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掉隊,都跟上,東西都給我。” 一路上他甩開大步,不住鼓勵身小力弱的寶和寨少年們,還得招呼著小短腿卻跑得飛快的慕天蠶別跑太快以至於跑得丟了。 趙南離此時的感覺很奇怪,恍惚間似乎又回到第一次武裝五公裡的時刻,那時他也是這般的背著抱著,隻是那時是背著四支槍…… 此時摟成捆扛在肩上的,是兩桿破竹槍、自己用的短鑹、四桿繳獲自綠旗清兵的製式長槍,就這些破爛……還扔不得。 這些日子以來見慣山寨生鐵打造的破爛武器、農具,他已經墮落了——穿越前他會視為古董破爛的長槍,如今在他心目中的地位勝過了穿越之前共和國時代的要就要步槍。 再瞧這慕老三真能跑,抱著他挑出來的一大卷物件,一路跑著還能跟趙南離磨叨: “這盔甲給老子好不好……給了老子好不好……給老子好不好……好不好……我說哥哥,龜兒的這身盔甲得歸我。” 南離扛著東西,氣喘籲籲還得應付他: “你不是做了縣太爺嗎?你個文官要什麼盔甲?” “元大伯說了,國難當頭,允文允武。” “你老哥想不想跟我混?” “要得……” “要得就得服從命令聽指揮,繳獲歸公,按功勞分派。” 這時候席地闕來幫腔:“哥,得聽趙參戎的,沒聽元大伯說麼,如今勛鎮說了話管用。”這小子別看眼色不行,跑起來都不帶喘的。 南離聽了費力一笑喘著還威脅慕老三:“若不聽令,不惟不帶著你,回了我稟明……世子,虢了……你……知縣加學政的官職,還奪了……你的功名。” “要不得要不得……趙老哥,趙兄……世兄……我聽你滴。你是大將軍,既然打仗,當然要聽你咯。” 然後又跑半晌慕老三還不死心: “不過這個就我能穿,你們穿都短!” “好不好……趙老哥……” 看著已經跑到了進城前的位置,南離也不理他,先傳令暫歇,清點人數,看看沒有掉隊脫隊的,小歇後果斷命令: “下路去,進山!” 下路進山抄小路,又急行近半個時辰,轉進一處山坳,始終不見後麵有清兵形跡,南離才放下心來,傳令放崗、歇息。 這才細細查看這一番的繳獲。 內江城裡打敗的這一小股清兵,說是一哨,還說八十多人,其實就五十多人不到六十,打殺了十幾個,抓了八個,卻跑了一堆,縣城裡荒草叢生、巷子依舊,三轉兩轉就沒了影子。 自家兄弟這一番居然扛著這幾十個從南到北的老兵油子,最後一眾小兄弟用小弩竹槍就打崩了他們,南離很是自豪又欣慰。 欣慰的是這近倆月的轉山、圍獵沒白費功夫,一眾兄弟的號令配合、手眼反應絲毫不弱於那些老兵油子,自豪的是這一眾寶和寨少年真的稱得上初生牛犢不怕虎,更難得的是令行禁止。 雖然席地闕射死那個打沖鋒的頭目,南離尋機會紮死了敵人頭頭,但還是得有一眾同袍兄弟的堅忍死戰,撐住了陣勢,才能有機會去抓空子。 最終撤離把受了箭傷、槍傷的六名兄弟也都帶回來了,傷勢輕重不一,但把命都撿回來了,這個戰損比可稱大勝。 當時南離急著趕緊脫離,也顧不得再仔細搜剿,好在天殘地缺這些家夥打仗糊塗,摸屍手腳卻快,因此還是有些繳獲。 其實這身盔甲趙南離早就注意了,是這十幾套盔甲裡最好的一套,舊明北方邊軍的製式,上下兩件式,有全份的鐵盔、腿裙加臂手,但是他沒法披掛——那被他捅死的綠旗哨官太矮小了。 