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 　　八王爺走後的當天晚上子時下起了大雪。早上刮起了寒流。 　　西北風夾著雪末，不停地撲打著窗欞。窗紙根本經不住西風這樣的撕扯，有幾處已經裂開了縫，尖嘯的風聲便灌進了房中。 　　大成公子凍得躲在被窩中不敢露頭。雲中客則緊靠著炭火，裹緊被子像極了一隻蠶蛹，躺著一動不動的，不知道在想什麼。 　　雲大俠不喝酒就發呆，腦子裡都裝了些什麼樣的故事？讓人瞧得神秘，捉摸不透。 　　大成公子眼睛從被子縫隙裡向外看，像X光機一樣，想從他的背影裡看到精彩絕倫或平淡無奇的故事。 　　雲緞的被麵上吉祥的彩繡，隔擋了他的想象。他就著急地向前湊了湊眼睛。 　　“既是醒了，為什麼不去把窗戶遮一遮，嗚嗚叫得人心煩。”蠶寶寶沒有看他，吸溜著鼻子不滿地責怪道。 　　“真神奇，師父看都不看我一眼，怎知我醒了？既然覺得冷，為什麼要等我去遮窗戶，不願動就讓宮中的侍衛去好了，非要使喚我一聲才滿意。” 　　大成公子卷緊了被子，耳旁風似的反駁著他師父。 　　聽大成公子一口一個師父的，對他的吩咐卻不予理睬。有這樣的徒弟嗎？他心裡很生氣地想道。 　　“你既然喊我作師父，那我說話你為什麼不聽？沒聽說過一日為師終身為父的師徒道義嗎？”雲中客大聲地責問道。 　　要是雲中客的師父看他是這般行事，早就把他打得半身不遂，逐出師門了。這大成公子可好，不聽話不說，還滿嘴都是理由。 　　“那是叫順當了，別當真。你昨天出手不問死活，就已經傷透了我純潔的心靈。現在卻板起臉來自詡為師父，那時候咋沒想到這一點。 　　沒見過有這樣的師父，隻聽別人說啥就是啥，自己的徒弟說什麼，死都不肯信。難怪沒人願意做你的徒弟！” 　　“沒人願意做我的徒弟？你也不打聽打聽，有多少人哭著喊著要做我的徒弟，我都沒答應。如今碰著個厚臉皮，硬要做我徒弟，我還沒有答應呢，這會兒倒翹起尾巴了。唉，江湖險惡，人心難測啊！” 　　雲中客被大成公子戳到了軟肋，仿佛真的傷透了心似地長嘆一聲。 　　“嗬嗬，師父當真臉皮也是師父級的，還哭著喊著？怕是還沒進師門，就被你老人家不問青紅皂白地打得喊天叫地地逃命去了吧！” 　　大成公子對他那日的瘋狂舉動還是忿忿不平，繼續挖苦雲中客道。 　　“呀呀呸！你個黃口小兒，不知天高地厚，竟敢誹謗我一世英名，真是氣死我了！”雲中客耍賴地一滾躺在了大成公子身邊。兩人背靠背，不再言語了。 　　如此這般，晃到了半晌午，大成公子腹中饑餓難耐才悻悻地起來，招呼門邊的侍衛送些吃的過來。 　　真不方便，跟前連個應事兒的人都沒有。他暗想。 　　又頂著風吹雪，跑到屋後把窗戶上遮風的羊皮放下，凍得嘻嗦著抱頭竄了回來。 　　一進門，就沖著雲中客埋怨道：“這回總是可以了了吧。我這個徒弟還沒進師門，就被師父吼得團團轉。也虧得我好心性，擱著別人，早被罵得狗頭流血了。” 　　話音未落，就見玄明高僧正笑吟吟地看著寒氣中他如神仙下凡的樣子。他懂事地收聲，趕緊向玄明行禮。 　　玄明道了聲不必多禮，看著他滿意地點頭。 　　“外麵很冷吧，應該穿厚一點，免得著了風寒。”玄明慈愛地對他說道。 　　門一關上，室內一下伸手不見五指。 　　“怎麼不點燈呢？師父快使你那絕世神功把燈點亮吧。”他在黑暗中央求道。 　　“哼！瞎子點燈白費蠟！這會倒嘴甜了，剛才是誰咋說話的？忒不中聽！”雲中客在漆黑中，沒好氣地嘟囔道。 　　燈點亮了。雲中客在黑暗中竟然沒有磕碰到任何物件，就把燈點亮了，這功夫可真不是蓋的。 　　“師父這移形幻影乾坤大挪移的神功等閑下來的時候，一定要教我修習，真是羨慕死我了。”大成公子嘴裡討好地央求道。 　　“好！你就等著吧！”有玄明在，雲中客不好說風涼話，隻模棱兩可地回了一句。他不喜歡求人，卻喜歡別人求他。 　　“雲大俠的功夫是真了不起，公子要虛心向你師父多學、苦練才是。滴水穿石，功到自然成！” 　　玄明雖是在教誨大成公子，言外之意卻是在為大成公子求情。 　　“多謝，大師教誨，多謝師父栽培！”大成公子謙遜地向兩人躬身行禮。 　　“別，謝你…師父就行了，我可受不起！”雲中客不買他的賬，扭過頭去。 　　“我師父？您聽您老都說的什麼話吧，我又不出家！”大成公子搶白他，還當是因剛才故意氣他的一習話，惹他氣憤難消。 　　“好啦，雲師父您大人不計小人過，宰相肚裡能撐船。”大成公子嬉皮笑臉地說道，算是向雲中客道歉了。 　　玄明剛才在大成公子沒進來的時候，已經聽雲中客歷數了他的種種惡行，卻裝作不知地講了一通佛門愛徒、尊長的典故。 　　這種以講法的形式，旁敲側擊地勸誡很有效果。那師徒兩人收斂了臉上的不正經，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神態嚴肅地聽玄明講完，連連稱是。 　　玄明講完佛法，便要起身告辭。 　　因為，門口侍女們已經送來了他們的餐飲，大成公子揮手要她們先別打擾他們。 　　“阿彌托佛！心中有法，行中有道，便是修行。隨喜功德，恒順眾生。”玄明合掌，低頭出了門。 　　中午的樣子，公主和麻雀來到了王子宮中的時候，他兩人正在房中切磋著移形幻影的神功。 　　大成公子對功法心訣還未熟稔，身形僵硬，宮中廳堂裡，已經被他撞得一遍狼藉，頭上又赫然起了一個大青包。 　　那是雲中客帶他一起練習時，他跑偏了，自個兒撞在了南墻上。身上自不消說，青紫連片，其中也有雲中客為泄“私憤”用紅柳簽子敲的。 　　她兩個一進門，大成公子就像見到救兵似的，躲在了兩人身後，嘴裡不停地嚷著：你倆再來晚一步，他非把我摁在烤爐上，燒烤了不可。 　　一旁的雲中客，抬眼看了看手中的紅柳簽子，哭笑不得：“好你個大成公子，竟然會惡人先告狀！” 　　吼完，又欲上前。大成公子馬上可憐巴巴地喊道：“公主救我！” 　　“行啦，行啦，你倆有完沒完！”公主見兩人這般表演，就笑著製止道。 　　兩人這才收起了嬉鬧，與她倆個見了禮。 　　麻雀就告訴大成公子：沿路有密報傳來，八王爺一行已經越過了王城最遠的一道密哨，正往龜茲方向而去。 　　“哦，這麼快，又這麼大的風？”大成公子忍住不笑，不知是問，還是驚嘆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