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六九年二月十九日,星期三,正月初三。 林清遠一向多夢無夜不夢,千奇百怪。 迷迷糊糊中感到身上一涼,睜開惺忪的雙眼一看,小姑奶唐天嬌兇神惡煞般的一手掀開棉被、一手拎著笤帚‘啪’抽了他屁股一下。 “尿炕啦,還是趴窩孵蛋呢? 什麼時候了還不起床! 不知道今天有客人來嗎?” 小姨唐偲詩端著洗臉水,放在臉盆架上,擠好牙膏兌好溫水伺候林清遠洗漱。 “清遠,忘記了呀,今天你媽的母親來做客,說是還帶三個漂亮的小姑娘呢。 高興不? 咱打扮的帥帥的,讓她們見識一下咱豐寧路第一小美男。” “我說偲詩,你到底長心了嗎? 又來了幾個丫頭,你還高興得起來? 不怕把他魂勾走啊? 沒聽到他媽和我侄媳婦嘮嗑說的那些話呀? 去了屯子一天就勾搭一個新媳婦,還掩人耳目說是認的什麼姐姐。 我告訴你說哈,今後全是你的情人、對手! 看你沒心沒肺的樣,切!” “清遠沒有姐姐,認個姐姐他高興。有什麼呀?” “沒有姐姐? 那我們是啥? 說起來我是她小姑奶、你是他小姨,他拿咱倆當長輩了? 從小就昏天黑地的和咱倆胡鬧,咱倆哪次不都是像哄小弟弟似的哄著他? 你比他隻大兩歲,弄得像長姐如母似的。 從早伺候到晚,乾的還都是姐姐、甚至是老媽子的活。 咱倆是天下最好的姐姐! 還不依足。 別怪我沒提醒你哈,我可聽說小癟犢子那個鈺姐姐長得美若天仙,把你和楒雪都比下去啦。 有你後悔的。” “小姑,我看你倒是醋意十足。 放心,我要出國啦,小斯夢下個月家搬到山西去,楒雪姐姐也要回知青點。 到時候清遠就歸你一個人了。你還吃什麼醋哇。 我是不爭的,也不介意。 還是那句話:咱家清遠高興就好。 孰輕孰重,他心裡有數。 我知足。” “唉……沒救了你。” 唐天嬌瞥了一眼另張床的床頭放的衣服,過去抖摟開看了一遍: “什麼衣服呀,不倫不類的。 不如穿他媽送的那套藍呢子海軍軍裝,縫改得又好看、又氣派。 咱清遠穿上整個就是個頂呱呱的男子漢。” 唐偲詩白楞唐天嬌一下: “小姑,你的文化水平和審美真的要提高。 我就奇怪,那麼藝術、精致、鮮活的玉雕真的是出自你手? 也不想想,他媽一家子三代人都是當兵的,整日裡看到的都是部隊穿軍裝的人,乾嘛回家還看軍裝呀? 不膩歪嗎? 清遠,把褲衩、襪子、襯衣襯褲都換嘍,咱就穿小姨給你挑的這套衣服。” 唐天嬌無可奈何的嘆了一口氣: “哎,可憐的我小侄孫,媳婦還沒過門呢,就讓人管的服服帖帖的。 今後的日子可怎麼過呀?” “小姑,你又胡咧咧。 我和我姐都說過:這輩子我絕對不會叫她婆婆的。 清遠的媳婦也絕對不會是我。 但,我管他一輩子! 愛誰誰!” 林清遠一邊在被窩裡換衣服,一邊連連點頭不住的說: “那是必須的呀,小姨。 我求之不得、求之不得。” “你虧不虧心吶? 不嫌她磨嘰嘮叨?” 倆人鬥嘴不耽擱幫林清遠穿好衣服。 黑呢子夾克,深灰華達呢褲子,進口小牛皮半腰棉皮靴。 唐偲詩又把一頂鴨舌帽給他戴上: “這回就完整了。 咱家清遠就是這一片最帥的小哥哥。” 這兩天西兩院也是忙叨的夠嗆。 街坊鄰居、認識不認識的颸遠街居民不少人過來拜年。 