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海和胡大慶走了,隻留下汪槿妍和江平凡繼續現場勘查。 江平凡指著一樓通道盡頭那個天窗下的樓門問一個服務員:“這個門不開嗎?” 服務員答:“平時不開,打掃衛生清潔工的有鑰匙,送垃圾時走這個門。” 江平凡說:“還帶我們到三樓其它房間看看。”服務員又引他們上了三樓。 兇殺案發生在317房間。317房間對門是廁所兼洗衣房,斜對門314是客房,左邊是三樓樓梯入口。 服務員說:“三樓有兩個房間空著,有一個房間住了一個人,其它房間都是男女兩個人住。” “人呢?都走了嗎?” “知道出人命了,一大早就全退房走了。”服務員說,“住一個人的是314房間……” “好吧,去314看看。”江平凡道。 服務員開了門。江平凡和汪槿妍走進去,服務員跟在後麵。旅館的胖老板也小心地跟在後麵,準備隨時回答問話。 房間裡乾乾凈凈,被褥也都疊得整整齊齊,床頭桌上的物件也都整整齊齊,顯然,這是一個文明住客。服務員說年老的住客一般都是這樣。 江平凡說:“對這個客人還有印象嗎?” “有,”服務員說,“他住進來時已經很晚了,我都準備要睡了,忽然有個人來,說是要看房間,我就引他看了房間,4樓有空間,他說就想在3樓住, 314靠近廁所,沒有人住,問他行不行,他說就住314吧,然後他就辦了登記,就住進來了。” 江平凡拉開床頭櫃,裡麵隻放著兩個白色的塑料食品袋,他抓起食品袋看了看,又放在鼻子上聞了一下,扔在床頭櫃裡,關好。 “你還能大致記得他的模樣嗎!” “夜深了,前臺大燈都關了,沒大看清楚。印象是個老頭,外地口音,說話聲音有點沙啞,五十多歲,穿一件灰黑色風衣,挺精神的,看起來要年輕一些。” “挺精神的是什麼意思?”江平凡追問道。 “我隻是這麼一個印象,說不出什麼意思。”服務員老實地回答。 “他什麼時候退房離開的?” “今早上。” “退房的時候,發現死人了沒有?” “發現了,人們正慌亂著,說是317死人了,房客們都要求退房。314的客人也退房,押金也沒要,就離開了。” “確定?” “確定。” “平時誰和清潔女工住在一起?” “就是她一個人住在那間房子裡,沒有誰和她住在一起。” “昨天晚上她和誰在一起?比如說,住宿的旅客或者什麼人。” 服務員搖頭說不知道。 “昨晚是你值班的吧?” “是!” “你有沒有聽見或看見什麼?” “沒有,夜裡一般沒有事,我們就回房間睡覺了。” “你在哪個房間睡?” “就在一樓登記室裡間。” “好吧,還是去看看住宿登記簿吧!”江平凡說。 查看了住宿登記簿,314房客名叫呂維存,男,68歲,河北淶源縣人。 江平凡搖了搖頭。 汪槿妍道:“你懷疑314房客?” “得弄清楚。” “不可能,剛才服務員說,314房客今天早上才離開,退房了,押金也沒要就離開了,如果他是兇手,那一樓通道窗口處的痕跡是誰留下的?” “唔!”江平凡點點頭,“那好吧,能結束了!” “有新發現沒有?”汪槿妍問。 “暫時還沒有!”江平凡也笑笑說。 “那就是說,將來要有?” “是呀,案子總是要破的!” “像我們這樣小縣城,像這樣無頭殺人案,破不了的很多呢!” “是嗎!” “是呀,我還哄你?” “哦,難度是有的。” “書生,我可是累得不行了!”汪槿妍不知不覺間把江平凡叫作書生。 “好啊,街上吃點吧,我請你。” “先回局裡再說。” “好,讓他們通知家屬,盡快把屍體裝殮了吧。” 