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伯父救我(1 / 1)

漢中平五年,六月。   會帝欲北巡河間舊宅,芬等謀以兵徼劫,誅諸常侍、黃門,因廢帝,立合肥侯,以其謀告議郎曹操。   ——《資治通鑒·漢紀·漢紀五十一》   司州,河南尹,旋門關。   旋門關原名虎牢關,是雒陽八關之首,關前山勢陡峭,抬頭望去,古木參天,烽火臺高高聳立。   一輛軺車緩緩駛入官道,身後八百兵馬相隨。   沿途有盤問者,崔祺出示刺史府信函,告知這是冀州刺史府迎駕的隊伍。   此時,皇帝欲北巡的消息雖然沒有公開,但沿途郡縣長官都知道風聲,既然是冀州刺史府的兵馬,各郡縣便不加阻攔。   “滾開,都滾開!”   旋門關前,人頭攢動,這些人一個個背著行囊,衣衫破爛,吵著要進關。   守軍嚴陣以待,不斷驅趕這些災民。   就在不久前,黃河決堤,下遊七個郡國遭災,官府無力賑濟,無數災民湧向雒陽。   崔祺時常見災民,但以往見到的都是千人規模,這次一下子見到數萬人,還是感覺有些震撼。   “郎君,千萬不可再發善心,一旦你給他們發糧食,他們能吃了你。”   在前邊駕車的崔洪小聲提醒。   “我知道了。”   崔祺喊來劉備,一起商議了一下。   如此多的難民,不是靠著善心可以幫助的。   以二人的實力,也無法吸收他們,隻能先進雒陽再想辦法了。   難民見了堪堪前進的軍隊,紛紛讓開官道。   來到關口,崔祺送上刺史府信函。   旋門關守將核對了信函,知道是迎駕隊伍,下令放行。   旋門關並非一堵墻,而是一座城,隻不過這座城裡沒有民居,隻有營房。   穿過了虎牢關,便到達了鞏縣。   雒陽物價奇高,兵馬暫時放在鞏縣休整。   崔祺讓劉備盡快拜見袁紹,自己則去尋崔烈。   按照崔祺的想法,他和劉備辛辛苦苦招募的兵馬,不能放在一個籃子裡。   八百兵馬,分成兩撥。   讓劉備走袁紹那條路線,和世家大族弄好關係。   自己則走崔烈那條路線,支持皇帝。   皇帝開鴻都門榜時,崔烈率先花費五百萬錢,買了司徒一職。   這便是一種態度。   表示他作為崔家人,支持皇帝。   但崔烈也不傻,其子崔州平時任虎賁中郎將。   不久就傳出消息。   崔州平不滿崔烈買官,大罵崔烈,被崔烈打了一頓,趕出家門。   被趕出家門後,崔州平立即獲得了士族勢力的拉攏。   這其實是世家大族的慣用做法,寶押兩邊,遇到危險,不至於徹底傾覆。   崔祺心忖,交好崔烈的敲門磚,便是告發王芬。   “反正我不告發,也會有別人告發,王使君,不要怪在下。”   崔祺先一步出發,不多時便來到雒陽城下。   在城門前,崔祺被眼前的奇觀震撼到了。   雒陽城的規模,遠遠不是鄴城能比的。   此處高墻環繞,大氣恢宏。   城門寬大,商旅和百姓絡繹不絕。   進了城門,兩旁建築高聳,多為風格各異的木質小樓。   呼喊聲、叫賣聲、車馬聲不絕於耳。   雖然來自邊塞,但崔祺的雙馬軺車也不顯得落魄。   加上十名騎著駿馬的護衛,更是讓雒陽城的百姓不敢小覷。   崔洪駕車,一路打聽,得知了崔烈的住址。   崔烈家住東郭,此地多是達官貴人的居所,清幽祥和,街道整潔。   來到一處街巷,見到一個闊氣的門樓,便是崔宅。   崔祺走下馬車,崔洪前去送拜帖,順便送上一盒玉器作為見麵禮。   崔烈去年被免官,現在無官無職,門前有些寥落。   侍從見到有人來拜訪,倒也沒什麼架子,簡單詢問後,轉身通報。   不多時,侍從來迎。   有人專門安置馬匹車輛,崔祺、崔洪,領著崔家十名護衛,邁入大門。   崔宅富麗堂皇,雕梁畫棟,裝飾華美。   崔烈雖然賦閑,但崔均仍擔任議郎,服侍在皇帝身邊,崔家富貴依舊。   這座宅院有三重,第一重院落,一般用來接待賓客或舉行大型宴會。   主人家的主要生活區域在第二重院。   侍從直接領著崔祺穿過第一重院落的回廊,往第二重院落去。   意思很明確,崔烈以見自家人的禮儀接待。   眼下,皇帝和士族鬥得如火如荼,有自家人來,崔烈自然十分重視。   崔祺示意護衛在第一重院等待,僅帶了崔洪進門。   來到正廳,見到有一人坐在主位。   這人須發花白,隨意穿著白色家居長袍,握著竹簡看書。   崔祺暗自嘖了一下嘴,這老爺子也有意思,非要裝出一副閑雲野鶴的姿態。   見自家人,沒必要這麼端著吧。   “伯父,祺奉命來雒陽公乾,冒昧打擾,還請見諒。”   崔烈端著竹簡隨意答道。   “宜之,都是自家人,不必客氣,老夫正在治學,你先坐下喝杯茶。”   崔烈語氣平緩,滿是慈祥長者之感。   侍從引崔祺,在首座坐下,不多時,呈上一杯清茶。   雒陽城喝茶比冀北講究多了,有專門的紅漆杯。   杯子圓柱形,底色是黑色,周圍有紅色花紋,精致美觀。   崔祺也不著急喝茶,故意裝作一副坐立不安的樣子。   崔烈用餘光看著崔祺,心中疑惑,不覺放下書簡。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宜之,當這裡是自己家,不必拘謹。”   崔祺用袖子擦了擦額頭的汗珠,這汗珠本沒有,擦著擦著就有了。   “宜之。”   崔烈放下竹簡,坐正身子,麵露不滿之色。   崔祺起身,來到廳堂中央,一展衣袖,伏地叩拜。   “伯父,救我!”   崔烈更加疑惑了,崔祺明明是奉命辦公差,有什麼危險可言呢。   “宜之,快快請起。”   “伯父不答應救我,祺便不起來。”   崔烈雖然賦閑在家,但在朝中還有些人脈。   既然後輩有事相求,崔烈也不想拒絕。   “先起來再說,給後輩遮風擋雨,是老夫的本分,有話快講。”   崔祺沒有說話,依舊伏在地上。   崔烈示意左右退下,崔洪也跟著一起離開。   隨後,崔烈站起身,來到崔祺身前,將崔祺扶了起來。   “宜之,告訴伯父,何人欺負你,讓你如此驚懼?”   崔祺顫顫巍巍道:“伯父,祺乃冀州刺史府屬官,本不該質疑上官。”   “但祺無意間得知,冀州刺史王芬,欲趁陛下北巡,挾持天子,謀立合肥侯。”   “冀州北部諸縣的兵馬,已經被王芬掌控。”   “祺擔心王芬真的行大逆不道之舉,祺作為迎駕使者,自己獲罪不要緊,隻怕連累崔家。”   連續幾句話,每一句都如同炸雷一樣,不斷轟擊著崔烈的天靈蓋。   崔烈此時完全沒了剛剛的灑脫氣度,頭上蒙上了豆大的汗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