外失火引起的。 具體來說是那裡的廚房柴薪堆積過多且雜亂,廚房火夫天天忙碌,心思煩亂且麻痹了,沒把殘餘火星處理乾凈,引燃了廚房裡的柴火。當時各人忙各人的,沒人注意到,等發現時,乾柴烈火已不能控製了。 這個火鍋店的老板姓唐,他因此就備受責怪,好在他有點錢,能在這個寸土寸金的開點,也有一點官家的背景: 他唐家祖上其實也是官家,但都是八九品的小官,後來又沒落,到最近這一代時,可能是個人性格與興趣的原因,就轉做買賣了;因為有點資財,又有官家背景,唐家人跟這裡街坊官吏有來往,所以能在這裡開店,已經經營有二三十年的時間了。 因為這些原因,唐家人暗暗打發給了官兵們一些錢,請他們說好話,加上失火不是他故意的,就免了來自官兵方麵的責罰。其實這個意外,讓他們唐家也損失了不小,倒黴挺大的。 當然,來自周圍受災民眾的責罵聲是避免不了的,尤其個別跟唐家關係不怎麼樣的,恨不能上去把他們唐家人揍一頓,或者賠償全部損失。 諸如此類,唐家隻能硬著頭皮頂著,或者乾脆當做聽不見,偏過頭,擺出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樣子。 正這時候,純風看到交涉的官兵與民眾外圍,又一小撥可能是家裡窮,身份低微,不敢擠進去跟官吏們說話,隻能眼巴巴傻愣愣地乾看著、聽著。 很快,他們似乎聽到了什麼不太好的消息,臉上流露出悲傷、沮喪或者不安的表情。 也有的人,不知道是膽子大一點,還是心裡確實有難題,他們可憐巴巴地張望一陣,然後決定去找官兵訴求,卻被官兵沒耐煩地推了出來。 同時火場裡麵,已有的人,拖家帶口,埋頭在自家已經燒得殘破不堪的屋子、院子裡,翻找著能用的壇壇罐罐,或其他物品。而他們基本上找不到什麼,即使找到了,在純風他們看來也是一文不值的東西。 也有的人站在自家或者殘破或者成廢墟瓦礫的宅院裡發愁、傻看,顯得一籌莫展,一臉茫然。 這時,純風忽然看到挺溫馨的一幕,就是左右街坊中,有好心的人拿著自家多餘的一時用不著的東西去給那些在廢堆裡麵翻找東西的災民。 開始送東西的人跟受災的人,既可能是鄰居,也可能關係不錯,因此伸出援助之手。再跟著,看到有這些人伸出援手後,開始有多一點人來送衣物與日常用品。 純風遠遠地看著,已有片刻,這也引起了柳胤、文忌他們的注意。 柳胤、文忌他們其實都是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富貴者子弟,他們沒有見過這種受災的景象以及可憐巴巴的災民,所以是看著好玩,感到有趣。 但觀看片刻後,文忌他們就發現純風的表情不對,他的表情是認真的,似乎在考慮著什麼。 文忌問純風道:“風哥你想什麼?”光明道:“咱們不是要去吃東西嗎,有什麼好想的?” 永清想到昨晚沒吃成的情況,也道:“是啊,再不去就遲了!” 其實純風心裡是想到褚少說的純風訛詐他們的事,這個事讓純風耿耿於懷。 雖然在文忌、柳胤他們看來,這是根本不值得去多想的事,但純風想到老神仙對他的托付,給他異能,給他特殊照顧的事,覺得不能做有背道德道義的事。 所以純風覺得,訛詐來的錢財,如果隨便去揮霍了,他的品行就有問題了。 純風道:“其實褚海龍說的沒錯,我們確實是抓到了他們的把柄,然後訛詐了他們的錢財!這是違背道義,也是不道德的做法。” 