他們走回局裡,已經快中午了。 胡大慶也從廣場那邊回到局裡,剛給自己倒了一杯水,值班員蔣靜麗進來叫道:“喂,你們誰管事呀,有人報案,說他的摩托車給人搶了,在值班室鬧著不走,非要我們立即去抓人,。” “添亂,人命案都顧不過來,顧什麼摩托車。”胡大慶說。 “那人非要見領導,我告訴他,五一放假,領導不在,其他人都在處理殺人案,但他就是不走。”蔣靜麗氣呼呼地說。 “老胡,這裡你就是領導了,就見見嘛!”江平凡說。 胡大慶聽了江平凡的恭維,便道:“好吧,讓他上來!”又轉頭對江平凡道:“別叫我老胡,就叫大慶,大慶聽著親切。” “啊,謝天謝地,我被這人吵煩了!”蔣靜麗說著走出去。 不大一會,一個年輕人闖了進來,大聲道:“我報警都快三個鐘頭了,你們怎麼還不行動?” “急什麼急!”胡大慶打斷他,“說吧,你有什麼事吧,講麻利點,我們就要下班了。” “我不講了嗎,”年輕人對公安局的拖拉作風有點不滿意,“摩托車讓人給搶了,我剛在小吃鋪前停下,我想喝點豆腐腦吃個饅頭,一個人沖過來,一把將我拉下車,騎了就走,我還沒明白是怎麼一回事,他就騎遠了。我追了幾步,哪能追上,就這麼回事。那個人好大的勁,把我衣服上的扣子都擰掉了兩顆。後來,沒辦法,還是來報案吧……” “好了,好了,別說了,小江,記一下。你說你是什麼車吧,車號是多少?” “我是銀鋼摩托,我剛買不久,車號是45308。” “小蔣,記一下他的身份證號、聯係地址。好了,你可以走了,等我們什麼時候通知你,你再來。” “什麼?這就讓我走了?你們不去追了,我可是新買的摩托啊!” “新買的又怎麼樣,誰讓你給人搶走的!去吧,等著吧!”胡大慶不耐煩地揮揮手。 年輕人十分不情願:“你們這就讓我走嗎?你們不能派個車去追嗎,要早點還能追得上,遲了就追不上了!” “到哪去追?”胡大慶說,“到哪去派車?你說!” 那年輕人不滿意地瞪著眼睛看胡大慶,很想發火。 江平凡就走到他跟前,問道:“你說得詳細一點,摩托是什麼時間被人搶走的?怎麼搶走的?” “就是剛吃早飯那陣吧!街上門市還沒有開,我在那個小鋪門口還等了一會呢,等人家開門了,我剛要下車,就被人搶了。” “最近新買的銀鋼摩托,牌號是45308?” “是!” “那你到現在才來報案?” “我當時不是嚇懵了嗎,也不知該咋辦了,想找人問問究竟怎麼回事,也許有人跟我開玩笑,也許是那些混小子們乾得,我還怕惹不起呀,可是我覺得這實在太冤枉了,我才剛買和新摩托,太虧了呀,我就上這兒來了,興許你們能幫我找回來!” 胡大慶說:“這麼長時間了,你才來找我們,還要讓我們馬上派車給你追回來,你也太心急了吧,走吧!回去等吧!給你找著了,就告訴你。” 年輕人無奈走了。江平凡問胡大慶:“你不是在廣場嗎,怎麼還在局裡?” 胡大慶說:“廣場上人多,有唱二人臺的,還有唱道情的,兩臺子戲,比賽了,我回來換口氣。這五一假放的,兩天死了兩個人,多晦氣!” 正在這時,郭誌興打來電話,胡大慶接起來,對江平凡道:“是郭隊,叫你的。” 江平凡接過來:“郭隊,是我。” “小江啊,你剛調過來,就碰到了這許多事。我和局長他商議過了,這兩天事多,騰不開手,那個旅館死人的案子,你和槿妍兩個人多操點心,其它你們不用管了。這兩天,你們就專心辦這個案子,這也正是鍛煉的機會,你和小汪說一說,讓她協助你。” “汪槿妍就在跟前。” “好,那我就不用再跟她說了。” 