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掌櫃看著神情坦然眼睛明亮的林影,他明亮的眼睛能讓齊掌櫃清晰看到這個小家夥的內心。 “小家夥,這客棧是老娘開的,老娘想什麼時候開門就什麼時候開門,想什麼時候關門就關門。”齊掌櫃將手上的兩個燈籠放在櫃臺,望著麵容相貌顯得有些憨厚的林影語氣稍緩,“最近水陵縣不太平,早點關門避禍事。” 林影聽著齊掌櫃的話,“禍事?是跟那兩個人議論的鮫人有關嗎?” “你這小家夥好奇心這麼重?”齊掌櫃甩了一下手中竹竿,瞥了一眼毫不掩飾自己內心好奇心的林影,“好奇心太重可是會害死人的。” 齊掌櫃邁著豐腴的腰肢回到櫃臺,隨意從櫃臺下麵抽出了一本書籍,一邊磕著桌麵小碟裡瓜子,一邊看書。 林影雖說好奇,但也識趣。 他沒有繼續糾纏老板娘,走到了大堂角落的一個稍顯乾凈的方桌前坐了下來。 大堂裡還有零稀的二三個客人。 看樣子他們跟林影一樣都是在這間客棧住店的,而林影這個位置角度剛好能看到他們所有人包括老板娘的行為舉止。 林影拿起桌上的茶壺給自己倒了杯茶。 茶水很涼,林影並不介意。 他端著茶水,小心觀察著離自己最近的一個男人。 這個男人穿著一件鴉青色的錦衣,從錦衣的質地與材質來看,造價頗為不菲。 他桌上的飯菜並不豐盛。 一碟花生與一碟牛肉,外加兩壺不知是什麼的酒。 林影這個角度並不能看清男人的全部相貌,他隻能望見男人頭發束著的羊脂玉簪以及硬朗的側臉。 注意到我了? 林影看到男人眼眸忽然顫動了一二,他連忙再將目光望向遠處的最後兩個客人。 這兩個客人跟之前離開的兩個客人一樣,麵對而坐。 桌上則是擺滿了菜碟,上麵盡是林影認不得的菜肴,約莫是雞鴨魚肉都有,粗略一數盡有數十個菜盤之多。 除了這些外,桌上還分別放著兩柄劍。 一柄劍劍鞘玄色帶有金紋。 另一柄劍劍鞘卻是雪白鐫刻著龍紋,看起來頗為不俗。 這兩人也不說話,隻管各自吃各自的,空蕩的客棧裡隻聽到他們兩人咀嚼和筷子碰撞碟子的聲音。 咻。 叮。 林影額頭滲出一絲冷汗望著地麵上滾落的兩根筷子,剛才要不是他反應快,這兩根筷子恐怕已經把他的眼睛給戳瞎了。 “修士?” 歐陽啟抬眸瞥了一眼手指並攏的林影,在林影的麵前一道水流屏障緩緩散去。 馮毅沒有回頭,夾著麵前八寶野鴨的一塊鴨肉放進嘴裡,“別惹麻煩,他不是一個人。” “他自己不長眼。”歐陽啟端起手中的酒杯啜了一口,望著已經識趣移開目光的林影,“況且看起來不是什麼難對付的人。” “別忘了我們此行的目的。” 馮毅看著歐陽啟閃動的眼眸,放下手中筷子,拿起那柄玄色繡有金紋的劍鞘便往樓上走去。 歐陽啟轉動酒杯看著林影,眼眸閃動的目光一斂,也拿起另一柄雪白鐫刻龍紋劍鞘往樓上走去。 “呼。” 林影鬆了口氣,擦了擦額頭上的冷汗,他能感受到那人目光中蘊含的不懷好意。 簡直讓他坐如針氈。 “你跟你家的長輩第一次出遠門?”錦衣男子側頭望著暗自拍胸口的林影問道。 錦衣男子的目光很和善,也讓緊張的林影放鬆了一點,“我是第一次出遠門,那……不是我的長輩,是我的前輩。” “前輩。”錦衣男子重復了一下搖頭輕笑,“出門在外,錢財不能外露,眼睛更不能隨便亂瞟,看到不該看的東西可不好了。” 錦衣男子喝完酒杯裡的酒,便也是起身走上了樓。 客棧大堂空蕩蕩。 就剩下櫃臺前瓜子磕得響亮的老板娘和坐在角落的林影。 嘩嘩。 林影喝著冰涼的茶水,聽著老板娘快速的翻書聲,他又好奇這老板娘究竟看的什麼書。 怎麼翻得這麼快? “來了!” 宋路的聲音從後院傳來,伴隨著後院簾子一掀,宋路就端著熱氣騰騰,香氣四溢的飯菜上來。 “喏。”老板娘努努嘴,“就他一個了,等你吃完你把大堂清掃一下,就可以休息了。” 宋路麵色一喜,急忙端著飯菜來到林影麵前,剛放下端盤裡的飯菜,他就轉身去收拾另外兩桌的殘羹剩飯。 林影聳聳鼻子。 但他沒有先去管饑腸轆轆的肚子,而是抬頭看著行動匆匆的宋路背影。 他到底在急什麼? 林影盯著宋路的背影,他注意到宋路的衣擺被水打濕了。 “你要是不吃就早點上去休息。” 齊掌櫃不耐煩的聲音在櫃臺前傳來,也讓林影收回目光,開始吃著麵前的飯菜。 也許是林影真餓了。 也許是這客棧後廚廚師手藝好。 林影覺得這頓飯菜是他有史以來吃過最好吃的飯菜。 “宋路,出來收拾了。”齊掌櫃瞟了一眼上樓的林影,她伸了個懶腰喊道。 這一次宋路並沒有出來。 也讓齊掌櫃狐貍眼一橫,叉著腰提著櫃臺上的兩盞燈籠往客棧後院大步走去。 林影探頭看了一眼後院院口飄動的簾子,還是忍住了好奇心安安心心回到了房間裡。 “前輩。” 林影輕聲關上房門,望著盤坐在床上的陳慕生小聲喊道。 陳慕生沒有回應。 林影便沒有再喊,而是躡手躡腳的走到房間圓桌前,吹熄了圓桌上的油燈。 房間陷入黑暗。 林影坐在椅子上,打個哈欠,趴在桌前緩緩陷入了夢鄉。 噔。 一聲輕微的腳步聲讓睡得並不死的林影迷迷糊糊睜開了眼睛,房門前一閃而過的黑影讓林影瞬間清醒。 賊?! 林影回頭默默看著床榻。 他的視線適應了朦朦朧朧的黑暗,也看見了陳慕生依舊閉眸盤坐在床榻上,這讓林影頓時心安了許多。 林影繼續趴在桌上睡覺。 不過他忽然怎麼都睡不著,心中不斷想著房門外那一閃而過的黑影是什麼。 是自己看花了眼? 還是什麼賊人強盜?又或者是什麼孤魂野鬼? 林影眼睛睜開,猶豫再三還是選擇躡手躡腳走到了房門前,小心翼翼打開了房門。 房門外長廊一陣冷清。 也就剩下幾縷月光穿透客棧的窗牗和瓦縫照在長廊地麵木板上。 沒有人。 林影探出個小腦袋東張西望,月光帶來的朦朦朧朧光亮也讓林影看清了長廊兩側。 空蕩蕩的,連一隻螞蟻都看不見。 果然是自己看錯了嗎? 林影心裡嘟囔著,剛想縮回頭關上房門,卻突然感覺到脖間濕漉漉的。 冰冷的液體浸透林影的脖頸,也讓林影心裡一冷。 他顫巍巍抬起頭。 一縷縷被水淋濕打綹的長發在天花板上如海帶般垂了下來,白冷的皮膚和三尺長的深藍色魚尾,這讓林影下意識張大了嘴巴。 “噓。” 林影還沒說話,就有一隻手突然捂住他的嘴巴。 林影抬眸望去。 這個神情慌亂的白麵男子不就是那行色匆匆的宋路嗎? 林影眼眸透露出來的冷靜出乎宋路的意料,但他現在沒有功夫再去管林影。 “是鮫人?” 宋路轉身再去追,卻聽到林影在他身後小聲問道。 宋路回頭看著林影。 林影向著房間裡一縮,宋路剛才回頭的目光充斥著一絲殺意,這一絲殺意被林影敏銳捕捉到了。 “不是。” 宋路盯著縮在房門後的林影片刻,輕聲說道。 宋路說完便往追著那天花板遊動的身影而去,留下一臉疑惑撓頭的林影。 林影以前很喜歡聽那些亂七八糟的誌怪異聞,所以他對鮫人也有一個大概的認知。 魚尾人臉不就是鮫人嗎? 林影伸頭望著宋路的背影,他忽然驚訝的發現宋路走路竟然沒有發出任何腳步聲。 還是不給前輩添麻煩了。 林影站在原地躊躇不前,最後還是搖搖頭關上房門回到了屋內,以他的能力貿然跟過去,最後一定又會讓前輩出手。 前輩本就受傷在身,萬一傷勢加重就不好了。 林影想到這裡搖搖頭,抬眸看著盤坐床上的陳慕生,他的眼睛突然瞪大。 有了房外走廊的對比,林影這才發現這間房裡的月色比起外麵的月色似乎更為濃鬱。 是姿勢的原因? 林影看著陳慕生盤坐的姿勢,猶豫了一下也學著陳慕生的姿勢盤坐在地麵上。 