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大邑(1 / 1)

西明離火 觀雨聽竹 4594 字 2024-03-16

根據吳元龍的供述,成都駐紮清兵的撤離已經是箭在弦上。   南離一麵親自著手消化整頓已經投誠的清兵,一麵寫下兩封書信,分別令人快馬發往嘉定上川南總兵楊展、雅州黎雅總兵曹勛處,具言得來的清兵即將全線收縮北撤的軍情,請兩位鎮帥盡快發兵,圖謀規復成都府以至川北的廣大地域。   他自己這裡不及再回邛州,就在大邑將投誠人馬吸收消化,分別充實到三個營中,其中主要還是對員額最少的張應興所轄之營充實員額,並完善束伍編兵。   又把擅用火器的兵員點選出來,與張應興營中原有的守城炮手一起單立一司,歸自己直轄。   張應興、吳元龍對於使用火器都是很有經驗的,但南離知道,他們再有經驗也不會有自己的見識,因此火器的如何應用還是要靠自己親掌。   大邑戰鬥並非如何激烈,並非需要多日休整,部隊把主要時日都花在束伍編成上了,即便如此,休整這五日裡全軍就已經摩拳擦掌、厲兵秣馬,準備向成都方向進軍恢剿。   邛州通成都,必經大邑、崇慶州。   大邑縣到崇慶州,兩座城池間路程不到四十裡,除了隔著一條水深流急的西河幾乎暢通無阻。   這幾日裡,韓羽手下的塘探架,張應興派出的當地細作,源源不斷地把崇慶州到成都府城一帶的清兵消息送回來。   依照新近掌握的消息,對比吳元龍的描述,崇慶州的清廷官、兵加一些當地的民團,已經得知清兵即將北撤的消息,惶惶不可終日地四出搜刮糧食、打包行李,周圍幾處殘存山村的百姓深受其害,隻好各自聚集結寨對抗。   清兵也並無戰心,能刮點是點,刮不到也沒心思攻城拔寨了。   前幾日把那願回成都的百十號清兵放回時,南離令張應興與崇慶州的知州、守備寫了一封信,勸說其棄暗投明,結果不見回音,然後塘馬回報西河上唯一完整的一座木橋被燒了。   這一下子南離還沒急,卻令張翦、陳登皞等怒火中燒,就來作為行營中軍的州衙來請令即刻發兵。   但是麵對這些林林總總的各路消息,南離並不心急,隻管任由屬下諸將都急起來,而且難得的是陳登皞、張翦居然也與吳元龍這降將一致起來,竟令南離很覺有趣。   “大帥,那可是平涼弄的涼州好馬,肩有這麼高,拿下來三匹都是您的……那尾巴一甩……”   南離從眉州回來後,就立下規矩,以後不可稱自己為大帥,尤其對外,因為上川南隻能有楊展一個大帥,因此大家的稱呼就改稱鎮帥,吳元龍初到還不懂規矩,也沒人提點他。   “鎮帥,達子一路逃去,我等兄弟夥兩手空空,可麼子也撈不到嗦。”這時連平日四平八穩的劉斕兒都跟著著急起來。   “鎮帥,這幫狗漢奸都餓得打晃了,我老張保證一個沖鋒就拿下來。”張翦聽得也急。   “鎮帥,據各方信報,達虜兵無戰心,可以出擊了,此至崇慶隻四十裡,西河修橋隻需一日,為免打草驚蛇,末將請命帶人白日備料,夜間修橋。”還是熟知當地地理的張應興比較穩妥。   見張應興也這般說,南離這才左右看看,有些不很情願地,似乎還帶著征詢之意地說道:   “那就……出擊?”   南離終於令下,張翦、吳大個子一馬當先,生怕又被陳登皞搶了首功,在塘馬帶領下一路急行,連夜搭便橋渡過西河,正午時分正搶到崇慶州城下。   正在準備撤離的清兵毫無準備,城頭正餓得站著打晃隻好倚著靠著曬太陽打盹的綠旗清兵才一發現有明軍來襲,急忙起來叮叮咣咣地敲鑼吹角,可這邊有聞警的綠旗戰兵才上得城頭,北門就有縣太爺帶著小妾跑了。   被憋了幾個月的吳大個子毫不客氣,第一個從豁口處攀著裝土修補城墻的竹籃奮勇登城,掄一桿夾刀鐵棍砸翻幾個守城清兵,將一桿明字牙旗插上城頭,又揮舞起自己的一桿司命認旗,滿身血跡護著後續兄弟登城。   一見此情此景,再麵對山呼海嘯、士氣高昂的明軍,城頭清兵早無戰心,轉瞬一哄而散。   