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成公子灰頭土臉地從公主房中出來,輕手輕腳。公主好品性,沒有說出個“滾”字來。不過,他也知趣。 她剛才那樣的舉動,讓他確信,她對他不像她嘴上說的那樣。他感到又欣慰,又失落。 他原本想著,在這裡遊覽一下歷史,再度回到未來。可現在這種情形,又讓他的有些猶豫了。 像麻雀、公主等他到城國後,才認識的這些人,個個血肉豐滿,不像是在虛擬世界中的幻像。他們,是那麼的真實!無論生活,情感還有正直與正義和責任、使命! 倒是他在其中,像霧、像風又像雨,顯得格外的不真切!有時候,又顯得那麼急功近利私心太重!像豬八戒一樣,光想著回高老莊。那精神境界也未免太俗氣了些。 他知道他在逃避什麼:王子的加冕大典在即,真王子一直沒有回來,萬一,他還要繼續扮演下去,他能否修身、齊家,治國、安邦?他能擔當起這一重任嗎? 他的想法其實很簡單:就是快點讓真王子繼位,他好卸下這沉重的負擔,再幫著打一場勝仗,然後,功成身退。 可現在這情形,打勝仗那是必須的,而全身而退卻是個不定數,也有些不舍。他知道原因在他身上:他舍不得她們,還有那些他叫不上名字的善良、樸實而勇敢的人們。 正是這些人懷著對家鄉、故土的熱愛,像長城一樣地駐守在這裡,保家衛國,繁衍生息,血脈傳承。才使大唐江山疆防永固,盛名遠播,招徠四海。 而他自己卻想著圖輕巧、圖省事,甚至於貪生怕死!這是多麼卑微可恥的行徑!既使是在現代,他的這種想法也讓人不齒! 不行,再不能這樣下去!必須洗心革麵,重新做人!否則,他會成為歷史的逃兵! 他背著手在狹小的房間裡踱著步,沉思著到這裡來之後的所作所為。雖說,成績還是有的,但是問題也不少。 主要還是一個字:懶! 機緣巧合,他得到了異人稟賦。可他固步不前,並沒有繼續努力,依靠天賦為城國的穩定、安寧發揮出應有的作用。而是沾沾自喜,對人們的贊揚、歌頌表現得理所當然。甚至,對於麻雀、公主對他的愛慕之心,也受之坦然,絲毫沒有為她們的付出著想過!得過且過。這種狹隘自私的心態,能是千年之後所謂的文明、進步的現代人所應有的嗎? 他越想心裡越不是滋味,為之前自己的自私自利感到可恥!真想找個沒人的地方暴打自己一頓,以示懲戒。 自己打自己?他揮手抽了自己一嘴巴。絲,嘴裡吸了口涼氣,不疼。在心裡僅有些敷衍了事的難堪,甚至滑稽! 剛才公主那種愛莫能助,傷心失望的神情,比自己剛才輕描淡寫打自己一下,不知要重多少倍。雖然,沒有聲色俱厲的訓斥,可那效果卻是振聾發聵的。在他的心裡激起了強烈的反響。 兒女情長也好,英雄天地也罷,這些都難抵危急關頭,一個人的挺身而出,既使最渺小也最偉大! 一個人趁年輕的時候不努力地去做點事,就連你老媽也會看不起你!就更別說會遭人鄙視了。 經過一陣激烈而尖銳的內心鬥爭,他決定痛改前非。從此以後,認真努力地去做好每一件事,決不塞責。 我的乖乖,原來反省起來那麼沉重,改過起來無比輕鬆。他下意識地演練了一趟他的降龍十七式。直到一身大汗通透,神清氣爽,才停下來。 等到氣息平穩了,他才輕手輕腳地拉開門,伸出頭朝過道裡張望,見長廊裡沒有一個人。就悄悄地貼耳在公主的房門上,聽裡麵的動靜。 公主這會兒真的睡著了,門內一絲響動也沒有。原來,她睡覺是不打呼的。那為什麼那夜她會小鼾勻勻呢?也許是波斯美酒的副作用吧? 他詭笑著,朝吧臺走去。見大眼堂倌正伏在臺上打瞌睡。就上前搖了搖他的肩膀。 小堂倌驚慌地抬頭睜眼,見是他,一臉的壞笑。就問他有什麼事? 他對小堂倌開玩笑地說,朋友,該起來“吃雞”了,睡什麼覺呢?浪費時光。小堂倌自然聽不明白他在說什麼,疑惑地看著他的臉。 哼哼,又不著調了。他在心裡自責。就比劃著他現在想沖個澡。並誇張地從衣底下摳挖了一把,要小堂倌聞聞。 小堂倌嫌惡地向後仰頭,躲開了他的手。