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將晚,夕陽斜掛。苦禪德拉騎在炎雪身上,帶著一隊獸人,押著丹龍和蘭靈出了營地,往荒原的深處去了。她沒有帶紅豆一起。耿羅茲達羅也沒有同往。 臨行時,紅豆一直看著丹龍,淚水在眼圈裡打轉。 在夕陽裡,丹龍遠遠看到一塊奇形巨石高高聳立的剪影。巨石的頂端是一個圓盤形的巢穴,可以隱約看到兩隻大鳥的脊背。行了一陣,眾人到達了巨石下。苦禪德拉向巢穴的方向做了一個奇怪的姿勢,接著開始唱歌。她的歌聲沙啞而蒼涼。 歌很短,苦禪德拉唱完就帶著眾人退開了一段距離,隻留下丹龍一人站在巨型石柱前。丹龍手腳上的光環又把他釘在了無形的十字架上,動彈不得。 很快,隻見空中一隻大鳥盤旋俯沖下來,發出刺耳的尖厲的呼叫。這鳥眼看就要啄到丹龍。蘭靈想沖過去,卻也被定住了。 “不要!”蘭靈喊道。她奮力掙紮,想要沖開這光環枷鎖,卻根本沒有效果。 大鳥沒有直接啄向丹龍。它落在丹龍身邊,鋒銳的嘴喙幾乎抵在丹龍的眉心,一雙像月亮一樣大的眼睛,盯著丹龍的眼睛。 “抱歉,傷了你的伴侶。如果是我,也會非常憤怒。我可以去看看它的傷勢嗎?”丹龍毫無懼色,真誠地問道。 那大鳥一動不動,看了一會兒,突然發出更刺耳的叫聲。它振翅起飛,繞著巨石往巢穴飛去。丹龍轉頭問苦禪德拉:“能鬆開我,讓我上去嗎?”他剛說完,發現手腳已經能動。他看到那巖石頗有很多凸起可以攀附,就手腳並用,爬了上去。 巢穴裡彌漫著血腥味,另一隻大鳥側躺著,有氣無力的看著丹龍,貌似已經沒有力氣憤怒了。丹龍看著它痛苦的樣子心中惻然。走過去看傷口,隻見飛刀深深插入肉中,四周崩出的血已經乾涸。月亮般的眼睛一直在盯著丹龍,嘴喙對準他的頭。 蘭靈在下麵焦急地看著上麵的巢穴。夕陽已經落下,隻有餘輝和晚霞把本來黑色的巢穴映成了血紅。“喂~”丹龍從巢穴裡伸出頭來,“蘭靈快上來幫忙~” 蘭靈看著苦禪德拉。苦禪德拉說:“就算能治好神鳥,我也不會饒過他。”說著蘭靈也被鬆開了。蘭靈也爬上了巢穴。她剛一露頭,丹龍就焦急地問:“你快看看,能不能治好,飛刀是不是插得太深了?” 苦禪德拉在巨石下往上看,很久沒有任何動靜。天漸漸黑了,可以看見頂端的巢穴放出淡藍色的微光。苦禪德拉突然回頭,遠處出現了一隊獸人,是耿羅茲達羅帶了四五個小兵。 “你怎麼來了?”苦禪德拉剛問出口,就知道了原因。紅豆小小的身體藏在耿羅茲達羅背後。她沒有說話,怯怯地躲在耿羅茲達羅身後,咬著下嘴唇,眼睛快要滴下淚來。 “耶~”高高的巢穴裡傳來了微弱的歡呼聲。地麵上所有的人都向上看去。隻見兩隻神鳥一前一後從巢穴起飛,圍在巨石上空盤旋,時不時發出短促的叫聲,也像是在歡呼。它們在空中繞了一會兒,緩緩降落在地麵眾人麵前。 苦禪德拉一驚,丹龍和蘭靈竟然坐在神鳥的背上下來了。她從未見過,也從未聽說,神鳥會允許有任何人坐在它們身上。 “呼,呼,呼。”地上的獸人也都為神鳥歡呼起來。 紅豆和耿羅茲達羅也開心地笑了。苦禪德拉知道,紅豆的笑並不完全因為神鳥的康復。這個人類的孩子,不想看到同類被殺。可是她又怎麼知道獸人曾經的苦難呢? 丹龍和蘭靈從神鳥身上下來。蘭靈輕輕地撫摸著神鳥的羽毛。 丹龍轉過頭和神鳥說:“忘了說了,我叫丹龍,很高興認識你。” 兩隻神鳥又振翅起飛,臨到半空,其中一隻回頭叫了一聲。丹龍以為它在說“再見”,但苦禪德拉知道這是什麼意思。盡管如此,她不能放過這個人類! 神鳥回到巢穴中了,丹龍和蘭靈站在一眾獸人的對麵。所有人都在等著苦禪德拉下一步的決定。剛才愉悅的氣氛不見了,天色愈晚,氣溫驟降。 這個歷經風霜的老祭祀永遠知道該做什麼。她不會被任何人左右。“唰”的一聲,丹龍又被定住了,慢慢漂浮起來。蘭靈也不能動了。她剛想說話,苦禪德拉的手杖射出金光,用一個光環罩住了她的嘴。 “神鳥雖然寬恕了你,但是越界的人類依然不可饒恕!不管你是誰,為什麼來。你要為你祖先犯下的罪行付出代價。” “呃……我能問問到底是什麼罪行嗎?”丹龍都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誰。怎麼就扯到祖先的罪行了? “人類的罪孽說十年也說不完。你沒那麼多時間聽了!”苦禪德拉的手杖變得越來越亮。 耿羅茲達羅突然說話了。他用獸人的語言說道:“尊敬的大祭司,能否讓我來親自殺死他?” 紅豆聽了一驚,用小拳頭捶他的身體。耿羅茲達羅沒有理會,接著說道:“我和他的決鬥尚未完成。