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山夜雨,天地一片漆黑,一排排車燈均勻地順著公路纏繞在大山之上,好像慶典用的燈帶。今天的確是個值得慶祝的日子。這糟糕的天氣一點沒有影響到狄特的心情。得勝凱旋的他正坐在自己的專車裡,品著一杯佳釀,嘴角控製不住地往上翹。他聽著耳邊此起彼伏的雷聲好像是禮炮的轟鳴。 雖然沒抓到蒙哥,但是命運祭壇之戰大勝,奠定了狄特未來幾十年的江湖地位。薩科家以後再沒有可能控製他。相反,蒙哥以後怕是要看他狄特的眼色行事了。“或者……狗王也許會想吞並虛弱的薩科家。我要不要幫忙呢?嘿嘿,我要不要打電話給赫米奇,傳授一點經驗給他呢?哈哈哈哈!”狄特樂得有些忘乎所以了。 更讓他得意的是,此戰之後銀狐家那些觀望不肯臣服的幫派都會俯首稱臣。他這個家主之位終於穩如泰山了。狄特本來處境艱難,強敵環伺,如今實現了絕地逆轉,怎能不喜上眉梢? “吱~”司機一個急剎車,把狄特手裡的酒晃出來半杯。 “怎麼回事?”狄特問。 “風太大,吹倒了路邊的大樹。”最前方開路車裡的士兵通過對講機說道。 “多久能清開?”狄特問 “樹很大,估計要一兩個小時。” “怎麼會用這麼久?給我炸開!”狄特的好心情倒是被一棵大樹給攪和了。 “是!這就去準備炸藥!”開路的士兵回答道。 “你等等!”狄特還沒有完全樂得忘乎所以,“不能炸,會把路炸壞的。掉頭!” 車隊現在還在圖恩境內,狄特不想耽誤時間。炸壞了路還需要用碎石填,沒有幾個小時根本搞不定。 “掉頭,換路走。”狄特下令。 狄特的專車在車隊靠前的位置,前麵大概有十幾輛車開路,其他大部分車都在後麵。現在後隊變前隊,所有車輛原地掉頭。剛走了一小段,車又停了。 “又怎麼了?”狄特有些不耐煩。對講機沙沙響,信號不好。一個士兵敲開了專車的車窗。 “報告家主!前麵的樹也倒了,把我們這些後麵的車擋住了。 “讓前麵的車停下,派人回來清開。”狄特命令道。 “聯係不上啊,信號不好。他們慢慢開遠了,跑步追不上,鳴笛聽不見。”士兵回答道。 狄特突然意識到不對,前後都被樹擋住,信號被乾擾,有埋伏!“快!做好戰鬥準備!”狄特大喊。那個士兵挨個去拍車門傳令。被拍過的車立刻下來了許多士兵,拿著槍四處張望。車隊大概有五分之一的車輛被兩組倒伏的大樹困住。 漆黑的夜雨中一個人影也看不見。這樣的天氣對任何人都一樣,誰也看不見誰,打埋伏都很困難。而且這個地盤上的主人蒙哥薩科已經被擊敗。就算他還有預備隊,也不可能敢來追擊銀狐的主力。狄特緊張了一會兒,又覺得自己多慮了。 “難道真是碰巧樹倒了?”狄特用微光夜視望遠鏡掃視了一圈,毫無異狀。打埋伏講究的是讓敵人措手不及,哪有等敵人擺好了陣勢再進攻的?幾分鐘過去了,除了風雨聲,什麼也沒有。 狄特鬆了一口氣,正要回到車裡。一個士兵好像看見了什麼,開始向路旁的山坡上開槍。其他人也跟著開槍。 “突突突,突突突”狄特的手下打了好一陣,山坡上卻沒有敵人的還擊。 槍聲漸漸停了。“喂!你看到人了嗎就開槍!”一個乾部在訓斥第一個開槍的士兵。 已經躲入車裡的狄特再次下車,拿起望遠鏡向山坡上看去,根本沒人。坡頂上堆了一排石頭,都是一個大一點的石頭上麵放個小一點的石頭,遠遠看起來好像人頭而已。士兵們沒有夜視設備,一緊張搞錯了,沒什麼奇怪。 “別緊張,是石頭而已,不知道什麼人……(堆了一些石頭)”狄特話說到一半,還真的看到了一個人影。至少……這絕對不是石頭,不過大雨中看不清楚,也許是個人,也可能是個路標。打埋伏怎麼可能隻有一個人,還直直地傻站在那裡? “哢嚓”一道閃電劃過,短暫地照亮了天空,那人影露出一張俊俏的臉。雨水打濕了金色的長發,順著她身上優美的曲線滑落。可是在狄特看來,這張臉比深淵裡的惡鬼還要恐怖——那是尤維亞的臉。剛剛一瞬間的光亮,讓尤維亞的眼睛放射出駭人的目光,越過黑暗,擊穿望遠鏡的鏡片,紮入了狄特的腦中。這雙惡鬼的眼睛,是來索命的! 這目光帶著來自深淵的寒冷,讓狄特驚得汗毛倒豎。他一直在追殺尤維亞,苦於無力進攻艾克斯堡才作罷。可是今夜,當他麵對獨自站在雨中的尤維亞時。狄特全身戰栗,隻剩下恐懼。他立刻轉身跑向車裡,剛跑了一步,左肩就被一支水箭擊中,打碎了肩胛骨。 