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1 / 1)

死亡如影隨形,人們從最後一次安眠中醒來掉入了無盡的噩夢,每個人的頭頂都懸著一把無形的鋒利無比的劍刃,投擲骰子的變成了死神,沒有人知道自己會不會死去,在什麼時間死亡並用什麼方式死去。   十二個負罪者掩藏在人群中遲遲沒有被恐慌憤怒的人群找出,每天都會有隨機的十二個人以不同的方式告別。   這樣提心吊膽的生活在持續了三天之後,人們開始麻木,甚至在暗中祈求神明不要剝奪他們生的權利。一邊祈禱自己是最僥幸的幸運兒,一邊又懷著及時行樂的想法開始肆無忌憚的徹夜舉辦荒誕的酒會。在酒會開始之前他們會照例歌頌神明,吟唱福音書,做完表麵功夫後人們就將信仰放在布滿灰塵的角落。   喧囂的舞會可以掩蓋死神的鐮刀聲,這位有寫任性的神明喜歡黑夜,在這噩夢般的三天中人們不約而同的聽到了鐮刀揮舞,劃破空氣的聲音。   而時燭塵在這暗無天日的三天中經常撐著弗蘭女士送給她的雨傘站在甲板上,洗刷世界的暴雨和狂風並不是一柄小小的雨傘就可以遮住的。   不一會兒,她的衣裙,頭發就被飛進來的豆大的雨點打濕。   被神父成為眷屬的惡魔多次掠過身側發出尖銳刺耳的嚎叫聲,時燭塵完全忽視它們背過身靠在甲板的欄桿上看著龐大高聳的方舟。   小小的雨傘終於遭受不住狂風的卷席被吹的散架最後時燭塵手中隻剩下一把傘骨。   “我的神啊,你怎麼又出來了,上次的教訓還不夠嗎?”弗蘭女士看著站在瓢潑大雨中的時燭塵,有時候她真搞不懂這孩子都在想些什麼。   她看著這個弗蘭女士頂著被狂風吹走的危險一步一步艱難的挪到她麵前,一把攥住了她的手把傘骨扔進了大海中。這是被狂風損壞的第十把傘,時燭塵吸取了教訓,現在的她之所以能安穩的站在甲板上的原因也有些搞笑。   這其中還有神父的功勞,亞裡安神父貢獻了一個將近一噸重的鐵塊。是時燭塵在差點被吹飛的時候被弗蘭女士解救下來根據狂風的等級向神父討要的,為此還收獲了神父無情的嘲笑。   “我真想不明白,你無論何時都在保持微笑。這難道是貴族必修的功課嗎?快跟我回去,趁著風還沒有那麼大。”弗蘭女士已經把這位艾瑞特小姐當成了自己的孩子,時燭塵的到來很明顯激發了她的母愛,也不知道她兩個早夭的孩子在天堂過得怎麼樣,酗酒成癮的丈夫有沒有在撒旦的注視下好好的贖罪。   神啊,這些年裡她也在好好的贖罪啊,您看到了嗎?神啊……   弗蘭女士把時燭塵的帽子摘下用毛巾輕輕的擦拭著手中如綢緞般的頭發,這讓弗蘭女士對這把黑色的絲綢愛不釋手。她們坐在溫暖的壁爐前,弗蘭女士有些觸景生情眼含淚花向時燭塵絮絮叨叨的說她那陳年往事。   “等洪水退去,你可以在我這老弗蘭的家裡住上一段時間,哎呀,老弗蘭可不是什麼名門望族但是我也能拿出一瓶上好的葡萄酒和一籃子柔軟如雲朵的麵包和帶著朝露的果實來招待你這位嬌生慣養的貴族小姐。”   弗蘭女士的設定很完美,完美到背景,性格,人際關係無可挑剔。就像是活生生的人,能讓渴望得到愛的孩子在遊戲中求得一處溫暖的巢穴。   “您不是弗蘭女士,弗蘭女士可不會像您這樣多愁善感,您的內心戲很足,也演的有些太過。所以,您能向我坦白來意嗎?”在問出這句話的時候給時燭塵擦拭頭發的手頓了一下接著又慢條斯理的開始梳理她的頭發。   ‘弗蘭女士’並沒有打算隱瞞,隻是像和時燭塵聊家常一樣輕鬆的不經意開口詢問:“什麼時候發現的?”   “就在你剛剛附身,在甲板上把我拽到這裡的時候。”她身後的人沒有殺意,但也不可能隻是單純的來照顧她。   站在她身後的人沉默良久,一時間隻剩下火柴燃燒時發出的細碎聲響和身後人輕淺的呼吸聲。   ‘弗蘭女士’手上的動作不停力道也變得越來越柔和,看起來有些眷戀。   這個人的目的隻是想幫時燭塵擦乾頭發,僅此而已,毫無惡意。   時燭塵想回頭看看身後弗蘭女士的表情卻被一雙手強硬又溫柔的掰回去。   “別回頭。”   這絕對不是時燭塵認識的人,首先排除慕念生和鶴禪希,其次就是排除她那公務繁忙一見到她就咋咋呼呼的哥哥更不可能是其他任何人,那麼,問題來了,這個人她不認識甚至麵都沒有見過一次,依附在弗蘭女士的人身體裡也不知道是男是女。   