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冬的夜晚，乍寒還暖，月光從板壁縫裡照進來，照在幺娘的臉上，我把頭枕在幺娘的左腿上，哥”把頭枕在幺娘的右腿上。幺娘剛講完《野人婆》。我和哥又要她講《人小鬼大》的故事。雖然，我們嘴裡說著但卻早已懨懨欲睡了。幺娘搖了搖哥，然後，又搖了搖我說： 　　“丫頭，緣兒，你們看哈！人家的玻璃窗要錢裝我家的玻璃窗是天老爺給的呀！嗨！真是無娘兒天照顧耶！” 　　接著她雙手一伸，在我和”哥’的頭頂上方雙掌擊打的得”啪！”的一聲。我和哥驚得像彈簧似的跳了起來。幺娘慢慢的分開雙掌：“哇！”好大的一個蚊子呀！“ 　　借著月光能分明看見幺娘手掌中黏糊著鮮紅的血。幺娘說：“你們看這該死的東西，不知道它是吃的我們三母子誰的血，脹了滿滿的一肚皮。” 　　“真的哈！這蚊子好老了呦！幺娘你看它的腳和腿都好長喔。惡糾糾的是平常蚊子的好幾倍喲！”“哥“指著幺娘掌中咽了氣的蚊子說。 　　”是呀，按理它也橫行不了幾天了！一下雨天氣一涼就完事嘍！”說到這裡幺娘好像有些悲憫起來。像犯了一個不可饒恕的錯誤似的並不斷的自責道：“唉！都是要死的東西了它也是條生命呀！又何別呢？“這時，我和”哥“沒有說什麼，隻是感到完全被幺娘的情緒所感染，心中好似也有那麼一絲絲悲憫。隨後，還是幺娘轉了話把把說：“人小鬼大的故事多著呢，今天再給你姊妹倆講個隨機應變的故事。這時，我們母子三人都興奮了起來。 　　“好呀！快講撒。”哥說。 　　“去把亮點起莽。”幺娘說。 　　哥便到門角選了一根最大的鬆油枝點燃放在鼎罐蓋上。我也向哥要了水喝。隻見幺娘故著慢條斯理地說開來： 　　“從前有一個竄鄉打圓戳的木匠。” 　　“什麼叫打圓戳呀？”我問。 　　“就是打盆子、水桶之類的”的木匠。”幺娘說，有一天，他從一條廢棄的鋪滿青石板的老街走過，當他走到街口的一塊大青石處，突然，聽到青石板下有嗚嗚的哭聲。好心的他以為是誰家的孩子出了事。由於救人心切也就沒有多想。他用盡了九流二虎之力才把青石板搬開。說時遲那時快，當他還沒有醒過神來，隻見一股濃煙騰空而起。待他揉了揉眼再定神看時不禁：”呀！“的一聲。一個又高又大的巨人站在了他的麵前。說他是巨人那真的了不得的。隻見那人足足有屋簷那麼高。幺娘邊說邊做著手勢。一臉嚴肅的表情讓我和哥都屏住呼吸。黑夜像一塊偌大的巨石向我們壓來。當她講到他鼻大嘴粗聲如洪鐘。木匠戰戰兢兢站在他麵前。一米九幾的個子隻達到他的膝關節處，木匠在他的手裡像拎一隻小雞似的時候。我身上突感到一陣麻麻的。我和哥都不由自主地向幺娘懷裡靠了靠。她說，木匠還沒有回個神來，一隻大手一把將他舉到半空中。一種怪怪的聲音從他的鼻腔裡發出。木匠一字一句都聽得明白：”我早就聞到人肉的香味，現很想吃你的肉。要是從前，你早就成了我下酒的肉丸了。但今天，看在你放了我再次出世的麵上我給你一個機會。即從此時起，若有路人通過，我問路人該不該吃你，連問三人若都說該吃，那你就是上天賜予我的肉饃饃。若有誰說不該吃你，那他就是我的肉丸了。”說罷便十分得意的大笑起來：“哈哈哈……” 　　話剛落地，前邊來了一位神色慌張的中年婦女，好像把什麼重要的東西丟了一般，走到跟前她看也沒看一眼木匠他們，埋著頭眼睛直勾勾地尋著路麵。當聽到我該不該吃他時？一個怪怪的聲音擊顫著她的耳膜。她根本就沒有心思多想隨口就回答了一句:”該吃！“ 　　木匠沒有任何表情。他沒精打采地麵向前方的來路口，一個黑影正向這方向滾來。他正在設想，要是來人說不該吃，他將如何感謝人家。