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信你個拐喲!”柳知春被他一驚一乍險象環生的舉動,嚇得驚叫連連,及見他平安無事又那樣說話,就格格地笑得直不起腰來。 一邊笑著,一邊推了推身邊的麻雀,要她去把大衣給他披上。剛才他飛出去的一瞬間,尾巴露出一小白,她眼尖看見了。 “別一得意,又出醜了。”她有些擔心地想。 看著士兵們正圍攏大成公子,紛紛翹起大拇指,誇贊他的勇敢和騎術高超,那氣氛非常熱烈。人們熱情持續升溫,不一會兒準要把他抬起來,扔高高。那是對勝利者最高的獎賞和膜拜。 麻雀把大衣遞給了身旁的校尉,他會意便快步走向人群中正在得意地發表獲獎感言的大成公子。 大成公子臉上的泥痂泛白,隨著他說話和麵部表情,正在一塊塊地脫落。就是這樣,他也舍不得用手搓一把,任由那泥塊往下落,沾得嘴唇上都是。 校位擠進人群中走到王子身邊,把大衣為他披上。就站在了他身旁,臉上也綻放出驕傲的笑容。 “去把馬轡頭裝起來!”他拍了拍校尉的肩膀輕聲吩咐道。 “得令!”校尉轉身擠出人群,又有兩名士兵尾隨他而去。 大成公子一臉自豪地、熱情洋溢地贊揚了在場的士兵,在對哈桑一夥匪徒的戰鬥中所表現出的英勇頑強,熱切地希望士兵們在保家衛國的偉大鬥爭中,要繼續發揚不怕流血犧牲的精神…… 士兵們聽了他的話,年輕的臉上閃爍出莊嚴而神聖的光輝。他激昂地高喊一句:“敢犯我大唐天尊者,格殺勿論!”結束了他的演講。 “格殺勿論!”群情激昂,吼聲震天,大河回響! “真看不出大成公子還是個將相之才!”柳知春站在人群後麵,靜聽著他的講話,看到士兵們的鬥誌被他的話鼓動起來,打心眼兒裡佩服。 隻是他的紇語說得著實讓人不敢恭維。他還得多學多練才行。 馬牽過來了,士兵們有序地散開,各自回到崗位上去。 黑馬噴著響鼻,拱了拱他,低頭垂眼的,那模樣像一個認錯的孩子。 “就是嘛,謙虛一點。”他摸著光溜溜的馬背,看著校尉問:“鞍呢?” “還沒訂做!”校尉回答道。 馬身上的泥剛被洗凈,那黑如錦緞的背上,濕漉漉的,冒著白氣。雖說,天氣不冷,但也是冬天了。他愛憐地脫下大衣蓋在馬身上,那馬懂事地用腦袋蹭他的臉。看到馬臉上的灰土,他才覺察到那是他臉上的。 “嘿嘿”地乾笑了一聲,用手在臉上抹了一把,那灰未便像雪粉一樣地飄散開來,迷住了他的眼睛。 校尉見狀,扭身跑開去了。 麻雀、公主走上前來,見他搓著臟手,灰頭土臉的樣子,正瞇著眼睛不知咋辦。 “閉上眼睛,別動!”麻雀小聲說。摘下臉上的黑巾,在他臉上撲打灰塵。 “誒,誒,你就不能輕點,臉都要打腫了。”他看不見麻雀的動作,搖頭胡亂地躲避著。 “你看你,我好心好意地幫你,你倒說我打你!那我就打你,就打你!咋地啦?”麻雀邊說邊雷聲大雨點小地撲了他兩下。 “麻雀妹妹,注意點,有人看著呢!”公主一旁解圍道。 “喲,你看吧,我這輕飄飄的,那邊就有人心疼了!”麻雀是非婆一樣,陰陽怪氣地說道,停下了手上的動作。 “你看你,說的啥話吧!”噎得柳知春反倒沒話說了。 大成公子用手抻開眼皮,看了看兩人,一個在撅嘴,一個在瞪眼,“你看你倆兩個……” “說誰呢?什麼你倆個,就是她一個!”麻雀沒等他把話說完,就沒好氣地嚷開了。“以後,少扯上我說事!” “喂,今天是吃了火藥了,一張嘴就亂轟人?”大成公子見她越說越不像話,就嗬責她道。 “要吃,也是你先吃的,我吃不來那味道!”麻雀翻著眼,不看他,回嘴道。 她還想說什麼,見校尉拎著水壺,遠遠地跑過來,就重新捂上麵巾。那上麵的灰塵味,嗆得她輕咳了一聲。 校尉侍候著,他洗凈了手、臉,摔了摔手上的水珠,低頭看著自己滿身的泥土,那樣子確實讓人看不過去,就想著要回去了。 又看見兩個士兵,其中一個抱著一卷毯子,朝他們這邊跑過來。士兵過來把披在馬身上的大衣重新披回到他身上,又扯開那毯子搭在了馬背上。 馬兒可能從來沒有享受過這種禮遇,有些不安地上下晃腦袋,那樣子似要把身上的毯子抖掉。 他摸了摸馬頭,像是在安慰它。馬就倚靠在他身邊,乖得很,一點也看不出暴躁來。 “宮中隻有國王的院子裡有一間小馬廄。以前住的是國王最愛的一匹叫“白雲”的白馬。