聽口吻這個人是來找自己敘舊的。   “你絕對猜不到的。”寬厚布滿老繭的手揉了一下時燭塵的腦袋,說了句不著邊的話,“我隻是想……”   後麵的話時燭塵並沒有聽清,‘弗蘭女士’刻意把後麵這幾個字說的含糊不清,最後等頭發完全變乾,身上沒有了濕答答的感覺但還是有些潮濕,這位‘弗蘭女士’用梳子一下又一下的梳理著時燭塵有些打結的末端微卷的長發。   “可以了,去參加舞會吧,跳的高興些。我也……該離開了。”   時燭塵被這位‘弗蘭女士’推出了房間,門輕輕的闔上後早在一旁恭候多時的貴族小姐猝不及防的拉住她的手轉了一個圓圈。   這位貴族小姐的手有些顫抖,就算臉上鋪滿了脂粉,唇上塗了鮮艷的口紅也無法遮住肉眼可見的憔悴。   誰知道下一個會輪到誰贖罪呢。   “能讓您這位美麗的小姐記住我實在是榮幸至極,相信我說的,神明不會把災厄降臨到您頭上的,所以,無需擔憂。”   “唉,你總能用花言巧語來哄我開心。我明白你的好意,艾瑞特小姐,可今天的這場舞會讓我感到格外的不舒服,我真希望自己萬千幸運兒中的一個。”   “一定會的,小姐。”她們來到了大廳中央,旁邊是用高腳杯搭成的酒塔,裡麵盛滿了烈性白酒,隻要喝上一口就能立馬失去知覺,變得爛醉如泥。   “今天應該死亡的第十二個人究竟是誰呢?說真的,我真的有些害怕如果是我的話,我就會喝上一杯白酒在醉夢中無知無覺的迎接死神朝我的脖頸揮舞下來的鐮刀。”   不光是她這麼想,幾乎所有人都放棄了抵抗,要是神明能告訴他們死亡的時間,他們會在死亡到來之前盡情的玩耍作樂,之後,在將要死亡的前一秒他們會將白酒一飲而盡,在醉倒的同時也失去了寶貴的性命。   就目前來說,這是緩解死亡的痛苦和恐懼的最有效的辦法。   方舟外麵狂風大作,裡麵歌舞升平被死神籠罩。   誰都無法違抗神明,一切都在神明的掌心之中,所有的抵抗都是無用功。   祂全知全能……   “艾瑞特小姐你有沒有聞到一股刺鼻的煙味兒,是哪裡起火了嗎?艾瑞特小姐?”   這位貴族小姐看著時燭塵的臉隻覺得有些害怕,她從之前就一直有一個疑問縈繞在心頭,為什麼這位艾瑞特小姐無論何時何地,無論發生過什麼都能保持這種得體的微笑呢?   貴族的禮儀教條中可沒有說貴族隻能時刻保持微笑這一條,艾瑞特這個姓氏也的確是王公貴族才會有的姓氏,她的禮儀無可挑剔。關於貴族的知識也對答如流。   原本對時燭塵放下戒心的貴族小姐現在正巧不巧的起了疑心,這位艾瑞特小姐究竟是什麼來頭?   直到火焰開始蔓延,喝的醉醺醺的人們終於察覺到四處燃起的火光以及沖入鼻腔刺激淚腺的煙霧,接二連三的爆炸聲從十樓樓響起來,這是安置酒桶的地方,因為貨艙裝不下這麼多的酒桶所以隻能把一大半的酒都放在十樓。   愛酒如命的人們絕對不會允許酒消失的世界存在。   盛滿酒水的木桶被炸開後,或辛辣或甘醇或綿軟的酒液從四麵八方傾瀉而下灑到每個人的身上,火焰的勢頭也愈發的猛烈經過酒水的滋潤後一鼓作氣蔓延到整個方舟內部。   因為爆炸和掉落在皮膚上的火星讓人們從酒的酣夢中清醒開始四處逃竄,唯一的入口被及時逃竄出來的人們堵住,甲板上也放不下這麼多人,脫離危險的人們手拉手穩住腳跟不讓自己被呼嘯的狂風卷到天上。   被困在大火中的人們看到了被神父修理好的破洞上,這種修繕的地方本身就很薄弱,不知是誰在旁邊發現一把錘子於是合力把破洞重新砸開,鉆過洞口來到外麵。   神父慌裡慌張的朝北方走去,那裡堆滿了各種備用的生活用具有些雜亂無章。   這個隱藏的貨艙就在北方,時燭塵得到大體方位之後把注意力放到了尚且完好的酒塔上。   她伸出手,隻要輕輕的碰一下酒塔就會倒塌在這狼藉的方舟上添一把火。四周不斷的掉落正在燃燒的木板順帶著燒的麵目全非的其他東西。   “您怎麼不逃呢,小姐?”   時燭塵的手剛要碰上其中一隻酒杯的時候被一雙手攔住,正是和她訴說不安的舞伴。   她們的衣裙被燒焦,但現在並不重要。   “你知道的,這對你並沒有任何好處。這艘方舟毀了誰也無法回到現實中去。”   “原來是智腦先生,真是好久不見。您真的扮演了一個合格的係統和一個合格的神明,連我都要拍手叫好。不過可惜的是您並沒有取得遊戲世界的完全支配權。”   “……從某種方麵來說您也是一個理智到極致的瘋子。”   “不我可不是瘋子,這場火焰算是或然性事件。”她是這場大火的始作俑者,但什麼時候發生卻不是她來決定的,發生的概率為百分之百,但發生的時間卻極具偶然性。一切的一切都在她的計算之中。   要在智腦的眼睛下辦成一些事情隻能用偶然和或然來進行策劃,她身上的唯一犧牲品就是跟著她進入遊戲的手杖。   方舟高層被炸開了一個大洞,狂風夾雜著雨水灌入,她將大火會熄滅的時間計算到了絕對精確。   和第十層樓閣平行的水晶燈開始到處搖晃。   “您不跑嗎,智腦先生。”時燭塵好心的提醒她這位被智腦掌控的舞伴,“還是說您根本跑不了呢。”其結果顯而易見,這艘方舟毀了費盡心思逃出來的智腦數據也會跟著崩塌。   它必須要阻止時燭塵這一荒唐舉動。   目的達到成功轉移智腦視線的時燭塵聽著水晶燈在搖晃中咯吱作響的聲音後,放下手在智腦的注視下後退幾步,以此來表明自己的態度之後水晶燈的支撐也到了極限。   等智腦反應過來,它和被它附身的貴族已經被壓在了從十樓掉落的水晶燈下麵,壓的支離破碎。   以數據做武器來傷害由數據組成的智腦,在這裡除了那十二個被智腦蒙蔽的玩家和時燭塵之外,一切的一切都是有一串串數據構建而成。   就像你在遊戲中用火燒死一個怪一樣,都是由數據和代碼建構而成。   被壓在水晶燈下的智腦已經受到了重創,一時半會兒也無法從這變成一攤的屍體上脫離。   酒塔倒塌,酒杯和酒水也都灑在了水晶燈上,透過水晶燈的縫隙滴落在這具麵目全非的屍體上。   火焰順著酒精蔓延,時燭塵居高臨下的和僅剩的一隻完好無損的從眼眶中擠出來的眼球對視:“我們下次再見,尊敬的智腦先生。還有,雖然到現在我也沒有詢問您的名字但還是希望您能再天堂和家人團聚。”   時燭塵除了衣服上被火焰燒焦出現幾個無傷大雅的破洞之外並沒有任何損傷。在方舟上被炸開的洞口被雨水乘虛而入,時燭塵的身上變得有些潮濕,火勢也在從破洞中灌進來的雨水不斷的沖刷。   也多虧了炸開的洞口夠大,狂風和雨水也足夠猛烈,不出半個小時這場火就能被完全的熄滅了。能在短短的五天時間內將整個世界都變成汪洋大海的雨水其威力和勢頭絕對不是人能想象到的。   方舟上的幾萬個人還在甲板上入口處你推我搡,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時燭塵避開火焰朝神父逃離的方向快步走去。   這是一條走廊,沒有房間沒有雜物,乾凈整潔。   神父的鞋底留下一道道發黑的腳印,這裡的火焰勢頭相比起外麵來說有些偏弱但也並不是毫無威脅。   時燭塵順著神父留下的痕跡找到了一處暗門,她屏住聲息聽到了神父從下自上的腳步聲後離開這裡找了一個隱蔽的地方,等神父走遠後放輕腳步來到了這處和地板融為一體的暗門前,打開暗門走下去。   裡麵橫七豎八的擺放著一些雜物,在這個倉庫的最裡麵還有零零碎碎的屍骸,屍骸上還穿著完整的衣物,完完全全的復製了人們的穿著。   再往更深出去的時候有一處拐彎的地方,是一道門,裡麵散發著微弱的光亮和外麵昏暗的環境相比這裡算是敞亮無比的地方了。   燈光是從一個破舊的桌子上發出來的,上麵擺放著一根快要燒盡的蠟燭,一瓶墨水一根羽毛筆還有一本散發著黴味的筆記。   時燭塵拿起來翻看後在筆記的最後一頁的背麵模仿著神父的字跡寫了一句話。   這句話將會為她在這裡的無聊消遣增加一些趣味。   寫完後她將筆和筆記原封不動的放到桌子上,如果用尺子量一下的話就會驚訝的發現,這筆記和原有的位置沒有任何差別,哪怕是一毫米的差別都沒有。   已經是第五天了,如果沒有出現什麼意外的話,她會在慕念生回到偵探所之前坐在柔軟的沙發上喝下午茶。   要是出現什麼意外的話,很抱歉,這就不是她能決定的範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