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 　　“下雪了，快來看呀！”“今年落雪比去年要晚了許多。”門外，侍女們早上起來，看到四方院裡鋪了一層白白的雪，便開心地相互追逐玩耍起來。 　　冬天，在秋的背影後，姍姍來遲。西域的天氣，不下雪就是秋天，落雪即是冬天。 　　這季節轉換就在一夜之間。院中核桃樹上尚存的青葉，仿佛一夜間就老去了。還有無花果樹，那寬大的枝葉、蒼翠的顏色也被凍僵了。 　　大成公子聽到門外侍女們的嬉鬧聲。睜眼一看，初冬的太陽，剛爬上窗欞。金黃而冷澀的光，並不刺眼。 　　他揉了揉眼，感到額角上的包已經涸散開來，使整個額頭上有些緊繃感。 　　“肯定是青了！”他撫摸著額頭猜想著，想到門外搓一個雪疙瘩敷一下。待看雲中客時，他正嘴角流涎，睡得正香。就沒有打擾他。起身，披起了羊皮襖，朝門外走去。 　　站在廊簷下，陽光覆蓋下的雪色非常紮眼。也許是看慣了秋天青黃相間的色彩，突然看見這空曠的白色，有些不適應，他瞇起了眼睛，似在品味這初雪的意境。 　　“下雪了，冬天來了!”有人在低聲說話。 　　“我們那兒，現在應該還是滿眼綠色的初秋，景色最是宜人的時候，這兒，竟然下雪了。 　　昨夜，那月色好看得很，浸得人都睡不著。可醒了，卻是冬天了。”那人在門裡嘆息地說話，惆然若失。 　　“給你準備的冬衣，可曾穿上？”他問。 　　“公子的關懷無微不至，怎能不換上呢，隻是未曾這樣穿著過，樣子一定很難看，就不敢出門了。嘻嘻。”那邊笑出了聲。 　　“得有多難看？才笑成這樣！”他問道。 　　“倒不是難看的緣故，隻是想笑而已。怎麼啦，不可以嗎？”那邊反問道。 　　“沒什麼，想笑就笑吧，反正又笑不死人。”他沒話了，聊天，他不在行，特別是和小姑娘。 　　“切，你們家才笑裡藏刀！”那邊仍是聊興方起。 　　“再好的話，經你說起就陰險得不能再陰險了，小小年紀，心裡一點不敞亮。”他調侃那邊。 　　“啥人嘛，好好地想說會兒話，卻被你給說得無話可說。不會聊天，就跟你師父多學學！你倆昨夜都嘰咕了些啥，你一晚上大呼小叫的不消停，饞得人想聽，卻又聽不著。”那邊在譏笑他。 　　“那一會兒，你過來再聽他講故事。精彩得很，昨晚講了一半，就喊瞌睡了，讓人急得冒火。”他沒說他那是咬著舌頭了，疼得怪叫。免得被她笑話。 　　這時，宮中的雜仆們過來掃雪。長長的灰灰草掃帚揚起的雪粉，撲進廊道中來。他便退回到房中，也聽到那邊的關門聲。 　　“早上起來不練功也倒罷了，還和人說了一堆的閑話，說閑話也罷了，你倒是關上門說。 　　非要敞開門說閑話，倒把我老人家凍醒了。真是！”雲中客正縮成一團，見他回過身來，就開始責怪他。 　　“哦，沒有啦，本想出去玩雪的，看見他們在掃雪，就沒好意思，正好碰見隔壁的也在看雪，就喧了幾句，沒曾想吵醒師父了。要不到裡麵接著睡？” 　　他看著雲中客頭發披散開，亂麻團似地胡亂在頭頂上，就覺著好笑。 　　“都什麼時辰了，還能睡得著。我老人家覺少得很，不比你們年輕人，倒頭就能睡個三天三夜的。 　　我最多隻能睡個一兩天。也是很久沒有睡過這麼軟乎的地方了，一舒服就想多睡一會兒。” 　　雲中客懶得跟他一般計較，翻身蜷縮向另一邊，不滿意地嘮叨著。 　　“師父真是謙虛得很，年輕人才睡三天三夜，您老人家就隻睡兩天兩夜，真是覺少得很！”他笑話著雲中客，一邊起身接過侍女端過來的銅麵盆，凈了把臉。 　　又使眼色讓侍女換了乾凈的水盆來，讓雲中客洗漱。 　　看見雲中客弓身倒在地毯上假裝睡著，侍女為難地看著王子。他會意，就轉身對雲中客說：“請師傅起來更衣。” 　　“唉喲，別嘈嘈，剛才睡著，又被你給吵醒了，真是，放那兒吧，一會兒我自己來。” 　　他不耐煩地嚷嚷了一句，耍賴地捂起耳朵，不再吱聲了。 　　見狀，他呶呶嘴，示意侍女先退下。侍女們會意地退了出去。 　　剛起火的壁爐，火轟轟地響起來了。那溫暖如春的感覺，不一會兒就彌漫了整個房間。還有一股淡淡的鬆香味，很好聞。 　　阿笛萊過來探望王子的時候，一進門就見兩人正在烤爐邊忙著烤那涼肉。殿堂裡彌漫著焦糊味，很嗆人。 　　“內宮廚房沒有送來早餐嗎？”她站在門邊撩開麵紗問。 　　正低頭的兩人冷不丁地聽到有人說話，就慌張地抬起頭。大成公子看到阿迪萊穿著一件銀狐披風，那毛色看起來很蓬鬆，襯托得她曼妙的身材很搶眼。 　　見她正聞著那嗆人的煙霧而皺起眉頭的樣子，就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送來了，我師父想吃燒烤的，就…” 　　“師父?”阿笛萊奇怪地看著他的身旁一身鮮亮，白凈麵相的人。這就是昨天進宮的那個人？不是個叫花子嗎？ 　　可眼前這個人一點也不像叫花子。找書苑 www.zhaｏsｈｕyuan.com 如果不看到他在碳火上翻弄烤肉，還有黑乎乎的嘴角。她心想。 　　雲中客的腦子裡被烤肉的味道擠得正冒煙，根本沒感覺到女巫審視的目光。 　　“師父，國師來看你了。”大成公子拉了拉他的衣袖，低頭小聲地對他說道。 　　“國師？哪個國師？”聽大成公子在叫他，他才抬起眼又看了一眼門口的女人。他剛才還以為是昨天那位柳公主呢，沒曾想到是國師。 　　“王子殿下的師父，怎樣稱乎？”女巫不等雲中客再說話，走近來看著王子問道。其實她是在問雲中客，沒有個稱謂什麼的，說話不方便。 　　“恕在下冒犯，玉麵書生雲中客。”他躬身施禮答道。四目相接，他心裡“噔”地跳了一下。 　　“哦，原來是雲大俠呀！”國師也回了禮，愉快地說道。 　　“你聽到過？”聽國師輕鬆地說話，雲中客睜大眼晴，有些驕傲地問道。 　　“剛才聽大俠自報家門，以前未曾耳聞！”女巫和顏悅色誠實地回答道。 　　“嘿嘿，糗了吧？”大成公子為師父的自以為是和國師的直來直去感到好笑。 　　要是他的那個總裁，在這個場合下準保會說：久仰大名，如雷貫耳，今日得見，三生有幸之類的虛情假意的客套話。 　　“原來是這樣啊！”雲中客翻了一眼大成公子，有些失望地自言自語道。 　　見狀，國師對大成公子說：“王子殿下先陪雲大俠燒烤吧，我這就去看望一眼高僧。”國師說罷，對雲中客施禮告辭，便轉身出門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