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理想主義者創造地獄【大章】(1 / 1)

“藍染,這麼晚還找你問詢事情,我這個當校長的是不是太壓榨員工了?”   電腦視頻裡,一個身穿黑色西裝的老人感慨的輕笑。   對方頭發花白,但梳得很整齊,盡管歲月在臉上留下了深刻痕跡,但線條依舊硬朗,銀灰色的眸子裡跳蕩著光,神態像一頭年輕的獅子。   老人身後是一麵巨大的落地窗,窗外,楓葉在陽光下四散紛飛。   “昂熱校長,明明是我沒有及時匯報,才讓你勞神主動問詢,這是我的失職。”藍染帶著歉意地笑。   他坐在辦公桌前的椅子上,身後是一排實木書櫃,上麵擺滿了不同類別的書籍,一切極簡,這裡就是他目前在濱海城市居住的地方。   “藍染,你總是這麼謙遜,你離開卡塞爾的這幾個月,我身為校長,卻顯得墮怠不少,畢竟以前手頭上的工作都是你幫我處理,而你總能將一切完美解決,要不然把校長之位傳給你好了,我當個甩手掌櫃負責坐鎮後方。”昂熱端著一杯威士忌淺酌,言辭間滿是感嘆。   關於卡塞爾內部的事宜安排,甚至是各項經費預算,藍染這些年都能從容處理,且沒有出現過失誤,以昂熱對他的信任,就算是卡塞爾一些機密文件都能接觸到。   但正如昂熱信任那般,藍染從未做出過任何出格之事,且對工作嚴謹負責,任勞任怨,可謂十年如一日。   “昂熱校長言重,我身為卡塞爾的一份子,理應為校長分憂解難,但校長之位,絕不敢逾越。”藍染神情鄭重的傳達自己的堅定立場。   “哎呀哎呀,怎麼突然就嚴肅起來了,我也就是開一個小玩笑。”昂熱撓了撓花白的頭發。   “話說自從你離開後,裝備部那些家夥因為一項【天空挺羅】的煉金通訊研究,這段時間一直在上奏,無論如何也要讓我趕緊把你派回來,否則他們會主動找你。”   “離開前我已經將那種煉金義具的構思理念,以及設計圖紙都給他們了,而且短時間內應該隻會處在研發階段。”   “可副校長那家夥聞著味兒了,有這個煉金造詣頗高的老混蛋出手,那項煉金通訊的研究進度被加速了,後來那老混蛋有驚喜發現,像是被刺激到了G點,一起跟著裝備部那群家夥上奏,所以他們現在已經對你饑渴難耐了。”   “是我考慮不周,等這邊事宜處理完,我就趕回去。”   “你對路明非有什麼評價?”   昂熱突然問。   藍染推了推眼鏡,神情有些遺憾,“他生病了,嚴重的心理疾病,孤獨的痛苦一直都在困擾著他,但卻很少吐露心扉,隻是一個人躲在人生角落裡悲傷掙紮,卻又無能為力。那份孤獨如水一般厚重,隨著累積,枷鎖會越來越沉重,最後把一個人徹底壓垮。”   “這也是我派你去的根本原因,你是卡塞爾最出色的心理教員,每一位內心出現問題的師生,最後都能從你那裡獲得治愈,從而避免了那些有可能發生的悲劇,所以我希望你也能治愈路明非那個男孩,隻是因為他的特殊,在這個過程裡會出現無法想象的危險。”   “一切都是為了屠龍大業,很多年前我已經踏上了龍族戰場,也已然做好了隨時都會犧牲的覺悟。”   哪怕是如此悲壯的話,藍染在說出之時也是臉色平靜,但同樣是因為這份平靜闡述,不由得讓人深深感受到那份來自骨子裡的執著與堅勇。   昂熱目光感慨的看著屏幕上的藍染。   可以說他是看著藍染在卡塞爾一步步成長的,同樣非常理解對方。   昂熱語氣深深的說,“是啊,我們已經踏上了屠龍的戰場,隨時做好殞身之誌,我們與龍類之間本就是不死不休的征戰,哪怕是戰鬥到最後一刻,隻要我們還能動,就可以用我們的牙齒去撕咬對方,用我們尖銳的骨茬洞穿龍王的心臟。”   “我們終會看到勝利的曙光。”   “會的。”   ……   昂熱再度對藍染進行了一些囑咐,以及藍染的部分匯報,這場視頻會議算是落幕。   “藍染,等你回歸,我親自為你接風洗塵。”   “這將會是我的榮幸。”   “不,這是我的榮幸。”   昂熱對藍染舉杯一笑,然後掛斷了視頻電話。   “與怪物戰鬥之人如臨深淵,當深深凝視,深淵亦在凝視而來,直到被吞沒,昂熱校長,我就算能治愈所有人,可從未能治愈過你。”   