後來,那馬箭傷復發,死了,就沒有再養過馬。”柳知春看他和馬都挺膩味的,就提議說。 “國師讓不讓?”他小心地問。 “應該不會吧!”公主也不確定。 “不管怎樣,我還是先把它帶回去吧,不行,就和我一間房子。”他揪著馬耳朵,看著公主說。 “還不至於這樣,他們會悉心地照料它的。它現在是王子的坐騎,相信沒人會難為它。” 公主看著他倆,心想,這剛才還打得你死我活的,這會兒又難舍難分,這世上的事兒,可真是難料。 不過,她相信這馬今後會和他成為生死之交的。“給馬取個名吧!”她提議道。 “是要有個名兒的。叫什麼好呢?”他問。心裡想著赤免、烏騅這些馬的名字,尋思著他的愛馬應該叫什麼名。 “不如就叫青龍吧!”麻雀提醒道。“你看它通身黑如墨,唯有四蹄上沾有半尺白雪,跑起來似龍騰雲駕霧一樣。 再說了你的那柄戰刀叫青雲,雲從龍,故名其為青龍最為貼切。一刃一馬,挺般配的。” “哦,這說的,駁都駁不倒你了。青龍、青雲,不如我也起個青什麼的名號,我們不就齊了。”他聽了麻雀的說辭,覺得挺好玩的,一時心血來潮,也要起個字號來。 “你嗎?”麻雀算命先生似地上下打亮了他一番,掐了掐尖下頦,眼睛一咕嚕,接著說道:“你就叫青草吧!” “青青河邊草,毛驢子啃光了。”她笑著拔腳就跑,嘴裡還笑嘻嘻地唱著。 切,這小丫頭,一旦惹著了,冷不丁地會被她咬一口。他苦笑著看麻雀蹦蹦跳跳地跑遠。 “這丫頭,心思重得很,一點不合心意,就要遭她報復!”柳知春看著麻雀的背影,憂慮地說道。 “哦?我也是弄不明白,她為什麼會跟隨大師往那遙遠的西天去參禪禮佛。這是一般人做不到的,更別說是一個小丫頭! 這其中肯定有不可告人的苦衷,隻是,我們不便過問而已。” 他和柳知春對望一眼,淡淡地說道。 “上次那些俘虜就關押在這裡,要不要去看下?”柳知春問道。 “這…還是先不要去打擾他們,等官方文書到了,再作計議。”他不想看到俘虜那種憂傷、絕望的表情。 他想起早上和雲中客的爭論,不僅為這些俘虜的命運擔心起來。“以前,你知道的,像這樣的俘虜都是怎樣處置的。”他問。 “我不知道,我隻道他們一次將我們的族人近千人,也是在這樣的季節,趕進了河中。 那時,我還很小,為避戰禍,我們背井離鄉,骨肉失散,除了仇恨,我們沒有明天。”他的問題,讓公主想起了曾經的惶恐歲月。 戰爭帶來的創傷,很難得到平復。特別是對年幼的孩子。 “對不起,我並不知道這些,讓你不開心了。”他抱歉地說。 “不關你的事,隻是罪惡讓人難以忘記!”她眼裡閃動著仇恨,心情很激動。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過了一會兒,公主心情稍微平復了一些,看著門口停靠的馬車,小聲說:“我們回去吧!”。 “好,我們走!。”他摸著馬臉,有些舍不得。那馬兒好像知道他要走了,就有些躁動起來。 “這馬本是大食國一塊神秘沃土上的馬王,被人捉住要獻給天可汗的,誰知半路上被突厥人劫走了。”校尉接過韁繩說。 “哦,你怎麼知道的?” “是他們中一個叫阿布的小兵說的。他和他們不是一夥的,隻是他們搶了這匹寶馬他才主動跟過來,要求照顧它的。 除了他能喂馬,別人誰喂它都不吃,這馬烈得很,所以在這裡,也隻有阿布能照顧它。” “是這樣啊。”王子拍了拍馬頭,點頭說道:“原來是馬王爺呀!失敬!失敬!”真的一樣對馬拱了拱手,施了見麵禮。 那馬兒若能說話,肯定也會說:“不知者不怪,快快免禮。”誰知那馬像是聽明白了他的話一樣,擺了擺頭,跺了跺右蹄,竟像是接受了他的禮節。 校尉見他和馬的舉動,一時驚訝了,奇怪地看著王子。 “快走啦,你要讓人笑死才肯走嗎?”柳知春上前來拉他一把。他剛才的舉動,讓她想笑,也覺得奇怪。 “這就走!”他嘴裡應道。又轉過頭來,對馬說:“青雲,你好生在這裡待著,我過兩天來接你!就讓阿布繼續照顧你吧!”說完就擁了擁馬頭,一步三回頭地隨公主離去。 馬在他身後,“噅噅”地叫起來,不知是道別還是約定,聲音聽起來有些低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