純風有意頓了一下,他看到文忌、光明他們有的沉默,有的微微皺眉起來,顯然沒有料到純風還會這麼想。 隻有嚴輝,他可能感觸於昨晚的事情,對純風信服,所以平靜地聽著,似乎覺得純風這樣說,是情理之中的事。 文忌看純風道:“所以你想怎麼樣?給褚海龍他們退回去?” 光明道:“不會吧!褚海龍他們是什麼人,還值得把錢給他們退回去麼?如果不是他們做了見不得人的事,咱們能從他們身上要到一個子嗎?不可能的事!” 柳胤和金保很可能也是這個態度,隻不過昨晚他倆沒在場,現在不好意思多說。 純風冷靜地說:“退回去就算了,不過這麼多的錢,咱們吃個一頓兩頓的也吃不完。” 光明欣喜道:“這麼說還能去吃?”純風瞥他道:“我沒說不去吃!”忽又想到什麼,道,“不對啊,你別隻想到吃吃吃的!” 文忌笑道:“是啊!你又不是豬,怎麼能隻知道吃!”光明怒道:“你他嗎才是豬,滾開!” 柳胤忽然變認真了一點,或者他急想知道純風是在想什麼,道:“別打斷風哥的話,讓他把話說完嘛!” 純風抬頭看向火場中的受災民眾,道:“我想把錢拿去救濟那些無助的災民,他們太可憐了。等事情完了,剩下的錢,我們再拿去吃個一頓兩頓,也是說得過去的了。” “什麼?白白給他們?”文忌有點意外地道。 “是啊!這好像不是我們應該去做的事情吧?”光明道。 柳胤也很意外地道:“是啊,風哥!你可清楚我們是什麼出身,什麼身份麼?哪有去做那些事情的!” 柳胤的意思可能是指那些底層的難民不配他們去接觸,也可能是認為直接出麵救濟貧苦這些活不是他們這些紈絝子弟乾的。 洪金保被柳胤的話啟發了一樣,急道:“是啊風哥!尤其是你的身份,你可是宰相的外孫,堂堂戶部尚書的公子,你敢出麵去接觸那些卑微的難民,去做那些底層公差才做的事情?” 柳胤和金保的話,既高高的把純風抬舉了起來,也說的是事實,讓純風意識到了他的高貴身份,好像確實不方出麵做某些事情。 純風不由得糾結起來。不過純風也發覺了柳胤的關於“卑微難民”的話不是很對,這也暴露了柳胤的思想局限性,他思想格局不夠高。 糾結一下,純風忽然回神,覺得不能被柳胤他們顛倒是非,認真道:“話雖然是那樣說!可咱們是學子,平時學的是君子之學,聖人之道!現在看到有民眾遭難,難以過日子,而我們卻有餘力,家裡人又是百姓的父母官,不能見死不救啊!” 眾人都愣了一下。文忌忽道:“風啊,你真的變了!以前的你一定不會說什麼‘君子之學,聖人之道’這樣的大道理!對那些中下層的民眾也沒什麼心思去理會的!” 純風心裡驚疑:“以前的‘我’真是那麼沒心沒肺的?不會吧!我看‘我’的相貌,也是一副堂堂正正的少年君子的樣子啊……” 金保也道:“沒錯!以前風哥你花錢,眉頭都不皺一下的,直到花得一個子不剩為止!而且你為了在樓子裡包場看姑娘們表演歌舞,是連防身寶劍和鑲玉的褲腰帶都敢押上去的!” 純風沒想到金保會“爆料”出後麵一句,怎麼都沒想到以前的“他”還有這樣的“光彩”事跡,喉頭裡猛然咯噔了一下。這一下立刻引起了柳胤、文忌他們的注意。 純風意識到差點破防了,急沉住氣,而且他到現在,諸如“你變了”這樣的話聽多了,不怎麼緊張害怕,於是道:“雖然以前的日子很瀟灑快活,但也不是什麼值得驕傲與堅持的事嘛!” 繼而肯定地道:“而且我不是變了,而是上次打架並造成失憶後,痛定思痛,決定痛改前非,做個安分一點的人,不要讓父母太擔心!” 