昏暗的書房內傳來藍染低沉的呢喃聲。   他打了個響指,幽藍色的光芒綻放。   身後的書櫃發生平移,像是打開了一個隱藏的結界。   “理想主義者無可救藥,若被扔出天堂,便會自己創造出一個地獄。”   幽藍色的光芒照在藍染那張平靜而俊逸的臉上,散發出一種說不出的邪魅之感。   旋即他走進結界內,白色羽織的身影逐漸被淹沒。   沒多久,結界之門嚴絲合縫的閉合了。   ……   卡塞爾學院,校長辦公室。   昂熱站在落地窗前,看向外麵飄落的楓葉。   “施耐德教授,還有什麼問題嗎?”   淺酌了一口威士忌,昂熱扭頭問道。   辦公室裡還有一個人站著。   對方身著黑色長風衣,臉上覆著一張黑色麵罩,一根半透明輸氣管從其滿是暗紅瘡疤的脖頸處穿透,另一端連著小車,車上載著氧氣鋼瓶,呼吸聲低沉而粘稠,像是一個風燭殘年的老人馬上要斷氣的樣子,然而那對眸子卻呈冰冷的鐵灰色,轉動間猶如毒蛇擇人而噬。   對方正是當今卡塞爾學院執行部部長施耐德。   先前昂熱與藍染的視頻通話,他全程在場,隻不過沒有出鏡。   施耐德皺眉說道:“校長,藍染太過於純真與理想化,將他安排到那樣一個重要的位置,或許會發生不可控的意外?”   他的聲音無比沙啞,像是兩塊玻璃在摩擦。   “施耐德教授,你覺得藍染是個怎樣的人?”   昂熱並沒有正麵回答施耐德的問題,而是反問道。   “藍染優雅從容,沉穩寬厚,善良純真,幾乎一切美好的品德都可以用在他的身上,我幾乎從他身上看到過我曾經的影子,但我沒有他完美。”   “這的確是個中肯的評價。”   施耐德皺眉,“這樣的人在卡塞爾擔任一名心理教員無可厚非,而且對穩定師生的情緒幫助極大,但若是執行一些隱秘且關鍵的任務,甚至牽扯到一些殺伐性的爆發事件,他的短板就會顯現出來。”   昂熱挑眉,“何以見得?”   施耐德感慨,“藍染是一個理想主義者,這類人更偏向於思想上的自我,會為了自我理想拋棄現實,而在龍族世界裡,這樣的自我理想注定是空洞死板的,當錯誤與不切實際的幻想開始彌漫,痛苦就會隨之而來,因為謊言終將會有被打破的那一天。   我並非說理想主義是錯的,嘗試思考與突破困境是對未來遠大的一種願景,也是對抗現實囚籠的武器,但一個理想主義者若隻有理想,卻沒有依托現實,其態度是完全不可取的,這注定對方很脆弱,所謂的理想主義,或許叫做幻想主義更合適一些。”   施耐德說出了心底的聲音。   因為曾經他就是這樣一個人,天真的充滿幻想,總覺得隻要努力就能擁有美好,直到那場格陵蘭災難發生,徹底毀了他的一切,也同樣將所有幻想全部粉碎,讓他深深感受到這個龍族世界的殘酷與真實。   所以他不認可藍染,哪怕對方很優秀,這種否定的觀念也不會轉變。   昂熱淺酌了一口威士忌,看向施耐德,問道:“那屠龍呢,施耐德教授,我們立誌殺死所有龍類的這個夢想,是理想主義麼?亦或是幻想主義?”   “這……”   施耐德被問的語塞了,他張了張嘴,不知如何作答。   “施耐德部長,你應該不知道我的過去吧?”昂熱問。   “不知。”   施耐德搖了搖頭,關於這位校長的過去,整個學院都很少有人知道,對方已經一百三十多歲,跟其同齡之人可能早就躺在棺材裡好多年了。   昂熱走到桌前,緩緩給自己倒了一杯威士忌,“我出生在英格蘭的約克郡,那是一座名叫哈羅蓋特的小城市,而我是個被遺棄的孤兒。”   “孤兒?”施耐德愣了一下,顯得意外。   一直以來昂熱都是身穿定製西裝,喝著昂貴的紅酒,胸前口袋裡總是放一束玫瑰,雖然年邁,但渾身散發著儒雅之氣,尤其是那種與生俱來的貴氣,幾乎讓人下意識覺得對方的出身非富即貴,卻沒想到對方還有如此坎坷身世。   昂熱端著酒杯,來到落地窗前,看著窗外,感慨般的繼續說道:“那真是一段充滿苦難的日子,我的養父母收養了很多孩子,他們訓練我們乞討,但我在這些孩子裡最特殊,因為我是混血種。   十二歲那年我展現出了驚人的天賦,甚至無師自通地學會了拉丁文和希臘文,獲得了當地主教的贊賞,主教甚至提供了一筆資金,從而供我去倫敦讀書,後來我才有機會進入劍橋大學。   