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終喧嘩兩成敗。 劍拔弩張的祁連和五峰山少女兩方,直到脫離接觸,也還是沒有以命相搏,而是各自目送對方遠去。 五峰山這邊,自然是副船忙著打撈兩個落水同伴的屍體,而主船的少女則是趕緊從船艙裡,拿出了一個祁連如果看到一定會覺得很眼熟的紅木箱,然後打開之後,裡麵繁多的分層格子裡的瓶瓶罐罐恐怕就更會讓祁連誤會了。 不過最終少女還是沒拿出什麼透明小黑瓶和紗布針頭,而是一個赭紅色的木塞小陶瓶,然後眼疾手快地撒在兩個使女還插著竹箭的手掌。 等到兩人血稍稍止住之時,少女又從木箱裡拿出一包東西,打開之後,乃是一塊膏狀樹脂般的黃棕色、帶微臭味的藥塊。 “兩位阿姊!如今點燃這麻賁膏(大麻膏)慢慢等起藥效恐怕來不及了,爾等現在也隻能含一小塊,記住,隻含在舌頭上,萬不可咽下!否則,多食恐會見鬼,狂走!”少女急道。 而兩個壯婦臉上沒有驚訝,甚至看她們冷靜的表情,比麵前有些慌亂的少女更清楚其手上東西的“威力”。 兩個壯婦對視一眼,手上插著的箭矢部位又開始重新湧出鮮血了,疼痛顯然讓她們沒有別的選擇。 於是,其中叫“小娥”的壯婦臉疼得抽搐了一下道,“璃月妹妹,且動手吧!” 之後少女給兩人止痛麻醉後,手法嫻熟地用木箱中的工具取箭、敷粉、止血、麻布包紮不提。 最終經過一係列不太規範但是有效的操作之後,兩個壯婦的傷勢算是穩定了下來。 直到事畢,恰巧一陣湖風驟起,身上的狐裘都被剛剛加錢當給“東澤豹”,名為“璃月”的直著麻布內衣的少女,這才感覺到了一絲涼意。 而手上的角弓和佩劍也被當走的兩個壯婦此時回復過來,於是一臉羞憤地齊聲道,“左右不過是一個孌童,再貴二十釿(jīn,注一)布幣和兩把劍、弓怎麼也夠了!他怎麼還敢要您的裘服,那可是嵌了鼉龍腹甲內襯的狐裘,價值起碼百金!那個東澤賊胚,竟敢找這種由頭,羞辱我五峰山,少司命!我們召集澤中他處部眾,即刻追上去,殺了東澤豹那個賊子吧!” “不可!湖上有埋伏!” 這時手裡捏著一根侵水窄長竹片的男人,突然從副船上跳了過來,半跪奉上竹片給冷靜下來的大巫部落少司命璃月。 璃月拿過竹簡,先是確定性質地察看了一下竹片末尾的“陵鯉(穿山甲)”代號的暗號,確認形狀和暗記無誤後,才去看文字,上麵隻有一行文字,“豹傷輕,主力未損,伏於磯西三裡處,勿追。” 璃月看完內容之後,有些奇怪,當即對麵前半跪的男子下令道,“左大,爾率汝家其餘兄弟不架船,半刻鐘後遊潛往磯西蘆葦蕩察看,是否有敵埋伏,小心行事,查探為主,不要硬拚。” “諾!” 名為左大的漢子應和之後,銜著右手兩指吹了一個呼哨,然後縱身一躍入水,接著副船上也緊隨其後地陸續有幾人入水,一時其人潛入水底,不見蹤影。 “少司命,湖上涼,快穿上!”名叫淮如的使女眼看那個左大不止輕重地跳水濺起的水花,有一些落在船頭,便識趣地脫下自己的裘服披在少女身上。 而重新感覺到裘服溫暖的少女,沉思片刻後突然問道,“兩位姊姊,你有沒有覺得那個孌童有什麼奇怪之處?” “能有什麼奇怪之處?少司命,我光是想想就覺得惡心,那般懦弱的小子,長大了也是個沒卵子的男人。”名為淮如的使女即答道。 隻有名為小娥的使女察言觀色間問道,“可是少司命察覺了那個孌童有什麼不對的地方嗎?我隻覺得那個東澤豹除了訛詐之外,倒也能聽出來確實對那孌童喜愛異常。” 