汪槿妍在旁邊叫道:“啊,郭隊,這案子是不是就交給我們了?” “怎麼,不行嗎?這是領導對你們的信任啊!”郭誌興在電話那頭道。 “郭隊,怎麼不行啦,有書生……啊,有小江呢,”汪槿妍對著電話道,“我是說,怎麼查,能不能給我們指個路?” “怎麼查問是你們的事,我把話傳到就是了。”郭誌興又道:“但是,孫局長說了,有什麼困難,或者有什麼進展,都要隨時和局裡通氣。” 江平凡道:“好吧!” 放下電話,汪槿妍道:“你還挺有信心的。” “你沒信心?” “有你呢,我跟著你。萬事開頭難。你說個開頭。” “王春花,咱們從王春花開始。” “王春花在醫院,什麼時候去?” “先去吃飯,說好的,我請你。” 王春花心臟不好,受了驚嚇,當時昏厥,被送往醫院。 江平凡和汪槿妍在街上一個小吃點,每人一碗麵吃了,就到醫院去見王春花。 王春花這時已經平靜了許多,在病床上打點滴。她說,她與鞏細蓮打小就認識,她們娘家村相隔不到三裡地。她們到汾都旅館打工,是經人介紹,一起進來的。 鞏細蓮算得上是一個漂亮女人,高挑的個子,白凈的臉,一對傳情的大眼睛特招人喜歡。她出生在山區一個小村子裡,家裡窮,父親是沒本事的莊稼人,生了連她兄妹五個,二十歲上,把她嫁給鄰村的楊緒財做妻子,生了一男一女。楊緒財好吃懶做,做夢都想著發大財,稍不遂意就回家喝酒打老婆,先是販假煙掙了點錢,後來覺得掙不了大錢,就去販鴉片,結果被逮進監獄。花了錢放出來,沒幾天又被逮進去了。再花錢放出來,又進去。如此折騰幾個來回,家裡餘錢弄個精光。再後來乾脆不回家,一去影訊全無。因為村鄉沒學校,一對兒女都到城裡上小學,把婆婆帶來看管著。經人介紹,鞏細蓮就到汾都旅館打工掙錢供兒女上學。 汪槿妍問:“你們來旅館有多長時間了?” 王春花道:“一年零五個月了。” “旅館一個月給你們多少工資?” “三百塊!” “你知道鞏細蓮常跟哪些人來往嗎!” “你指的是……” “跟她比較相好的,我是說那些男人們。” “白天,她就跟我在一起,”王春花哽咽起來,“這人說沒就沒了,她死得多冤多慘呀,她是個可憐的人,她不該是這種下場呀。”她調整了一下自己的情緒又說:“唉,按理說,她是不應該有仇人的,可是這事誰能說得清呢。” “你指得是什麼事?”汪槿妍輕聲問道。 “我是說,”在一個比自己小的年輕人麵前,王春花顯得略有些不好意思,“要知道,她晚上就住在旅館,這種地方,不規矩的男人總是有,她家裡又不寬裕。” 汪槿妍點點頭。 王春花小聲道:“你們說,她不願意跟人家乾那種事了,人家就把她殺了,是不是?” “你指的是?” “我哪知道。” “你幾點到的旅館?” “六點。” “是你自己開的門吧?” “是的,我們倆都有後門上的鑰匙。”王春花如實回答。 “進門後,你就去叫醒她?” “不是,我先到衣櫃裡拿我的工作衣穿。我每天都是這樣,如果活不是很忙的話,我就讓她多睡一會兒。” “哦,這就是說,你一進門,就穿好你的工作服了?”江平凡在旁問了一聲。 “是的。” “你咋知道你穿的就是你的工作服?” “我知道的,她的工作服的扣子上拴著房間和貯藏間的鑰匙,我的沒有。” “你們的工作服經常是放在衣櫃裡的嗎?” “是,我下班的時候,把工作服脫下來,放在衣櫃裡,細蓮下班遲,她的工作服就放在我的上麵。” “那天你進去穿工作服時,還是她的放在你的上麵嗎?” “不是,我進去時,我看見她的放在床前的桌子上,我就把我的穿好,才去叫她,誰知她卻被人殺死了。”