而那一年,我十六歲,在進入劍橋大學後,我認識到了足以改變我一生的摯友梅涅克,這座卡塞爾學院就是以對方的姓氏來命名的。   可毫不誇張的說,在我認識梅涅克之前,也就是我進入劍橋大學的那段時間,我想的是卻是如何通過自己的努力成為社會的上等人,去改變自己卑微的命運,從未想過靠著自己的努力去改變世界什麼的遠大夢想,那對我來說太遙遠,而一個人的眼界決定認知,那時候我的目光甚至可以用短淺來形容。”   施耐德靜靜的聽著,感受著這個老人的過去。   “當我第一次在卡塞爾遇到藍染這位學員的時候,他才十二歲左右,那時他已經覺醒了體內的龍族血統,擁有超出常人的力量,但對方卻從未想過要依靠那股血脈之力在世界上闖出名堂,擁有榮華富貴或是無法想象的權柄,而是說了段至今讓我記憶猶新的話。   他說這個世界太可悲了,他想要改變。   這是一個年僅十二歲左右的孩子說出的話,當初雖是輕語,對我來說卻震耳欲聾。”   昂熱神情露出深深的追憶,似乎再度回到了見到藍染的那一天,那個男孩尚且稚嫩的臉龐上有種令他為之觸動的堅定。   那一刻,昂熱甚至以為見到了自己曾記的摯友梅涅克。   施耐德那對鐵灰色的眸子也不由得微微觸動,僅僅十二歲就能有如此心誌,的確極為罕見。   “施耐德教授,正如你所說,藍染是個理想主義者,他想當然的以為隻要自己夠努力,夠堅韌,就能去改變所謂的世界,至少也會距離自己的目標更近一些,擁有這種單純的想法,你能說藍染是錯的麼,他沒有錯,他隻是生錯了時代。   有句話我也一直未曾開過玩笑,藍染的確比我適合當卡塞爾的校長,他比我更合適教書育人,讓畢業的學員們在世界上大放異彩。   說到底我不過就是一個給龍類執行死刑的劊子手罷了,甚至在我的教育方針下,將卡塞爾學院打造成了一座軍事學院,所有師生實行的都是軍事化管理,未來有一天他們會踏上戰場去屠龍,而不是成為精英,為各個社會階層服務,這就是最本質的區別。   但同樣我們不得不承認,仇恨讓我們的精神愈發扭曲,甚至讓我們漸漸活的像龍類,藍染就算是陷入汙黑淤泥中,也不會被汙染的一道白月光,同樣是很多逐漸迷失之人黑暗內心世界的一束光,這束光雖然無法成就霸業,但卻不可或缺,甚至至關重要。   我們需要藍染,需要這道白月光來為我們維持戰士們的穩定,隻有如此,我們才會有源源不斷的戰士奔赴戰場,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去爭取這場戰鬥勝利的可能性。   隻是在龍族的這片戰場上,僅僅擁有這一點是不夠的,我們最終需要的是一個The One,一個絕無僅有的天才領袖,甚至是一個讓那些龍王都為之膽寒的屠龍者,僅此一人,便已足夠。   他會帶領所有戰士去覆滅龍類,他同樣有決意為了毀滅龍族,不惜將全世界卷入其中,甚至能眼睜睜看著世界不惜崩壞與毀滅,這才是真正成就霸業的人物。   藍染顯然是不行的,哪怕他很優秀,但僅憑優秀絕無可能完成這項霸業,不管是對方的理想主義,還是其血統實力,都是最大阻礙,但同時,作為一道白月光,卡塞爾學院也不能失去藍染,施耐德教授,這麼說,你能理解麼?”   施耐德心中同樣觸動不已,沉聲說道:“昂熱校長,您不必道歉,您是卡塞爾真正的領袖,我不該質疑您的決定。”   “何來歉意呢,我們都是心中燃著煤礦的人,龍類一日不死,那煤礦就會熊熊燃燒,直到將這片天地都燒穿。”昂熱感嘆道。   他看向窗外,成群的紅葉被吹落下來,又像是一場熾火在燃燒世界。   “拜龍族血統所賜,即便過去一百多年,但我仍未死去,仍然還能站在這裡喝威士忌,但我的朋友都已經死了,他們死前的一幕幕我同樣記了一百多年,可留給我的時間不多了,我要在僅剩的時間裡,徹底覆滅龍族!”   鏘——   施耐德心中一驚,忽聞刀槍劍戟般的殺伐之音從老人體內傳來,那冰寒殺氣足以盈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