尤其是林清遠給公社軍烈屬、困難戶、少數民族居民捐了錢後,許多人借著大年初一,拜個年當麵感謝一聲。 秦瑛的丈夫劉世傑初一傍晚從荒土屯回來,到西院和大家見了麵兒,一起聚了餐。 初二早晨就走了,京都的科研小組事情太多,放心不下。 林清遠聽小姑奶說,初一傍晚他們從荒土屯回來的前幾個小時,院門口突然來了一輛伏爾加轎車、一輛紅旗牌轎車。 從轎車上下來兩位女軍官接走了在家的文秀、文舉姐弟和大嫂蘇琴三個人。 她和偲詩到鄰居家拜年去了。 三個人在奉陽軍區司令部旁邊的招待所見到了秦瑛的父母、也就是大嫂的兄嫂。 分別四十餘年,能想象得到是何等的激動和唏噓。 見麵抱頭痛哭是肯定的,沒見人回來後都是眼睛紅紅的嘛。 大嫂的大哥秦子川副司令開完匯報會,隻有一個小時的時間,就得趕回部隊。 真是百忙之中抽空見了一麵。 軍國事重。 秦瑛的母親傅巖是軍區後勤部衛生部部長,也是蘇琴的嫂子。 她們姑嫂定的是今天來西院看看。 傅巖主要是看林清遠等人。 尤其是林清遠,無論從哪方麵論都是自己至親的孫輩。 南邊‘倒座房’小餐廳擺了兩張餐桌以及口碟筷子、啤酒、白酒、紅酒和汽水。 大餐廳裡的桌子上擺了花生瓜子、蘋果糖塊、茶杯汽水。 幾包恒大香煙撕開裝碟。 另一張桌子上放著紅紙彩紙、筆墨硯臺和剪刀。 因為來拜年的人大多都會請蘇琴寫個福字什麼的。 親厚的街坊鄰居,喬奶奶還會用彩紙剪個窗花相贈。 這也是歷年來的慣例。隻是今年豐盛了許多。 下午兩點半西院就閉門謝客了。 沒一會,院門外就響起汽車喇叭聲,小姑奶唐天嬌、林清遠搶先跑出打開院門一看,秦瑛扶著傅巖從她的SH760上海牌小轎車下來。 另一輛上海轎車裡鉆出三個高矮不一的小女兵。 各個粉妝玉琢,戴著棉軍帽穿著小號軍大衣。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其中一個長的極其好看的七八歲的小女兵,一身合體的軍裝,棉軍帽下梳著兩條小辮,劉海齊額。 腳下穿一雙軍用女式小皮靴。明媚的雙眼長長的睫毛,透著機靈、透著精明。 天生麗質明眸皓齒。 小丫頭一下車就故作大人狀,舉手投足間又顯得稚嫩。 美麗的大眼睛滴溜溜的打量眼前這個院子。 隨後從駕駛位置上下來一名英姿颯爽的短發女兵。她是傅巖的身邊的助理員。 秦瑛的司機徐楚然領著女助理員先給站在院門口的唐天嬌、林清遠拜年。 “媽,這就是我兒子林清遠,英俊少年小帥哥。嗬嗬 清遠,叫外婆。前天你姥娘定的稱呼。” 林清遠趕忙把眼睛從穿女軍靴的小女兵身上移過來,很有禮數的鞠躬彎腰: “外婆過年好!” “媽,這個俏麗的姑娘輩分可就大啦,我還得叫她小姑呢。” “過年好。 我知道你,你叫唐天嬌。 一身好本事不說,人也長得這麼漂亮水靈。” “秦嫂子過年好!” 唐天嬌規規矩矩的給傅巖拜了個年。 傅巖一身軍裝沉穩乾練,白皙的秀顏風韻猶在。 一點也看不出來是五十歲的婦人。 “你小子別總盯著小姑娘看,還不領我們進院? 你媽說的真沒錯。” 傅巖的話讓林清遠‘老臉漲紅’心道: “媽媽怎麼什麼都和外婆講啊! 一點都不給我留麵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