狄特也非等閑之輩,他一個趔趄,忍著劇痛,連滾帶爬鉆入了車裡。恐懼讓他爆發出了比平時更快的速度。他剛剛躲入車中,一排耀眼的閃電就從天而降,時間極短,卻把坡下的人全部擊暈。被截留下來的士兵,不管是躲在車裡的,還是站在地麵的,全部失去了意識。 隻有狄特的專車比較結實,車頂被雷劈得冒煙,依然還能開動。這輛車掉轉車頭往山坡下麵的河裡沖過去,尚未離開柏油路麵,車胎就被水箭射爆了。但是車依然靠著慣性,近乎垂直地沖下了山。 山坡上,蘭靈手拈“飛鴻驚鳥”(玫姐送的遠古神箭),彎弓搭箭,對準了專車。尤維亞抬手攔住,說道:“不必了。我要讓他嘗一嘗被狩獵的滋味。”說著走下了山坡。托圖剛想跟著一起下去,尤維亞回頭說到:“你別跟來,我自己處理。” 狄特的專車很快消失在了夜雨中。留在公路上的整齊的車隊卻格外安靜。除了雨點打在車身上“嗶嗶噗噗”的聲音,所有人都安靜地“睡著”了;有幾個人梗著脖子,身體微微抽搐,似乎是在做夢。 尤維亞從山坡上下來,看著橫七豎八倒著的敵人,邁步走向了其中一個。她走近那人,蹲下去看他的臉。她認識這個人。他叫萊姆,是“圖坎因”家族的首領,父親的老部下。尤維亞還記得小的時候,這人總來家裡匯報工作,殷勤得很。 萊姆此時側躺在地上,好像一隻老狗沉沉地睡著了。這樣的“忠犬”何塞手下有很多。也正是他們,把何塞全家的骨頭咬碎,填飽了自己的肚子。狄特不過是其中的一隻而已。如果此時萊姆能醒來,必定會一把鼻涕一把眼淚,訴說自己是多麼無奈,多麼悔恨,多麼希望回到尤維亞身邊效力。 不過,他永遠沒有機會醒來了。尤維亞伸出右手,“哢嚓”一聲擰斷了他的脖子。這一下輕鬆而從容,好像是摘了一朵地上的野花。她又走向了另一個人,蹲下,看了一秒。這不是她的貼身保鏢喬金嗎?謔,看這身裝扮,升官了呢。尤維亞麵無表情,伸手擰斷了他的脖子。 (喬金曾經見過丹龍。第一次到福滿樓喊丹龍出來的保鏢正是此人。在薩科家的地鐵上,穿土黃色大衣的也是他。所以他當時看到丹龍非常驚訝,還以為遇到了同行。此人是雙麵間諜,同時服務薩科和銀狐,其實哪一邊也不效忠,隻認錢。) 一個接一個,尤維亞不緊不慢,麵無表情,淡然地,熟練地,“哢嚓哢嚓”,全部擰斷脖子。被丹龍推到的兩棵大樹,前後分隔了大約三十幾輛車,至少有兩百多人。尤維亞一個接一個有條不紊地殺戮。認識的不認識的,高級乾部,普通保鏢,無名的士兵,沒有放過一個。那隻有力的機械右手,一點也不會疲勞,一點也沒有遲疑。 “不阻止她嗎?”丹龍問托圖。他們此時站在山坡上,看著尤維亞在雨中屠戮毫無反抗能力的敵人。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托圖強忍著想沖下去的想法,說道:“不了,這就是復仇。” “太殘忍了。”丹龍說。他從未見過這樣恐怖的場麵,電影裡都沒有。大雨滂沱,地上暈倒的人被殺死後,姿勢都沒有改變,但是生命已經被雨水帶走。這裡看不到一絲血腥,卻是修羅地獄。 “你想想尤維亞被他們怎樣對待的。”托圖咬著牙,擠出了這麼一句話。也是靠著這句話,他攔住了自己,沒有沖下去阻攔尤維亞。 丹龍想起了剛剛救尤維亞回來的時候,近距離看她躺在桌子上的樣子,真是不寒而栗。他似乎有那麼一點理解尤維亞的殺戮了。但是……這樣還是太殘忍了。 “走吧。”蘭靈拉著丹龍離開了。剩下托圖一人,看著尤維亞在山坡下麵“摘野花兒”。閃電劃過,托圖似乎看見雨水都是紅色的。那是幻覺,也是現實。 尤維亞殺到後來,有一些暈倒的人慢慢恢復了意識。但是他們的肌肉還是被電得僵硬,無法移動,甚至無法出聲。他們倒在泥水裡,看著尤維亞在遠處扭斷別人的脖子,慢慢地靠近,慢慢地開始扭斷身邊人的脖子。死神在行走,死亡在靠近,他們眼看著地獄之門打開了。 “呃……呃……”一個人艱難地發出一點聲響。他想說話,可是舌頭還是僵硬的。他想爬著逃走,可是身體隻能稍微抖動幾下。死神來了,那俊美的麵龐伏下身來,輪到他了。恐懼讓這人的臉不住地抽動,臉上那一道疤痕因激動而變成暗紅色。 “哢嚓” 尤維亞並不認識刀疤。以後也沒機會認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