張翦則騎著他那匹戰馬,帶著一部有馬的人馬穿城而過,直追逃跑的清廷官吏。   最終在大邑縣衙南離看著這位俯伏在地,化裝為一名肥胖富商的清廷知縣,又看看在旁低頭啜泣的小妾,南離誇獎張翦:   “你這動作,真是快……”   “如今的西川胖子難得,叵耐這貨真胖啊,跑不動,又沒馬,我一直穿過去就追上他。”   這番戰果還沒吹噓幾句,張翦就說起另一件事:   “嘿嘿,趙大哥,您看看,這女子也是被逼的,送世子那兒做個宮女兒吧。路上我都問清楚了,她家是成都的難民,這狗官害她家破人亡,又被這狗官強逼做妾。”   “哦?你怎麼知道得這麼清楚?”   南離很是驚奇,往日最好誇功的張翦怎麼轉性了,關注點變了啊?   這才仔細看看這位委頓坐地,哀哀啜泣的知縣小妾,又看看張翦,張翦被看得有些不好意思,南離就問這女子道:   “汝何方人氏?”   “小女子本成都人氏,遭逢亂世飄零,不得已委身於此。”這女子雖然落魄但帶著川音的官話說出來語調、聲音都挺好聽,雖未抬頭,但也看得出相貌應該不錯,南離對此無感,他關心的是軍紀。   轉頭又問那被拿來跪伏當地的知縣:   “此言屬實?”   “屬實,屬實,啊,不不,不是我逼的。”   張翦向這知州一瞪眼:“嗯——?”   同時“嗆”的一下,腰刀拔出半截,南離一皺眉,哼了一聲,張翦趕緊收刀入鞘,卻回身向南離稟道:   “大帥大帥,您看她這直哭,自然是被逼的,哎呀呀,真還是好可憐呀……”說話間已是扭扭捏捏泫然欲泣一般,南離看得惡心,不理他,繼續問。   “家中還有人嗎?”   “沒得。”   南離嘆了一聲:“派妥當人,先送去世子那裡吧。”然後又似向張翦又似告訴女子,輕輕點出一句:   “有何情由,需當稟明,不可因畏懼而扯謊,有何細情,本鎮自可為汝做主。”   這女子止住哭涕,拭了拭兩腮淚痕,低頭回道:   “小女子不敢扯謊。”   南離沉吟了一下,這功夫那被擒的清廷知縣來懂事的勁兒了:   “大帥饒命啊,小的願將此女子獻與大帥,隻求大帥可憐我這手無縛雞之力的讀書人,我可從來沒殺過人啊!”   女子卻突然轉頭斥了一句:   “我爹就是你逼死的!”   這一下張翦更來勁了:   “趙大哥,宰了他吧!”   “莫急。”南離製止了上躥下跳的張翦,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又向旁令道:“韓羽,先送這位姑娘歇下,有車回邛州時,奉與世子安置。”   “唉,好嘞。”一直在旁看得沒頭沒腦的韓羽應了南離的令,還詭秘地向張翦呲牙一樂,氣得張翦在南離背後揮起刀鞘嚇唬他。   媅媺的身份在幾名老兄弟那裡是心照不宣的秘密,都是曾經在南離麵前發過毒誓的。   再向外雖然有些流言,但那幾日的紛亂,最後隻剩了幾個女子,又如何救了世子,如今各種說法都有,但老萬歲的三百後宮中的僖嬪這個人物似乎已經消失了,朱媅媺這個名字本就沒兩三個人曉得,如今更是沒人再會提起。   待吩咐韓羽把人都帶出去了,南離則饒有興趣地看看張翦,揶揄他道:   “你呀,看什麼看?你看上了?人家這可是有主的。”   “啊,沒,嘿嘿,我是扯回來獻給您的。”   “行了,明知我不好這個,你這不就是……”南離想說你這不是給公公做媒,一想是罵自己了,下話沒出口,轉個話頭兒問他:   “不過我怎麼覺著好像比你還大上一兩歲呢?”   “嘿嘿,趙大哥,我知瞞不過您,嘿嘿嘿,咱不是也老大不小了嗎?”   “你可看好了,若有情弊,定不饒你,再說便沒情弊,你也要小心,這般年景……”說著話南離嘆口氣,想起了到處要給人拴媳婦兒的媅媺:   “不要看她們殺個雞都難,女人才是禍水,小心引火上身。”   張翦聞言痛不欲生:   “我都不用引,這身上都是火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