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後我和譚豫笙分道揚鑣形同陌路,徐老師說兩人一個專業的,難免會碰到,但是那種人不值得我自毀前程的報復。所以我也過了一段安生的日子。其實也不用我報復他,那貨自掘墳墓了——他利用我做的程序,攻擊了一個政府機構,被發現後還拒捕,再後來怎麼樣了我也不清楚。聽說從幾樓跳下去來著,還受了不輕的傷。再後來被抓進X市南山監獄了……不是吧?你們是又開了一罐啤酒嗎?!” 辛格一口氣講完了她一直壓在心底的陳年舊事,其實說出來好像也沒什麼,不過就是年輕氣盛,不過就是遭遇人渣,被騙了感情和技術,現如今,輕舟已過萬重山。 “嘶哈,嗝~” 歐陽哲滿足地打了個酒嗝,然後把啤酒罐捏扁了丟進垃圾桶。 “我說的外援,就是我的老師,徐舟。他在X市師範大學任教,現在開學了,他就在學校裡,我可以去找他。” “你說,那個欺騙你感情的人渣譚豫笙……初中和高中都被霸淩過?”歐陽哲回味了一下這個故事。 “是啊,你也不用那麼多形容詞,直接叫他名字就好。” “就像杜邱誠那樣的官二代,還有高晴那樣的女漢子?” “嗯?” 辛格被歐陽哲點撥了一下,終於知道“網絡俠客”一直讓她有種熟悉的感覺是怎麼回事了,前兩起事件中涉及到的兩個孩子,和初中高中時欺負過譚豫笙的同學十分相似。而針對賀翀隻是因為他是歐陽哲的舅舅,其實說到底還是為了防止辛格在網絡上抓到他。 “那最新一起事件中的那個司機呢?”辛格越想越害怕,“網絡俠客”不會真的是譚豫笙吧? “你猜猜看,那輛公交線路的始發站是哪裡?”歐陽哲用另一部被監控的手機查詢了一個信息。 “哪裡啊?”辛格疑惑。 “X市南山監獄。” 聽到這個地點,辛格沉默了很久,歐陽哲和南措也沒出聲。 “我今天就聯係徐老師。” 網絡投票很快有了結果,大部分人都在指責那個司機,很快,司機的身份信息也被“網絡俠客”曝了出來。 餘克明,43歲,公交公司司機,在324路公交線路跑了5年。32歲才結婚,妻子劉燕是公交公司外包員工,平日裡做些文職類的雜活兒。夫妻二人有一個上小學的兒子,餘墨,目前在南山小學讀二年級。家裡還有一個老母親,老人在餘克明家幫忙帶孫子,沒有退休金。家裡條件一般。 後麵附上了他們全家人高清大頭照。 辛格看完最新的帖子之後,給徐舟發了一條消息,她本來想打電話的,但又怕打擾老師上課,所以改為發信息。 徐舟回復的很快,他同意今天中午就見辛格一麵。 同一時間,歐陽哲用原來的手機約賀翀出來。 辛格和徐舟一直有聯係,隻是二人各忙各的,在辛格畢業之後沒有見過麵。這次見麵辛格還有點緊張,大學時期的學業壓迫感再次被觸發,辛格突然想到之前“網絡俠客”視頻下麵的評論,不會真的隻有她們這一代人怕老師吧? “辛格,這邊。”徐舟雖然是大學裡最年輕的教授,專業過硬,但是為人隨和,沒有架子,三十六歲的人了,看起來和二十多歲的小夥子一樣,富有朝氣,待人儒雅溫和。 辛格循聲望去,徐舟已經點好菜,都是辛格愛吃的。 “徐老師,打擾您了。” “這麼客氣乾嘛。你在信息裡說,最近那個‘網絡俠客’可能和譚豫笙有關,他也是我的學生,教不嚴,師之惰,我義不容辭。” “您言重了,其實還不能確定和他有關,隻是有很多巧合無法解釋,我今天來是有兩件事希望您能幫忙。” “你說。” “第一,您知道譚豫笙之前到底發生過什麼事嗎?” “他之前心高氣傲,打著揭露陰暗腐敗的旗號在網絡世界橫沖直撞,最後傷了自己,在南山監獄服刑3年多,2018年刑滿釋放之後好像一直在X市,但是具體乾什麼我就不清楚了。我可以幫你問問,我這裡還有他家人的聯係方式。” “謝謝徐老師,還有第二件事……不管這個‘網絡俠客’是不是譚豫笙,我都希望您能提供一些技術層麵的支持,幫我們把他揪出來。”