後麵這幾句卻是事實,也是柳胤、文忌他們不得不考慮的,因為上一次的事,所有人回去,都惹得家裡的大人、老人發火了,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責罵。 如此,柳胤、文忌他們沉默下來。嚴輝似乎發覺了純風的難處,忽道: “我覺得風哥真想救濟那些災民的話,咱們可以去想辦法!或者找一些身份合適的人,托付他們去做!” 純風心裡一動,感覺到欣慰,也知道他昨晚的援手,真的收服了嚴輝,嚴輝現在對他挺死心塌地的。 光明道:“不會吧,那得多麻煩啊!”金保道:“而且這意思是,咱們還要把錢交給別人?能放心麼?” 文忌忙道:“錢交給別人可不行啊!誰不愛錢呢,萬一他把咱們的錢昧了呢!” 永清嘀咕道:“如果找的話,當然是咱們熟悉的可靠的人去做了!” 嚴輝道:“是啊!風哥是宰相的外孫,二品朝官的公子,誰敢昧他的錢,那不是找死麼?” 純風心裡也想:“我有異能,能偷聽別人說話,想昧我的錢,那是沒什麼可能的,這一點我當然不擔心。不過眼下事情有點多,確實不能把事情弄得太復雜了……嗯,得迅速果斷地處理,既能達到目的,又不給自己招事情。” 如此,純風忽然精神起來,果斷道:“你們得配合我,趕緊把這事給解決了!既要做得快,又要做得好!” 純風一副老練而雷厲風行的樣子。人的精神狀態是相互影響的,純風的這個樣子讓柳胤、文忌他們都信服,且精神了起來。更主要的是文忌他們看到了純風的決心,不好掃他的興。 “哥!你要我做什麼,盡管開口!”文忌一副拍胸脯保證的樣子道。 “對!這事是有道義的,真正去做了也值得!”光明一改前態,張口道。 “雖然我平時貪玩,可真正決定去做一件事情時,那也沒有做不成的!哥,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你就說吧,要我怎麼配合你!”金保也一副赴湯蹈火,在所不辭的樣子。 同時,金保的最後一句,都說到了柳胤、永清、嚴輝他們的心聲,眾人於是道:“沒錯,風哥!要我們怎麼配合你,你盡管說!!” “是啊!他們要怎麼配合我?我剛才不過隨口一說,還沒想好啊!”純風心裡犯難起來。 箭在弦上,不得不發,這也是考驗純風能不能勝任眾人老大的時候。於是,純風硬著頭皮,頂住眾人逼視的目光,腦子急轉,埋頭思索起來。 片刻,純風終於感覺頂不住,抬起頭來看眾人道:“嘿!你們別隻顧著看我啊!倒是想想辦法啊!” 光明道:“想什麼辦法,不是你要我們做什麼,我們就做什麼嗎?” 文忌道:“是啊,剛才你說了要我們配合你的!原來鬧了半天,你心裡還沒主意?” 金保道:“哥你還說了,‘既要做得快,又要做得好’!” 金保的這句引用厲害了,眾人於是又把目光看向純風來。純風眉頭一皺,急道:“我又不是諸葛亮,哪裡想得了那麼好的主意!” 柳胤道:“諸葛亮是誰?”文忌也納悶:“是啊!怎麼我們從來沒聽說過?” “太著急,又破防了!”純風心裡一咯噔,急沉住氣,道:“那是野史雜書上提到的一個很聰明,很有奇思妙計的人!不過這事說來話長,咱們沒工夫談它,還是抓緊時間辦正事吧!” 純風說完,直接轉頭去看災區與災民,轉移柳胤他們的注意力,免得他們糾纏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