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要在人間遴選祂的天使,祂在信仰最為純粹的地方降臨了祂的分身。 “所有人都可以向我問一個問題,但必須以生命為代價。倘若我回答不出,那你將成為我的天使,代我去探尋這問題的答案。” ······ “麥克斯,你聽到了嗎?神的聲音!祂就要降臨在人間了!我們都可以向祂問一個問題!”約克一把拍下手中拿著的草紙,不顧披散著的亂發,快步走向正在拉開他房門的麥克斯。 “是啊,真不敢相信,我一直認為我們的神已經不在了,否則教會的那些蛀蟲又怎麼敢這樣的放肆。”麥克斯張開手臂,擁抱向他走來的約克,皮質硬底的靴子在橡木的地板上踏出咚咚的交響,兩個人的神情都顯得十分激動。 “那些蛀蟲們,就好好等著神的懲罰吧!”麥克斯在空中揮舞著他的手臂,“我已經可以想象他們嚇得屁滾尿流,抱頭痛哭的邋遢模樣了。” “別管那些教會的蟲刁了,”約克按著麥克斯的肩膀,瞪大了眼睛盯著他,碧綠的眼眸就像林間的湖水般反射出朝晨的光駁,“重點是,神要來人間遴選祂的天使,而我們所有人都可以問祂一個問題!我們所有人都可以問祂一個問題!” 麥克斯被澆了一盆冷水,神情冷靜了下來,又突然想到什麼,變得有些驚慌與擔憂。 “難道你!” “沒錯,我要去問神,請祂告訴我我的母親究竟是誰?”按著麥克斯的雙手用了些力,“麥克斯,你是知道的,這件事對我來說有多麼的重要。” “我知道,換作你們其他人,這並不是什麼重要的事,至少不值得以自己的生命為代價去找尋答案,”麥克斯感覺肩上輕鬆了些,“但是我真的想知道,真的想知道!” 約克把手從麥克斯的肩上拿下,無力的垂在身側,嘆了口氣,一邊向窗邊走一邊說道接著:“或許我已經瘋魔了吧,自從我知道我的母親,我是說克麗絲,並非我真正的母親以來,”約克又轉頭望向麥克斯,“你應當還記得那一天,我發了瘋似的跑到你的房間,在你的書桌上哭嚎,但那個時候我已經將自己的情緒控製住了一些,你不知道,當我在門外聽到這個消息的那一刻,我受到了多麼大的打擊,明明那是個艷陽天,但我的身體卻止不住的冷顫。” “天吶!我的家人們全都在欺騙我,我竟然是活在了一個虛偽到不能再虛偽的世界!”約克向著天窗哭嘯。 麥克斯憐憫的看著他。 “我摔下我為他們準備的禮物,那是我幾個星期裡做出來的木雕,向他們質問,得到的卻是我父親的一個巴掌,當然,那是我自得的,”約克抿了抿嘴,眼中流露出愧色,“克麗絲是一個好母親。” 約克轉了個身子,走了幾步靠向窗臺,將背影留給麥克斯,暗色的馬甲遮住了內裡的白襯衣。 “那之後,我一直在暗中搜尋著蛛絲馬跡,在我繼承子爵之名後,我更是不惜代價的,拚了命的,去尋找我生母的消息。”約克神色暗淡的搖了搖頭,“可是,我連那麼一丁點兒的線索都找不到,就,就好像她從未存在過一樣。” “不過,”約克忽然抬起他的頭,望向天邊漂浮的雲彩,剛剛還落寞的臉上顯出希望與虔誠,陽光灑在他的發角,終於發揮了它溫暖的作用,“神來了,祂許諾我們一個答案,”約克猛地轉過身來,“麥克斯,這是神對我的恩賜。” 麥克斯麵對著光源,看不真切約克的模樣。 “我將一切都留給你了,子爵的名譽,財產,以及我個人所有的祝福。” 麥克斯一臉錯愕,被深深的震驚。 “這!” “不要拒絕,”約克從光中走出,逐漸靠近麥克斯,“你是我唯一的朋友,也是我最好的朋友,我們擁有相同的誌向,享受類似的愛好,我們喝同一杯酒,唱同一支歌,揮毫我們的筆墨,刺向那些可憎的官僚、教會的蛀蟲,”約克把手拍上麥克斯的肩膀,“你是唯一值得托付這些財產的人了,你的話,一定能夠好好地利用這些財產去造福社會,”約克拉著麥克斯向桌子走去,“我可不想讓我某個從未謀麵的,遠到不能再遠的親戚接手這筆財產。” 