不過,他還是有點明白了他的意思。就站起來,引他到門外,朝左手方向指了指。 他順著小倌兒手指的方向,看見那邊有一塊招牌是用波斯文字寫的。又看他的表情,他猜想那一定是個澡堂子了。就朝堂倌點點頭,信步朝那兒走去。 及到了門口,他挑起門簾推開門,一頭霧氣從裡麵沖出來,讓他一時眼裡模乎,隔了一會兒,才看清堂內坐著幾個正在喝茶的外國人,一臉驚訝地在上下打亮他。 他朝他們亮了亮一口的小白牙,操著紇語比劃著說:桑那、桑那。坐在胡楊木桌臺後的老板,聽他那樣說話,舌頭都不帶卷的,就奇怪地端詳他。因為,他的澡堂裡很難出現這麼一個長得不標準的紇族人。 “沐浴嗎?”他說著流利的唐語問他。 “喲,這位還懂中文呢!”他報之以開心的微笑,心想。就點頭回答是的,是的。 老板朝身後喊了一嗓子,不一會兒,就從側門跑出個滿頭是汗、光著上身的小男生,約摸十六、七歲的模樣,引著他朝裡麵走去。 霧氣太大,看不清裡麵的陳設,隻感覺到裡麵有很多人,都在蒸桑那。 到了角落的一處空位,小男生給他指了指,他明白這是他的位置了。他走進去,放下布簾子,借著外開的氣孔,才隱約地能看清裡麵的陳設。 他打開換衣間,迅速地脫盡衣裳,光溜溜地坐在了灼熱石堆前的一個石磯上。石磯暖暖的,坐上去很舒服。 朝著黝黑滾燙的石堆上潑出一瓢水,“轟”地一聲,一篷熱氣蒸騰而出。不一會兒,汗水就從肌膚裡浸透出來。 他低頭看了一眼光溜溜的自己,心想:要是石磯再靠近點,自己剛才也不試一試就冒失地就坐上去,那還不烤成石板牛蛙了。這毛躁是病,得治! 正舒服地閉上眼睛,享受著那快要窒息的快感的時候,門簾輕挑,進來一個壯漢,長著一副相撲的身材,問他是否要搓背? 那人的胳膊足有他的大腿那麼粗,長得又高又壯的。經他一搓,那還不隻剩下一副骨頭架兒了?這也未免太恐怖了吧!他裝作害怕地搖了搖頭。 那人見他膽小的模樣,悻悻地掉頭走開去。 不過,這身材給人搓背實在是屈才了,怎麼不去做相撲?那才叫是才盡其用。他在心裡默想著,幻想著被那壯漢搓過之後的酸爽感覺。 不一會兒,隔著不遠處傳來殺豬似的嚎叫!還有天竺口音的報怨聲。嘿,還真有人敢試?!他有些佩服天竺人的膽量了。 美美地渾身蒸了個透,感到渾身通泰,他便在身上澆了些冷水,快快地抹乾凈身上的水珠,戰戰兢兢地穿好衣裳,冒著熱氣從裡麵出來。 油紙窗格裡,填滿了金黃色的陽光。小廳裡,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茶桌前,有兩個桑那客,在那裡低語、喝茶。 老板仍在胡楊木桌後,慵懶地斜靠在椅子上。見他出來,眼睛一亮,忙招乎上茶來。 還是一進門見過的那個小廝掀簾一看是他,就麵無表情地到裡麵提出一壺茶來。擺好茶碗,用眼睛示意他自便。 他拎起茶壺倒了一小碗茶水,借著昏黃的光線,看那茶湯是暗紅色的,湊近聞了一聞,很香。他猜想應該是天竺紅茶。 老板也不瞌睡了,隻是笑吟吟地看著他。他下意識問:刷卡還是微信?聽得老板眼珠直在眼眶裡打轉。可能在想,這位爺難道是想白洗嗎?聽過白吃、白喝的,就沒聽說還有白洗的!當即,沉下臉來,看他想乾什麼。 也不管大成公子在身上左摸、右摸的,嘴裡還在小聲地嘀咕,手機呢?不會沒帶吧?他朝身後彈了兩下響指。 正低頭在身上摸呢,一時沒想起來今昔是何年。就感到肩頭上被人撥拉了幾下,大成公子愕然地抬起頭來。隻見眼前是一塊白花花的肚皮,正像果凍似地顫抖呢! 壞了,忘了這是在哪兒了!大成公子猛然醒悟過來,慚愧地仰起頭來,就看到一張大胖子的臉,正橫眉怒目地鄙視他。 他討好地笑著站起來,說是他出門忘帶錢了。不過,他可以現在就去拿。他就住在不遠處那家波斯酒店。不信,他們可以跟著他一同去取,為此,他還願意多付一個銅板。 老板怎肯聽他多說話。就對那大胖子說,這個人存心想耍無賴,他見過吃白食的,從沒見過白洗澡的。沒錢還窮講究個啥。