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訴縣丞,讓其公示於眾,明日便可領糧,本長必能讓我郿縣度過此災。”張陌說。 雅行禮應諾,很快便走了。 張陌停在原地皺起眉頭,心中想著究竟誰在煽動黔首的情緒,縣尉死了,縣丞沒有動作,這都不太可能是他們煽動,那剩下來就是氏族了。 氏族不想他放糧,又或是氏族欲害於他,無論是那種,氏族都不是好相與之輩。 不敢怠慢,連忙回府尋些陶罐之類。 此刻大秦製陶技藝已經達到相當高的水平,陶器比比皆是,雖然不算值錢之物,但放在示範縣就是古董,價值就不一定了。 目前要從示範縣裡弄出糧食,就必須要有錢,十萬石糧食非小數目,就他作為縣長的那點工資還真不夠購買。 ...... 翌日。 鹹陽,章臺宮,朝堂之上,眾官列位,嬴政坐上座,相邦和太後次之,但給人的感覺是此刻有三位王,中間一人隻是個傀儡,兩旁權之。 實際上也是,嬴政要決定什麼事情都得征得相邦和太後的同意,堂下大多唯相邦和太後馬首是瞻。 “如今洪澇已退,良田卻荒廢,顆粒無收,關中地區陷入糧荒中,諸位可有解決之法?” 今日朝會討論問題主要是解決糧荒之事,呂不韋率先說話。 堂下立刻就有臣子站出來說:“稟大王、太後、相邦,臣認為最好解決辦法乃盡快從巴蜀之地調撥糧食而來。” 眾臣點頭,這是唯一解決糧荒之法。 又有臣子站出來拱手稟道:“固然巴蜀之糧可解關中地區糧荒,可並未到糧食收割之時,難以解決目下問題,即使提前收割,也需半月才可達,可我關中之地糧食已告罄,恐無法支撐。” 這是一個問題,半個月足夠造成餓殍遍野。 “臣認為可募捐,雖是糧荒,但有人府中存量無數,可讓他們捐贈,以解燃眉之急。” 一正直臣子出言道。 這也是事實,達官貴人中哪家沒有存糧,隻是願不願意罷了,但這一提議馬上遭來眾臣駁斥。 “大王、太後、相邦,萬萬不可,即使有人手中有糧,但也捉襟見袖,此是損我大秦根基。” “何來根基,如黔首無糧,必是哀嚎遍野,這才是損我大秦根基,我大秦能強盛至今,靠的乃老秦人忠勇,如果沒有他們,如何有今日?” “賤民罷了,何以能與貴人相提並論。” “民為貴,君為輕.......” 一時朝野爭論不休,太後趙姬默然無語,扭頭望向相邦呂不韋,呂不韋捋著胡子,微微地笑著,卻是起身對著上座的嬴政拱手:“大王認為如何?” 嬴政一直緘默,等的就是他們分出個勝負來,無奈涉及到自己利益,無人會贊成那正直臣子之言,他再不出言,今日朝議便會無疾而終。 他們能等得起,天下黎庶可等不了,恐怕每耽誤一刻,便會有黔首餓死,於大秦不利,更無法得民心。 “仲父意下如何?” “臣認為擇日再議。”呂不韋也沒有頭緒,又或許他有其他目的,嬴政又如何看不出他的心思,站起來喝道:“無須擇日,今日便可解決此事。” “今日可解決?不知大王如何解決?”呂不韋始終噙著笑,但話間卻帶著質疑,眾臣也望了過來,緊緊盯著嬴政。 嬴政一揮袖,朗聲道:“寡人已籌得十萬石糧,今日便可用以賑災,已緩我關中災情,半月後巴蜀之糧達,此災便可解。” 十萬石糧食合理配發,足可解決半月之患。 但這話卻遭到眾臣質疑,呂不韋同樣也質疑,卻形不露於色,問:“敢問大王十萬石糧何來?” 大家都知道在秋收即將到來之際卻突來洪災,關中之地糧區幾乎遭殃,別說十萬石糧,即使萬石也難以得到。 “糧便在郿縣。” 嬴政並不想隱瞞,欲要得人心,就需大家信服。 “郿縣?”呂不韋思忖,扭頭望向眾臣,問,“郿縣可有災情?” 眾臣齊聲回應:“郿縣地處渭水邊緣,乃重災區。” 這話足夠明顯了,便是郿縣不可能有糧。 “大王,莫要聽信讒言以誤災情,失民心。” 呂不韋訕笑說。 “仲父不信?諸卿不信?”嬴政瞅了呂不韋一眼,再盯著眾臣,嘆氣道,“便罷!今日寡人自領人前去領之,以堵爾等之口。” “當然,爾等也一起前去,去看看寡人之話可否真實?” 明顯大王怒了。 呂不韋的臉色卻有些難看,他想不到大王竟反駁於他,讓他難堪,便麵對眾人問道:“諸位認為如何?” 無人回應,這是默認不如何,不過有臣站出來稟言道。 “大王,京畿主爵都尉有話要說,可否讓之進殿?” 還不待嬴政講話,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呂不韋卻擺擺手說:“讓之進殿。”完全不用考慮嬴政的意思。 “諾!”這人躬身一諾,便命人去喚主爵都尉。 嬴政不甘地望了仲父一眼,甚是怨氣,卻也無從阻攔,畢竟他還未親政。 一會後,主爵都尉恭敬地走了進來。 “拜見大王、太後、相邦!”主爵都尉進殿後,立刻行禮,呂不韋卻率先擺手說,“你有何話要講?” 主爵都尉對著殿前一作揖,稟言:“昨日郿縣傳言,郿縣長為了應付貴人,自言賑災災民......” 話未畢,卻特意看了眼大王,大家都知道,前幾日大王暗訪郿縣,這貴人自然是大王,“可昨日觀之毫無動靜,別說糧,連簋都未曾看到。” 簋,裝糧食之器具。 這話很明顯,他要說的是郿縣長昨日毫無動靜,那今日想得到糧就是癡人說夢話。 沒有糧就是欺君。此言和剛才廷議完美對接上了,也不知是其來得及時還是有人故意為之。 嬴政聽之臉色微微沉了下來。 呂不韋的臉色轉陰為晴,懟道:“大王,必是郿縣長蠱惑,今日自當將其拿下,治其欺君之罪。” “是否蠱惑,還得觀之,爾等此刻便隨寡人前去一探究竟,有糧,當記郿縣長獻糧之功,無糧,自然是欺君,諸卿看如何?” 嬴政沒有服軟意思,作出決定道。 當然,他不可能服軟,糧乃他親眼所見,如何有假? 大王決定如此,眾臣還敢有何異議,便都應允。 “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