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色戒(1 / 1)

西明離火 觀雨聽竹 5048 字 2024-03-16

這時安排向川西探路,本來歐陽直手下有個伴當是西川人氏,但韓羽不帶,打探這路事必得要可靠之人,在韓羽看來,除了跟著趙大哥從西營帶出來的川兵老兄弟,沒一個可靠的,連同那個大嘴巴喋喋不休的張翦。   於是次日一早韓羽隻帶了兩名兄弟扮作獵戶——其實也不用怎麼特意扮,這是他們這些時日的本行——簡單收拾行裝上路,趙南離則率大隊返回寶和寨,臨行又細細叮囑一番後,與韓羽約期十日,若半月不返則南離即再行派人。   南離帶著大隊人馬夾帶著歐陽直主仆一行,去而復返回到山寨時,山寨有人接應不說,元辰等鄉紳一見歐陽直又跟著回來了,都心領神會的也不多問,卻分外高興,熱情地招呼這直娃子。   朱媅媺為首,左右元辰、席知禮兩位鄉紳相陪,再側就是天殘地缺哥倆挺胸拔脯護衛,一行人興高采烈地來迎南離,南離向媅媺恭敬行禮時想起日前歐陽直的那番話,看看毫無顧忌手舞足蹈地亮個相受南離揖禮的男裝少女,忍不住就往那難掩隆起處瞟了一眼,然後就很是無奈:大庭廣眾之下的,穿幫不是早晚的事?   除了元辰、歐陽直這等精明的,天殘地缺哥倆這等糊塗的,看破不說破的大有人在,也無非是畏懼南離手中的人馬罷了。   趙南離暗自嘆息:就換個地方也罷!弄個像樣的所在,可不能再任她這般沒收沒管的到處閑逛了。   “參戎鞍馬勞苦,為資慰勉,今日罷朝後就於予之居處,賜膳!”媅媺把手一招,得意洋洋間架勢十足。   “多謝世子!”   二人假模假式把宗室親王愛才惜將的把戲做足之後,媅媺自行回去,南離則先與元、席二位老爺子相談半日成都附近的消息見聞,二老不住搖頭喟嘆,感傷不已:“好好的天府之國,今日竟成人間鬼蜮。”   到了晚飯時分,南離辭了二老,前往朱媅媺的內殿——與南離居處相鄰的那套茅屋小院,去領受世子恩典——賜膳。   其實就是倆人麵對麵啃野菜餅子,加一碗細麵野菜糊糊,多撒了一小抹鹽,這趟南離行得急,可沒帶什麼獵獲回來。   媅媺的說辭用個賜膳而不是賜宴,就是為了單獨與南離對坐,不必元辰等人參予。   二人行過禮,南離謝了座,於小太監眼前把一乾禮數周全過——這是他立誌入鄉隨俗的瑣事之一,就開始呼呼嚕嚕乾飯,也不抬頭,半晌不說話,看得媅媺著急,圓乎乎的小臉上,連小巧的翹鼻子鼻翼兩側那幾粒雀斑都跟著南離的哧呼聲抖了兩抖。   “小趙,你說噻?”   “說?說啥?”南離既不抬頭,也不怕世子問他不敬之罪,儼然似把亂世軍閥之氣概學個十足。   “要往哪裡去噻?”   南離這才抬頭,吐口氣:“我想了,還是不能急,這個世子的名頭露了出去,早晚要被清兵來剿,若是明軍來了,還好些……”   不想才說到這兒,朱媅媺就怒起來,小胖手還“啪啪啪”拍著樹皮都沒剝的破木頭桌子:   “好個鏟鏟,我冒用世子金冊,宗人府拿了我問罪幽禁,或者賞賜勛臣,我怎麼頂?”   南離啃著野菜餅子不由嘖嘖贊嘆:“不簡單啊!還沒咋樣呢你這就把兩頭都得罪了啊?”   “不是我,是我們,我們倆!”媅媺急忙用小手來回比劃著糾正南離的說法,又隔著桌子探身向前:   “不是兩頭,是三頭,還有張獻忠,不對,四頭,還有李自成,不對,還有搖天動……”   看著朱媅媺張惶失態的樣子,南離嗬嗬一笑:   “行啦別數了,張獻忠死了,李自成早也已經死了……”   “死咯死咯,爪牙還在,我聽元大爹說咯,一隻虎,那個李自成的侄兒,受了招安,在湖廣打仗。”   “那張獻忠的四個乾兒子都逃去咯,不定哪一日再反撲出來!你要招兵,護駕啊!”朱媅媺說著還噗噗地拍拍自己的小胸脯。   “護駕也得先有個窩,要不招了兵拿什麼養?”   “你這趟出去,是找了落腳地?”媅媺說著話已喜上眉梢。   “倒是有些想法,不過……還要等韓羽他們回來有了信再說。”   “你知道麼,我可聽你個歐陽說咯,清兵一退再退,一則吃不飽,二則在重慶吃了敗仗。”   “這我知道。”   “你知道,你知道個鏟鏟……”   “咱不帶鏟鏟說成不成……”   媅媺隻好收聲,又把從折上冠裡掉出來的頭發往回塞塞,很不滿意地問道:“不說不說,你曉得重慶誰做主嗎?”   “不是一個姓朱的督師嗎?主將是於大海、李占春。”   “叫朱榮藩,姓朱,朱皇帝的朱,容字輩的,也是宗室。若我說,不是衡藩就是楚藩滴……”   “啊!?宗室,宗室怎麼了?”   “天高皇帝遠,這亂紛紛的年月,他一個宗室出來掌兵,安的什麼心思呢?”然後向南離循循善誘地:“若是他把達子趕跑,收復到這裡來,容得下我等?”   “你們都姓朱,怎麼容不下了?”   媅媺很是不滿南離的東拉西扯,嗔怒道:“冒稱世子,要拿我問罪滴!你,你願意去給他當官?”   南離冷笑搖頭。   朱媅媺繼續拍著自己的胸脯,走來走去地勸說趙南離:“就是的嗦,你要拿個出路,要擁戴我,擁戴我監國,監國就得有兵將。”   “要不然,嗬嗬,蹇佬兒可說咯,他是雲南人,識得去湖南的路,大不了我把金冊一扔,去投皇上,這兒做下的事誰個也不知曉,到了湖南、廣西那邊,也能混個溫飽奉養,再嫁個勛鎮,吃穿不愁!”   “要不,你送我去湖南?”   “你想去?”   “看你咯……”   “你……”   朱媅媺一句話噎得南離無語:這年頭從這裡去湖南去廣西,可不是有高鐵、高速,全靠兩條腿,走不走得到不說,有清兵搖黃賊不說,隻怕尋不到糧自己先餓死了。道路遙遠、前途難測不說,就是投了如今據說在湖南的永歷小朝廷,那小朝廷能供養朱媅媺?能令趙南離盡心效力?   太監蹇安泰確實是雲南人,入宮後在北都京師宮中當差,被派往蜀藩王府做事之前還曾多次奉使赴桂、赴滇,與原本的桂藩、黔國公沐家都有過往來,因此提出投奔朝廷也是應有之義。   令南離心中微微不快的是,就是在這假世子朱媅媺身邊,日子稍稍安定也生閑言碎語。   可是南離在朱媅媺麵前不露聲色,順過被這丫頭噎的一口氣,反而接著著這話茬兒淡定地反問:   “既如此說,你個女娃兒,做什麼不好?成日裡監國監國的,好好嫁人過安生日子不好麼?   “過安生日子,怎麼過?去哪裡過?”   “……”一下就把南離問住了。   “自小看著我娘過的日子,我就下了決心,得了機會,我要做男人!”朱媅媺說著又一拍桌子,這席地闕的做工糙些,被拍的一晃,朱媅媺卻還在張牙舞爪大呼小叫,聲調越來越高,嗓音也越來越尖,幾近露出本嗓了:   “這般的天下,朱家有骨氣的男人都死絕了,我,朱媅媺,就要讓他們看看……   “行了,小姑奶奶,你別跟殺雞一樣的叫好不好,旁人還以為這邊怎麼了呢……好好好……”朱媅媺大呼小叫地抽風把趙南離整的也是無奈,隻好安撫:   “立了州府,真就擁你做監國又如何!”   媅媺這才滿意,收了手舞足蹈的小胖爪子,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把一隻小胖手背在略顯寬鬆逛蕩卻不敢緊勒的後腰,另隻手撫著癟癟的肚腩,挺胸疊肚擺出一個小王爺的架勢,才滿意地點頭:   “這就對咯!”然後來回踱了幾步,回到自己的新木椅子噗地坐下,探頭過來鬼鬼祟祟地問南離:   “哎——誰個向你說的去川西?”   “是那個歐陽直,這個歐陽直別看膽小懦弱,卻很有才乾,對兩川的風土、地理都裝在心中,而且過目不忘的,難怪到了哪邊都能混個幕僚。”   不過朱媅媺卻另有視角:“那個歐陽,挺俊的哈?”   被媅媺這麼一說,南離分外地沒好氣:“你喜歡?送給你做麵首。”   南離本以為這句離經叛道的風話會激怒朱媅媺,不想媅媺把小身軀一仰靠在破椅子背上,哼了一聲:   “得了吧,這般亂世年景,靠著小白臉,死都不知道怎麼死呢。”   這些不由得令趙南離刮目相看:   “你這……居然還有幾分見識?”   朱媅媺又探身俯在桌上,不懷好意地向趙南離道:“還得是你這大白臉可靠些呢……”   南離:“我特麼……”   結果媅媺瞇著大眼睛,又關懷又詭譎地打量著南離問道:“你身邊也是要人伺候滴,那些娃子粗手大腳,我把藍罐兒賞你如何?”   藍罐兒就是媅媺身邊一起被南離救出來的宮女之一,是年紀最小的那一個,甚是乖巧聽話,對媅媺很是忠心。   “賞我?不必。”   “為何?”   南離沒好氣地冷笑道:“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