辛格有些忐忑,徐舟是大學教授,平日裡工作繁忙,課業壓力很大,這個時候請他幫忙實在是有點“不懂事”,但工作室的電腦被監控了,自己一時間真的沒辦法找到可靠的設備。 “你們?還有誰?我認識嗎?”徐舟反問。 見徐舟沒有拒絕,辛格便將自己和歐陽哲、南措合作的事情告訴了對方。徐舟在聽說辛格和偵探合作之後十分意外,但很快便答應下來。 “辛格,你能交到優秀的朋友我很欣慰,之前聽你說工作不順利,我還在擔心,本來還想幫你推薦一下,可後來又聽你說你加入了媒體行業,看來,你已經找到了新的人生方向和追求。” 提起這個,辛格還有點慚愧,畢竟現在的自己離老師心目中的那種“媒體界精英”還有相當長的一段距離,而且新的人生方向和追求目前還不能讓辛格解決溫飽問題——工資遠不如之前的工作,現在辛格基本上還是在花之前的存款。 看著老師殷切的眼神,辛格隻好硬著頭皮應下來,謙虛地表示自己還有很長的路要走,未來會在這個行業闖出一番天地。 “切勿焦躁,你有才華,有能力,我一直都知道,但是更換專業到陌生領域還是要多聽、多學,忘掉你曾經的榮譽,認真向前輩們吸取經驗……” 徐老師畢竟是老師,這話匣子一打開就收不住了,叮囑了辛格許久。辛格認真地聽著,這樣的話也隻有徐舟會和辛格說,他是一個真心希望辛格能經營好自己人生的人,辛格很感激自己在年輕時遇到這位良師益友。 再說歐陽哲這邊,他約見賀翀在一家路邊攤見麵,賀翀對此嗤之以鼻。 “小兔崽子,你舅舅我都這樣了你也不說帶我吃一頓好的?你家裡那些錢都讓你揮霍到哪裡去了?”賀翀一進來就嚷嚷著自己的不滿。 “哎呀我的舅舅,我家的錢不也是你的錢嗎?咱倆一家人不說兩家話啊。而且你也知道,我早就不管家裡要錢了,我爹媽現在不管我死活。”歐陽哲還是一副吊兒郎當的德行,讓賀翀看了很想上去踢兩腳。 “你個沒良心的,我姐和姐夫不管你死活能給你租那麼好的工作室?能給你買那麼好的設備?這些不都是你爹媽花的錢嗎?” 歐陽哲不置可否。 “現在你舅舅我是不行了,你小子以後在X市得靠自己咯。”賀翀抄起一瓶啤酒,用筷子“砰”的一下起開瓶蓋,也不拿杯子,直接就對瓶炫了一大口。 “呦,這回徹底涼了?”歐陽哲有點幸災樂禍。 “你這是什麼表情?!巴不得你舅舅完蛋是吧?”賀翀這一腳還是踢出去了。 歐陽哲被賀翀踢習慣了,也沒生氣,笑著躲了一下,繼續挑釁:“局裡麵處罰通知下來了嗎?讓你去乾個片警?還是分去交通局啊乾交警啊?” “哼,臭小子,現在這個‘網絡俠客’的事情正是風口浪尖上,領導說讓我避避風頭,具體的處罰通知還沒下來,正好我樂得清閑,給自己放個假。” 賀翀說的滿不在乎,但歐陽哲沒說破,警察是自己這個舅舅一生熱愛的事業,當初他當警察家裡也是不同意的,賀翀是背著家裡人偷偷報考的警校。 “其實,說起這個事兒吧,我感覺,可能,也許……”歐陽哲偷偷瞟了一眼賀翀的臉色,說的猶猶豫豫。 “有屁就放!” “咳,那個,這個‘網絡俠客’應該是知道我們在查他,所以才針對你。”歐陽哲說著,又瞟了一眼賀翀,然後伸手拿了一瓶啤酒,也學著賀翀的樣子想挑開瓶蓋,但是沒成功。 賀翀“嘖”了一聲,嫌棄地看了一眼自己大外甥,然後拿過來在桌子邊緣用力一拍,瓶蓋應聲落地,賀翀把開了蓋的啤酒遞回給歐陽哲。 “所以,他這麼做是為了斷了你在警局的後援,同時也限製你的行動咯。”賀翀說著看了不遠處的一輛吉普車一眼。 歐陽哲也注意到了賀翀的視線。 “行啊,不愧是老刑警,一眼就看出來有人跟著我了。”歐陽哲笑笑。 “那幫小崽子的追蹤技術還是老子教的,就學成這個德行,丟人現眼。”賀翀說著又仰頭灌了一口酒。 “害,你大外甥我又不是嫌犯,他們隻是這幾天跟著我看看我和誰接觸罷了,肯定沒派經驗老到的警察在我身上浪費時間,不過我的設備和手機都被監視了,這點就很麻煩。” 歐陽哲把近幾天自己這邊的情況和賀翀簡單說了一下,包括辛格找她老師的事情。 “這個辛格,可靠嗎?”賀翀聽完之後沒做評價,轉而問起辛格的事情來。 “怎麼了?她幫了我很大的忙。” “你第一次讓我見過她之後,我回去查了一下,這個人大學時期參與過一個軟件開發,後來她同學利用這個軟件做了違法的事情,你知道嗎?” “譚豫笙,我知道這件事,這也是我想和你說的,我們現在懷疑‘網絡俠客’就是這個譚豫笙,至少是和他有關的人。” 之後歐陽哲又把關於譚豫笙的猜測講給賀翀聽。 “嗯,你們的懷疑不無道理,我會叫南山那邊的同事查查這個人,既然他挑選的目標不是隨機的,我們就有可能預測他下一步行動。” “呦?您還有同事呢?人走茶涼啊舅舅。”歐陽哲賤賤地說。 “滾!老子就是死了也沒你涼的快!”賀翀說著又給了歐陽哲一腳。 “不過我們得快點了,這個人極其聰明,他之所以還留在X市,我懷疑是因為他還有自己想完成但還沒完成的事情,也可以理解為還有沒報的仇,一旦他覺得自己在X市沒有留下去的必要了,所有數據一毀,人一跑,我們再想找這個人就難了。”歐陽哲難得正經了一些。 “那怎麼辦?要不我再惹點事兒讓他再曝我一波?給你們創造個機會?”賀翀一口乾了手裡的啤酒。 “是個好辦法,舅舅大義啊!”歐陽哲眼前一亮。 “大你個頭!你也說了!他搞我隻是為了牽製你們!我已經沒有價值了!既然他大費周章的做了這一切,該小心點的人是你們——或者說辛格,他最想報復的人應該是辛格。”賀翀又伸手撈起一瓶酒,這回老老實實地用了開瓶器。 “應該不會,他隻是忌憚辛格的能力而已,當初是他對不起辛格的,不是辛格背叛他。要說他最恨的人……應該是把他送進監獄的人吧?這個案子你幫我查一下,盡快給我答復。”歐陽哲也乾了手裡的這瓶酒,但是沒再開一瓶。 “靠,你真把你舅舅當免費的情報站了?”賀翀沒慣著歐陽哲,他知道這小子的酒量,於是把手裡開好的這一瓶遞了過去,自己又開了一瓶。 歐陽哲苦笑著接過來,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 求人辦事,態度還是要有的。 下午,歐陽哲和辛格在電話裡談論自己的進展,以現有的資源和信息,還不能確定“網絡俠客”就是譚豫笙,但是徐舟已經答應為辛格提供技術支持,賀翀這邊也在聯係朋友幫歐陽哲查譚豫笙這幾年的個人經歷。揭露真相的日子指日可待。 不過辛格並不樂觀,揭露真相又如何?譚豫笙即便有案底,這次網絡入侵行為也不過是判幾年而已,他在社會上的影響力會因此消退嗎?辛格最近上網已經發現在其他城市也有人在模仿“網絡俠客”的行為,不過沒有使用入侵網絡的方式罷了。他們將自己看到的事件一角拍成視頻,發到網上,試圖引起輿論風波,還有一些明顯是擺拍行為,蹭熱度、博眼球,嘩眾取寵。這些人在網絡這個大雜燴世界裡,宣揚著自以為的正義,實際上卻隻是一群跳梁小醜。正是因為有這樣的人存在,反而讓那些真正應該得到社會關注的事件被淹沒。 久而久之,人們不再在意真相,大家隻會關注那些“有爆點”的事情。就像公共場所偷拍事件,大眾隻看到被偷拍者的裙子穿的多短。很多事情隻有被公之於眾引起輿論才會引起有關部門的重視,這其實是一種悲哀,社會亂象頻生,有人不斷刷新人們的認知底線,這也是一種悲哀。可是作為個人,辛格又能做什麼呢? 答案很復雜,或許根本無解,她想起當年譚豫笙說過的話: “這個社會病了,它需要超出法律之外更強烈的刺激才能得到治療,而我,就是那個能治療它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