不過，木匠心中早有盤算，待來人還沒有到他們跟前就搶在他之前發話。問清他是否和自己一樣沒有家什。若有我就告訴他的真相。不能讓他為我去冒險。萬一搞得人家妻離子散我自己活著不是比死了還難受嗎？若是和我一樣沒有什麼牽掛，那我們就聯手除掉這惡魔。木匠沒敢多想，那人已到了跟前，沒等木匠開口魔音已出:“你說我該吃不該吃他呀？” 　　魔聲嘶啞而帶有幾分寒氣，那個書生模樣的人撇了他們一眼。早已嚇得是魂不附體。快步走出數十米。一股勁地雞啄米似地點著頭說:“該吃！該吃！” 　　這時，木匠已是心灰意冷。因為。他看到對麵不遠處來了一個小屁孩。口裡哼著童謠跳蹦蹦地向他們走來。木匠徹底失望了。 　　木匠像個焉茄子呆呆地站在那裡。麵如死灰他已沒有勇氣見這第三的個人。他沒多想。心裡不斷的安慰自己反正老母豬百年都要挨一刀。怕它個鏟鏟死就死早死早超生！魔鬼臉上露出得意的笑容。因為，他明顯地感覺到被他緊緊拽著的木匠的那如豬蹄般的手兒顫抖得越來越厲害。魔鬼一高興，語氣也就沒有那麼生硬了：“小朋友，你說說我該不該吃他呀？” 　　隻見的小孩故意將調皮的小腦袋往左邊一歪，機警的目光向四周一掃，裝出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回答道：“您為什麼要吃他呢？” 　　魔鬼對小孩的回答顯然不十分滿意，但也許是覺得一個小孩子不會使出不利於他的什麼怪招。和他多說幾句也無妨。每次他都很享受人在麵對死亡時產生的那種顫栗帶給他的快感。 　　“是他從這地窖裡把我放了出來的。”魔鬼說。 　　“他把你放出來？感謝他都來不及您為何還要吃他呢？”小孩說。 　　“那是你們人類的規矩，吃掉放我出來的人，這是我們魔界的規矩！“ 　　“哦！”小孩順從地應了一聲。 　　這時，魔鬼已表現出極度的煩操。聲音也顯得更加生硬：“你快說，我是該吃還是不該吃？！”小孩調皮地笑了笑說:”按照我們人類的規矩，隻有大人無條件地解答小孩的一切疑問之後，小孩才有義務回答大人所提出的問題。 　　“你說吧，找書苑 ｗww.zｈaoshuyuan.coｍ 什麼問題，快點些！”魔鬼說。 　　隻見小孩不慌不忙地走到那塊挪開了一條縫的青石板旁，左看看右瞧瞧，搖著他那小腦袋故意拉著長長的童腔大叫道：“不——可——能！不——可——能！“ 　　“你不信是吧？“魔鬼說。 　　“你說你原來是在這靑石板下的地窖裡呀？“小孩撇著嘴故著嚴肅地說。 　　“是啊！“魔鬼說 　　“我看你是騙人的吧？你那麼高大魁梧，這地窖裡要裝的話，連你的一根指頭恐怕都裝不下。怎麼可能裝下你這龐大的身軀呢？他又怎會從這裡把您放出來呢？”小孩詫異地睜圓著他那機靈的小眼睛說道。 　　“小孩子，我不和你費口舌，眼見為實。”魔鬼說。 　　說時遲那時快，霎時，站在木匠麵前的魔鬼化作一道青煙鉆進地窖去了。嚇傻了的木匠在小孩的一聲脆嫩的：“快！“字聲中迅速蓋上了那塊青青的石板。 　　幺孃講到這裡，也似乎才鬆了口氣。整個過程我一直懸著的心也跟著落了地。一幅巨魔的畫麵總浮現在我的腦海裡，那情形好像是發生在水車坪廢棄的老街旁。從那以後，我和幺娘去趕集水市，每次路過老街那幾塊青得發亮的石板時，總讓我毛骨悚然，常以最快的速度通過。生怕下麵有什麼異樣的聲音出現。 　　幺娘沒有文化，漢字隻認得四個。一個是”毛”字、一個是“工”字還有”一個人”字和一個“大”字。她連自己的名字都認不得。但不知她從哪裡得來的那麼多龍門陣。個個精彩感人，可以說，我是幺娘用龍門陣把我養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