少女璃月微皺眉頭,良久之後突然搖頭苦笑道,“陵鯉既然已經留了訊息,想來一切都在計劃之中,今日雖然那東澤豹比第一次兇惡了不少,但是哪些物資人口本來最後也是要給他的,提前一些倒也無妨,不過我總有覺得事情有些不對,就比如那個孌童雖然表現的很符合他的身份,可是…” “可是什麼?少司命?”兩個使女異口同聲道,顯是被璃月勾起了興趣。 “我…我…總覺得,那個孌童的眼神中的淫邪是裝的,幾次偷看我都是用一種欣賞之態,就像…就像是阿母每每看我學會一首新祭歌的眼神,而且幾次轉身間,雖然他故作畏縮,可是細看之下,顧盼之間卻藏著一股灑脫縱橫的貴氣。” 聽到這裡的兩個使女下巴都快掉下來了,顯是都沒想到自家部落大巫的白狄養女,未來五峰山大司命的繼承人,對一個孌童有這麼高的評價。 而璃月自己說著說著可能也覺得有些離譜,臉紅了一陣後,乾脆破罐子破摔地總結道,“總之,比起那個藏頭露尾的東澤豹,我總覺得那個陪侍的孌童更似貴主,是以射了他一箭試探,最後那東澤豹的反應也很不尋常不是嗎?而且…而且…” “而且就算我猜錯了,那個…孌童他…他也挺俊俏的…不…不是嗎?”璃月聲音越來越小,最後甚至害羞地轉身一頭鉆進了船艙,不再出來了。 “嗯?”、“嗯~!” 兩個使女沒有交談,隻是交換了彼此那種“你懂的”的八卦眼神後,兩個鼻音間就“破案”了,完全沒去想少女璃月口中除了“俊俏”之外的其他論據。 “說起來,少司命多大了?你還記得嗎?” “大概是十五、或者是十六,具體的隻有把她撿回來的大司命知道。” “那確實到了想這個的年紀了,隻是少司命竟然喜歡那種柔弱的小白臉嗎?族裡的那些曬得黑黑的糙漢子們不是就…” 兩個使女還待再說,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卻被一句少女的嬌叱打斷,“趕緊啟程!一路向北!我們去盯一下盟會的事!開慢點,等等快回來的左家兄弟們…” 五峰山的船隊重新緩慢開動起來,向北而去。 …… 與此同時,祁連正咬住了自己的徒弟汲遞到口中的木棍,然後一陣鹽水塗在腹部傷口上的酸爽,疼得祁連掙紮不已,隻欲咬碎銀牙。 沒想到所謂“始作俑者,其無後乎”的現世報就應驗在了祁連身上,以往都是他手穩地不行地給別人上鹽水消毒大法,今天多虧了那個五峰山的臭婆娘,祁連作法自斃了! “好…好了!老…師…,是我的手法不對嗎?可是傷口不深呀,就是有點淤青,以及您那被射碎的玉帶鉤碎片,紮了一個指甲蓋大小的劃傷傷口,怎麼會這麼痛?需不需要給您全身看看,還有沒有別的什麼傷口?還要…不要最後用鬆油封口呢?老師?” 汲有些急切地問道,他身邊的南宮和柳鞅看著祁連麵如死灰地看著船蓬頂,也急得滿頭大汗。 好一陣後,氣養最好的柳鞅都坐不住,準備起身來扒祁連衣服看看,祁連是不傷到其他部位了。 不過此時緩過勁來的祁連卻終於有了反應,坐起身來揮手製止了南宮兩人的盲動。 沉默的祁連手上把玩著之前藏在麻布腰帶內側幫助束住不合身麻衣,如今被那個東澤豹口中好像叫璃月的少女一箭射碎成兩截的沁血玉帶鉤,然後語氣森冷地說,“等去偽造磯西蘆葦蕩埋伏痕跡的竹竭他們回來,即刻讓他們來見朕,朕現在火氣很大!要殺人!”
第60章 佛也有火(1 / 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