說著王春花又小聲啜泣起來。 “你是說,你的工作服就在衣櫃裡,上麵沒有死者的工作服,死者的工作服放在床前的桌子上?” “嗯!” “下班後,你們的帽子平時放在什麼地方?”江平凡又問。 “衣櫃上有兩個釘子,我們的帽子就掛在那釘子上。” “死者鞏細蓮的也掛在另一顆釘子上?” “是!” “你覺得好點嗎?” “沒什麼,我心臟不好,現在好多了,晚上我就出院了。” “不打擾了,如果想起什麼來,請你及時告訴我們。” “好的,讓我想想。”王春花點頭道。 五月四日上午,刑偵科全體在三樓會議室開會。 科長郭誌興說:“同誌們,縣局讓咱們盡快破案,有什麼好的建議,大家說說。” 李海說:“又是一起無頭案,盡快破案,得有個方向和突破口呀。” 胡大慶道:“就是一件風流案嘛,嫖客殺了暗娼,跑了,就這麼回事,抓住那個跳窗的人,一切不就明白了嗎?” 李海道:“可是到哪去找這個跳窗逃走的人呢?” 大家一時無語。 “小江,有什麼想法沒有?”郭誌興對著江平凡道,“這個案子由你和小汪具體操辦吧,你們就專門辦這個案子。” “郭隊,我建議先查一下314房間那個單身住客!另外,我還想去現場看看。” “是啊,那天住宿的是不是都應該查一下!”李海說。 江平凡道:“那幾個,都是男女一對的,殺人的可能性很小。而且現場對門那個單身客人一早就離開了,押金也沒有要。” “知道出人命了,害怕牽連,或者怕穢氣,而且看見人亂,就早走了,這也很正常!”胡大慶說。 郭誌興道:“就按小江說得辦。有疑點就得查!至於現場,你們隨時都可以去查,不必請示。這幾天,我也忙,這個案子,你們全權處理,有什麼問題,及時報告。” “不過小江啊,都過去一天了,死人已經裝殮了,還能看出什麼名堂來?”李海憂慮道。 江平凡說:“第一現場,我想再去看看!” 汪槿妍道:“我們這就去嗎?” “是!會後咱們出發。” 胡大慶說:“我也去吧!我開車送你們。” 會議快結束的時候,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公安局局長孫景昌和永靖縣縣長翁煜甲也來了,他們分別作了指示。 孫局長:“縣局的意見是,為了我縣安定團結的政治局麵,不要人為地擴大案件的性質,不要向外界擴散,我刑偵科全體當然要全力以赴,案件由我和郭誌興同誌總負責,為了破案順利進行,案情進展的每一步都要及時匯報。” 翁縣長道:“縣裡希望盡快破案,為了盡可能縮小事件的影響,希望你們做好死者的善後工作,讓旅館老板出一點,我們政府這邊也出一點!” 四日下午還不到兩點鐘,江平凡、汪槿妍和胡大慶三個人再次來到汾都旅館。還是胡大慶開車。 路上,汪槿妍問:“喂,書生,” “什麼事?” “郭隊為啥不親自來?” “他不是忙嗎?” “這案子怕是有點難度。” 胡大慶一邊開車,一邊道:“不就是一個嫖娼案嗎?” “哪你怎麼看呢?”江平凡問汪槿妍。 汪槿妍道:“我也說不來,不過,這不是一件輕而易舉的事。特別是咱們這樣的小縣城。再說,過一段時間,你就要離開這裡的。” “誰說我要離開這裡?” “他們說你是來鍍金的,過一段就走。” “我才調來,怎麼就走。是你就想讓我走吧!” “不是我讓你走,是你要走。” “我可是自己要求來的。” “我知道。”汪槿妍神秘地笑笑。 “讓時間作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