在桌子麵前站定,“等律師來了,你就在這些紙上簽字吧,子爵的名分麻煩些,還得等到國王的確認,不過隻是時間的問題。” 麥克斯怔怔地看著約克,沒有往桌子瞥上一眼,“約克,我,我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我不想看著你邁向死亡,但我也不願阻撓你去追求答案。”麥克斯的臉上掛上了兩行清淚,劃過高挺的鷹勾鼻,落入茂盛的絡腮胡中。 “我明白你的感受,換作是我,一定也會這樣的矛盾,”約克給他遞來紙巾,忽然一笑,“然後你也像我這樣來安慰。” 兩人相視一笑,沖淡了盤旋著的憂傷。 “不必為我感到悲傷,我比那些不知道該把自己生命價值投向何處的人好運多了,人這一生,不就是找到自己的追求並為之不斷追求嗎,大部分人的追求不外乎錢與權,而虔誠者侍奉神明,崇高者獻身藝術,作家用毛筆刺痛世界,畫家以畫筆橫呈人間,雕塑將美凝固,舞蹈使美跳躍!”約克喘了一口氣,“隻不過我的追求,比他們都小了一些,或許在其他人的眼中,隻為了知道自己生母的消息就將生命拋棄是不值當的行為,但我比任何人都清楚,對我來說,這就是我生命的全部,我敬仰那些虔誠崇高者,但渺小的人就不能有渺小的追求了嗎!” “不!約克!你絕不渺小!一個人若是連自己的生母都能不管不問,那他還能被稱為一個人嗎!”麥克斯紅著眼咆哮道。 “咚咚咚” 敲門的聲音不合時宜的響起。 “請進。”約克望向大門,拉了拉衣襟,稍微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著裝。 “約克先生,洛基先生已經到大廳了。”管家拉開門,筆挺地站著,恭謹說道。 “我們這就去,還有,打聽到神在哪兒降臨了嗎?”約克顯得有些激動,雙手不自覺得抬了起來,仿佛一旦確定地點就要立馬趕赴。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在綠樹街。”熟悉的詞從管家口中傳來。 “不會吧!” “真的嗎?” 約克和麥克斯都被這一消息震驚到了,一臉難以置信地看著管家,他們從未想到過神竟然會出現在那個地方。 “是真的,我也看到教會的騎士正向那邊趕去。”管家不慌不忙的開口說道。 “哈!在神的眼裡,工廠的貧民窟比教會要乾凈的多!”麥克斯戲謔了一句,話裡話外充斥著鄙視。 “那個地方我們可是也熟得很。”約克微笑著,又轉頭對麥克斯說:“麥克斯,你先下去陪著洛基先生,我現在把等一下要簽的文件整理出來。” 麥克斯張了張口,欲言又止,嘆了口氣,道:“好,那我先去找洛基先生了。” 房門又重新關上,雜亂的書房重新回歸了一個人的靜謐,約克在桌前的木椅上坐下,看著桌上的裝裱著的相片,準確來說,桌上有兩幅相片,一張照片,一張繪畫。 照片是張全家福,戴著紳士帽,留著八字胡男人的左手被一位身著宮廷洋裝的貴婦挽著,在他們的身前,站著一位高及腰腹的小男孩,乾凈的臉上洋溢著幸福的笑容。 但此時約克的眼中看得卻是那副繪畫,一位穿著白色長裙的女子側身端坐在圓凳上,雙手籠著輕薄手套,交疊安放在大腿上,盤著的發髻更加顯出她的賢淑,隻不過,她的臉上沒有五官。 “母親,你究竟是什麼樣子啊?”一聲輕喃從椅子上傳出,在抵達房門之前,就被微風給吹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