地麵有點冰屁股。 林影心中默想道。 隨著林影的呼吸漸漸沉穩,他的腦袋也逐漸放空,在漆黑的意識裡也漸漸有光亮浮現。 這些光亮似黃,似赤,似白,似黑,似青等等,顏色各不相同的光亮交融匯錯在一起。 “回想你運用凈水咒時的感受,這一次將你所感受的它們引導在你的體內。” 陳慕生的聲音忽然在林影的心底響起。 林影默默聽從。 這些浮現的光亮開始湧入林影的體內,也開始讓林影的身體忽而燥熱忽而冰冷,麵色漲紅的他不知如何是好。 “吐納。” 一抹清涼的氣息突然沒入林影的體內,它順著林影體內大周天流轉,林影也下意識遵循。 濁氣出,清氣入。 林影忽而燥熱忽而冰冷的身體也趨向於正常,林影急促的呼吸漸漸變得慢了下來。 但林影很快又意識到一點,流入他體內的清氣流經體內一周天後,便所剩無幾。 所剩無幾的清氣伴隨著自己下一次呼氣便隨著濁氣排出去了。 濁氣卻在自己體內源源不斷產生。 林影疑惑的睜開眼睛望著伸出手指觸碰自己眉心的陳慕生。 “你不是我的徒弟,煉氣的法門須你自己去尋找。你可以訪山尋師,也可以觀自然求道。”陳慕生平靜看著林影說道。 林影的悟性很高。 哪怕是陳慕生第一次修煉入道時的悟性都不及他。 第一次打坐便能入定。 入定後僅有一次瀕臨走火入魔的傾向。 縱然有陳慕生氣息引導的結果,但能林影的意識清晰明確跟隨陳慕生氣息絲毫不差的遊走,足以證明林影恐怖的天賦。 天才。 這兩個字用在林影的身上絲毫不過分。 林影看著從自己眉間鬆開手指的陳慕生小聲問道:“前輩……這不會對你的身體造成傷害吧?” “上一次是我要在彩雲袋裡尋心法強塞入江熙的心海,並且要助他度過心法綱領,完成洗髓煉氣,如此一來自然要耗費心神。 這一次我僅僅隻是讓你感悟一下而已。” 陳慕生搖搖頭說道。 彩雲袋? 林影聽著陳慕生的話又有些好奇,他上次可沒看見陳慕生從哪裡掏出個什麼袋子。 正當林影想開口詢問的時候,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他忽然聽到了一些聲音。 “是外麵在打鬥。”陳慕生看著林影側著腦袋豎著耳朵的樣子說道,“你這樣會聽得更清楚?” 林影揉了揉自己耳垂,憨憨一笑,“我覺得這樣會聽得更清楚。” “要去看看嗎?”陳慕生側頭望著月光灑落下來的窗戶,“畢竟這件事從某種原因而言,也算是因我們而起。” 林影猶豫望著陳慕生道:“要是會給前輩惹麻煩的話就算了吧,您不是還有傷在身嗎?” “不用厲害的法術神通影響不了我的神魂傷勢。”陳慕生搖搖頭平靜看著麵色猶豫的林影,“既然好奇,那就去看看吧。” “好的,前輩。” 林影思忖再三,還是沒有按耐住內心的好奇心。 林影轉身推開房門。 房門外依舊是清冷的長廊與幾縷灑落在走廊的月光,但是走廊房間的房門忽然被打開了兩扇。 林影望著敞開的房門心中突然有種不妙的預感。 林影回過頭看著陳慕生。 陳慕生臉上表情依舊很平靜,但這平靜的表情讓林影的心也跟著平靜下來。 前輩在。 林影耳朵豎起,聽著那斷斷續續傳來的打鬥聲音。 林影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錯覺,他覺得自己打坐完後,自己的耳朵能聽得更遠一點,目光視線也更加清晰了。 “好像不在前院,在後院。” 林影走下樓梯,望著緊閉的客棧大門與後院的簾門,轉頭看著陳慕生。 陳慕生側眸望向後院簾門,“你說的沒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