除了五件血跡斑斑的上下一件式藏藍布麵鐵葉甲,其餘的幾套都是短綿甲加笠盔,再剩下就是破爛的號衣,又臟又破,比之他為寶和寨少年們張羅的破舊裋褐短衣都不如。 按照南離的命令,大家把攢回來的家夥湊一起,這一看好東西不少——都是些破爛兒。 說是好東西,因為正合用,有長槍、腰刀、合把硬弓、三眼等各式家夥,說是破爛兒,因為血跡斑斑的破舊沒賣相。 竹槍斷了的換長槍,殺了敵的先選,南離自己的刀還算合手,張翦也覺還是自己的刀好,韓羽愛用長家夥,於是腰刀被天殘地缺哥倆加劉斕兒分了。 分到最後一看這些盔甲又臟又破,血跡斑斑,還是先帶回去漿洗了再用。 最後仔細一看這頭盔還湊合,被他捅死那家夥腦袋倒是不小。趙南離把這件尋常的官用明盔戴上試試,感覺不錯,就一揚手,把那副全份身甲加臂手扔給慕天蠶:“這還真就合你用!” 然後把頭盔遞給張翦:“你戴上看看。” 南離沒要,否則在慕天蠶眼裡所謂的繳獲歸公不就成了為自己營私。 再說了,這破玩意,他趙南離真沒看在眼裡。 打仗時慕天蠶除了在後大呼小叫,根本沒發揮什麼作用,還不如席地闕射倒了那個勇猛的清兵小頭目,雖然誤傷傷了張翦,也算功大於過。 “戴上帽子就是官兒,撿哥哥,我用一副玉鐲子換你滴。” “玉鐲子?能吃?好稀罕麼?” “那好,一條臘肉。” “整個山寨,哪裡有臘肉。” “不是打了野豬麼,兩條,兩條臘肉。” “你要這玩意有個毛用,你又不上陣去。” “這是官,這就是官,官就得有帽子!” 看著嘴欠的張翦與嘴賤的慕天蠶磨叨起來每個完,南離隻好插口。 “回去令人與你縫身官袍,再做一頂烏紗。蹇公公可是製造局出來的。” 慕天蠶這才恍然大悟,一跺腳將已經上身的身甲扒下來甩進張翦懷裡: “他麻麻滴,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對哉,給你,格老子死沉,我不要咯!” 於是這身盔甲被張翦、席地闕瓜分,張翦得了鐵盔、臂手,席地闕得了身甲、腿裙。這倆人身量都不高,能湊合用,隻是布麵的泡釘鐵葉身甲係了搭扣,在肩膀、胸膛格外結實的席地闕身上裹得緊緊繃繃。 從內江城裡往外跑時,南離就已經下定決心,哪也不能走了,先回山寨。 若按自己所知的祖師爺兵法,這時節可以祭起遊擊戰的高招,於山路埋伏,有零星的清兵或輜重就搞掉。 可是自己人少力弱不說,真的與清兵糾纏,會給山寨招來禍殃。 遊擊戰的一個重要作用就是喚起民眾,才能越打越強,如今幾個縣連人毛都沒,喚起誰去?你打了勝仗都沒人知道。 再說了,在殘餘幸存的百姓眼中,清軍和明軍,還有西營和搖黃賊,真的有什麼區別嗎? 但清兵又的的確確是在組織撤離,而且撤的不是一城兩城,是要退回川北的保寧,若是全川清軍都撤回保寧,那就等於除了川北,都被清軍放棄了。 此時不正是一個起事的大好時機?可是如今這資簡沿線城池破敗、荒無人煙……怎麼起事? 還是得先回寨子去尋元大伯商議一番。 作者的話:臂手,是明清易代之際公文檔案對於明式板紮環臂甲的統稱,個人認為其與唐、宋、明初的甲式中的披膊是不同的,披膊隻護上臂和肩頭,臂手是用環臂板紮從肩頭護到手腕且連續,因此稱為臂手。現代的通行叫法是環臂甲,本書為契合當時的語言環境,從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