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縣東的方向往外走約莫幾裡地,就是陽淮縣百姓統一的喪葬之地了。 那是一片茂密的鬆林,鬆林位於一片平緩的山丘之上,四周被青山環繞,霧氣裊裊,遠離塵囂。 山丘之下是一條清澈的溪流,溪水終年不斷,為這片靜謐之地增添了生機與活力,鬆樹高大挺拔,四季常青。 這是特意請懂風水的先生尋置的風水寶地,而爺爺死後,當然也葬在了這裡。 臨近上元佳節,原本冷清的小路上,也多上了一些掃墓的行人。 有相識的鄰居,陳墨會一一打招呼回應。很快,兄妹二人來到了爺爺的墓前。 與前世掃墓的流程差不多,陳墨開始動手清理雜草、修墳、添土,紅雨則把事先準備好的紙錢,香燭等一一拿了出去。 記得上次兄妹掃墓還是大半年前,周圍的雜草也長密了不少,讓陳墨費了一番功夫才將墓地整潔好。 正當陳墨想著該怎麼點燃香燭時,紅雨的指尖已經有火光在跳躍起來。 從那片密林回來之後,在他麵前,紅雨已經不會掩飾自己覺醒了靈脈的事了,隻要能用靈力解決,周圍又無旁人之時,那紅雨就會無顧忌的使用靈力。 雖然爺爺的墓地位於這片鬆林的角落,但萬一不小心被前來掃墓的人發現,也是會引起不必要的麻煩。 於是陳墨想出聲,告訴紅雨小心一點。 不過這時他才發現,紅雨薄唇緊抿,往往平靜如幽泉的麵容,不知是不是被周圍的氣氛影響,已經覆上了一層濃濃的悲傷。 受原身的記憶影響,在這樣的氛圍下,陳墨心中確實或多或少的沾染上了一些哀愁,可畢竟此刻在這的人是他,所以倒也沒有像紅雨表現的那般沉重。 他打消了說話的念頭,看著紅雨將三支香燭點燃,用左手從右往左依次插上香燭。 爺爺生前沒什麼別的愛好,就喜歡喝酒吃肉。 每當酒過三巡,肉過五味之後,爺爺酒意漸濃,便會睜著那迷離的眼睛,望向北方,口中含糊不清的嘟囔,不知道在說些什麼。 直至完全醉倒,被兄妹二人抬回房間。 所以每當掃墓時,兄妹二人總會帶上很多的好酒好肉,來這裡陪爺爺喝上一點... 紅雨將酒食果品等供品擺在墓前,拿出兩疊整齊的紙錢,無言地將其中一疊遞給了陳墨。 點燃紙錢,金黃色的火焰在空中跳躍,閃爍著溫暖的光芒,火焰的熱度在兩人的臉上投下了一道道跳動的光影。 紅雨看著紙錢在火焰中逐漸卷曲、變黑,最終化為灰燼,隨風飄散。 那雙清澈深邃的秋水眸子中,浮現了空洞和茫然。 不知道怎麼的,陳墨感覺,紅雨仿佛要比之前任何一次來這裡時都要悲傷。 火光明滅,照得她的身影更加單薄,那雙眸子結滿了愁緒,長而密的睫羽不曾動那麼一下。 她的悲傷就像是黑色的漩渦,不斷的拉扯周圍的哀愁,處於漩渦最深處的陳墨,對此感受最為強烈... 當看到紅雨眼中泛起的點點晶瑩時,陳墨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以這種方式無聲的安慰著。 紅雨扭頭看向他,眼中的晶瑩似乎就要滴落下來,可她又仰起了頭,將那些已經到眼眶邊的淚珠硬生生逼了回去... 她拿起酒壺,往麵前的空碗中倒了滿滿一大碗,而後仰頭一飲而盡,琥珀色的液體入嘴,烈酒的烈度如同狂風暴雨,瞬間席卷了味蕾。 霎時,紅雨感覺喉嚨裡像是有一團火焰在燃燒,緊接著是一陣輕微的暈眩感。 這種跟舒服邊都搭不上的感覺讓紅雨不自覺皺起了眉頭,但她卻又給自己倒了一碗。 她發現,這般粗糙的烈酒,沒有柔滑且醇厚的口感,也不會讓人有任何享受的感覺,可是卻出奇的能幫到此刻的她。 又是一碗喝下去,紅雨感覺心中鬱雜的心緒又散去了不少,旋即繼續,又給自己倒了一碗。 看著紅雨臉頰染上了一抹醉意的酡紅,陳墨終於抬手阻止了她,“別喝了,再喝就要醉了。” 紅雨麵色紅潤,口中噴吐著刺鼻的酒氣,此刻的她,與平日裡冷冷清清的樣子相比,增添了幾分異樣的生動。 然後,陳墨看見,她笑了... 這是他第一次真正意義看見紅雨的笑,與記憶中的甜美笑容相比,這樣的笑,少了放鬆和愉悅,似乎並不是為了笑而笑。 她推開了陳墨橫在身前的手,帶著幾分醉意說道:“醉?我倒是真想試試醉的不省人事是什麼樣。” 作為一個資深小趴菜,陳墨可以很準確的告訴她:“是,隻要喝醉,就可以暫時的忘卻一切,享受那一時的歡愉。” “那就讓我試試吧...”紅雨眼中閃爍著微醺的光芒,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重新端起了那碗酒。 陳墨沒再阻止,隻是徐徐說道:“但清醒後呢?現實將會重新浮現...你的那些沖動的決定和失控的行為,將會為自己帶來一種深深的失落和自責。” “空虛感和煩惱依然不會消失,還是會像跗骨之蛆一樣,緊緊地纏著,壓迫著你。” “或許...你會更痛苦也說不定。” 陳墨伸手接過紅雨已經僵在了麵前的酒碗,輕輕喝了一口。 草...好辣。 他不動聲色地放下了酒碗。 而紅雨沉默著,酡紅的臉頰在一種肉眼可見的速度恢復成原本的樣子。 不消片刻,她白玉般的臉龐上,浮現了正常的紅潤,眉眼間的微醺也蕩然無存。 重新恢復了原本清清冷冷的樣子。 她舒了一口氣,“你說的對,一時的歡愉並不能讓煩惱消失,是我失態了。” “兄妹之間,談何失態?”陳墨搖了搖頭,隨即跪在了蒲團之上,認真行了一個跪拜禮。 “祭拜完將這裡打掃乾凈就回去吧,看這天色,似乎要下雨了。” 紅雨抬頭看了看漸漸厚重的雲層,微風逐漸轉為陣風,風過時鬆濤陣陣,發出沙沙的聲響。 她點點頭,同樣認真的行了一個跪拜禮。 將所有的火種熄滅後,兩人收拾東西打算離開這裡。 但走了兩步後,紅雨突然眼神一冷,望向了一顆軀乾極為粗壯的鬆木。 “怎麼了?”陳墨順著她的視線看了過去。 “看夠了嗎?”紅雨沖那個方向冷聲道。
第23章 看夠了嗎?(1 / 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