我要在決鬥中殺死他,請您準許。這事關我作為首領戰士的榮譽。” 苦禪德拉的手杖暗了下來。她回頭看著耿羅茲達羅,半天沒有回答。她隱隱覺得他的要求不那麼簡單,但是確實名正言順,不好拒絕。 “他交給你,可別讓他跑了。不然……你知道後果。”苦禪德拉答道。 苦禪德拉一揮法杖,丹龍立刻墜地,蘭靈也能自由活動了。丹龍和蘭靈雖然聽不懂,但是大概猜出這個獸人武士提出了某種特別的安排,也許是特別的行刑方式。 眾人在夜色中回到了營地。丹龍和蘭靈被分別安排在了不同的帳篷裡。蘭靈的帳篷和其他的獸人住的類似,裡麵還為她準備了生活用品。但是丹龍的帳篷特別小,空無一物,還四處漏風。帳篷外麵有兩個守衛徹夜站崗。 丹龍不知道蘭靈有沒有吃東西,他反正是沒有,肚子餓得咕咕叫。好在他身體壯實,挨個兩三天沒有問題。這真是漫長而疲勞的一天,丹龍很快睡著了。 第二天一早,一個獸人衛兵叫起丹龍,端來了一盤烤肉。雖然不知道是什麼肉,但是焦香四溢,吃起來味道還真不錯。丹龍吃得乾乾凈凈。不一會兒,兩個獸人走進來,押著丹龍出了帳篷。 他被帶到營地附近的一塊空地上。周圍一圈早圍滿了人,蘭靈和紅豆也在,沒看到苦禪德拉。圈中站著的是耿羅茲達羅。他用某種黑色的金屬補上了自己的大斧被擊碎的一角。 丹龍被帶入圈中後,守衛就走了。他發現在空地上放著他裝飛刀的皮夾。他被俘時皮夾被收走了。此時還給他,說明這個獸人頭領不想在武器上占便宜。 丹龍拾起皮夾,驚訝地發現竟然五隻飛刀都在。“昨晚神鳥身上的飛刀應該是被蘭靈回收了。另一支難道是被這個獸人頭領找回來了?”不知為什麼,丹龍覺得這個獸人頭領人不錯,可以交個朋友。他拍了拍自己胸脯,說道:“丹龍。” 那獸人也拍了拍自己胸口,“耿羅茲達羅。” 丹龍把皮夾係在腰間,抽出了兩隻飛刀握在手中當匕首用。很顯然他接下來要再次與這個勁敵戰鬥。可是他想不出傷害對方的理由。蘭靈擠在人群裡圍觀,看起來一點危險也沒有。所以丹龍不打算擲飛刀,也不打算用氣龍。 耿羅茲達羅看丹龍握刀在手,已經擺好姿勢,就大喝一聲沖了過去。二人轉眼間鬥在一處。耿羅茲達羅大概是想了一夜如何對付丹龍。他今天的打法變得非常不同,斧頭的進攻更加靈活詭異,連步法也變了,時不時突然以一隻腳為軸旋轉半圈,用斧的同時拳頭也出擊。 “真是奇怪了!”耿羅茲達羅發現這個人類好像認識他新想出的招式,依然能在他出招前的剎那精確地判斷進攻方向。這怎麼可能? 耿羅茲達羅在招式上沒辦法克敵,隻好繼續利用自己力量和速度上的微弱優勢壓製對方。二人你來我往鬥得精彩絕倫。圍觀的獸人看得如癡如醉,大飽眼福。他們知道自己的首領戰士武功卓絕,但是誰也沒見過他使出全部的本領。而這個人類也真厲害,是個值得敬佩的戰士。 紅豆和蘭靈並肩站著看決鬥。紅豆看著兇險的決鬥,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心裡好糾結。耿羅茲達羅從小看著她長大,一直很愛護她,好像自己的大哥哥。而這個新來的人類,隻和自己說過幾句話,她卻好像認識他很久了。他好像自己的另一個哥哥,雖然之前沒見過,但是畢竟也是親人。這兩人之間的決鬥,讓她看得心驚肉跳,想閉眼,又害怕閉眼。 蘭靈從來不擅長打鬥,但是她的眼力和直覺告訴她,這兩個人並沒有在拚死決鬥,更像是切磋武藝。別看二人鬥得兇險,其實分寸拿捏得極好。 營地裡,一個樹立著神鳥雕像的大帳篷外,站著一個老年獸人的背影。她遠遠地望著決鬥的場地,聽著隱約的刀斧碰撞的聲音,思考著什麼。 “耿羅茲達羅為什麼要幫這個人類?”苦禪德拉不明白,“這個人類為什麼如此厲害?他俘獲了本應是死敵的馬琳萊克精靈的心;神鳥被他重傷竟然會原諒他;紅豆剛一見麵就喜歡他;連耿羅茲達羅都不想殺他。”苦禪德拉沒有答案,她在族人眼中什麼都知道,但隻這一次,她也不知道為什麼。 不出所料,今天的決鬥並沒有分出勝負。二人分別回了帳篷休息,明天再戰。苦禪德拉和蘭靈都知道,明天一定也沒有結果。 就這樣,丹龍每天和耿羅茲達羅“決鬥”一兩個小時,然後回來休息。蘭靈和紅豆經常來小破帳篷看丹龍。一開始守衛還不準,慢慢也鬆懈了。 耿羅茲達羅從沒來看過丹龍,不過他倆早就成了好朋友。正如賁俞所言,高手過招如同交談。丹龍和耿羅茲達羅雖然語言不通。但二人用武功交談,不覺竟成了知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